沈遇安眉心一動,臉色明顯的變了。
他劇烈的咳嗽了兩聲,眉宇之間盡顯痛苦之色。
蒼白的嘴脣微微動了動,他一雙眸子死死地盯着蘇時月,無聲的對着她說,“你都知道了……”
沈遇安的不否認,直接給了蘇時月最後的一記重擊。
原來,從他口中親口承認這件事,比旁人告訴她的殺傷力要來的多得多的多。
蘇時月藏在下面的手瞬間緊攥成拳,狠狠地掐住了自己的掌心。
她的呼吸一瞬間裡變得急促了起來,沉重又壓抑,像是在低低的喘息。
……
一聲推門的聲響打破了屋內壓抑的氣氛,被鈴聲喚來的醫生緊急的走了進來。
在見到屋內的情景後,醫生臉色一變,立刻嚴肅的開口呵斥,“這都是誰做的!如果不想讓他活了,就個着勁兒的折騰吧!”
蘇時月很快回過神,擦了擦眼角的溼潤,往旁邊站去,給醫生讓出一個位置。
但沈遇安一手死死地抓着她,她逃避不過,只能乾乾的在原地站着。
醫生一邊怒斥屋子裡的人沒一個懂事的,一邊重新給沈遇安帶上呼吸面罩,又在另外一隻沒有腫起來的手上紮了針。
做完這些,他目光一轉,在瞥見牀頭塞的那捧巨大花束的時候,眉頭頓時擰的快要擠出水來了。
“誰放在這裡的!”
“還想不想讓他活了!”
“都丟出去!”
矛頭指向程微瀾帶來的那捧花束,程微瀾的臉色立刻變得有些僵硬。
尷尬的笑了笑,不用別人動手,她親自走上去把花束捧了起來,麻利的放去了病房外。
等程微瀾走出去後,醫生仍是不放心的四下看了一週。
見無恙後,最後把目光落在了沈夫人身上,同她說了句,“沈夫人,我想和你談談關於令公子病情的事,麻煩能來一趟辦公室嗎?”
“什麼事?不能在這裡說嗎。”
沈夫人不放心蘇時月在這裡,憤憤的看了她一眼,轉過頭去不滿的對着醫生道。
“沈夫人,病人需要休息,你們一直在這裡吵吵鬧鬧的,病人能休息的好纔怪!”
這名醫生是醫院裡出了名的怪脾氣,醫術高超,但誰的情都不領,只本着對患者負責的態度做事。
沈夫人在醫生那裡踢到了鋼板,惱怒之餘,立刻把程微瀾又重新叫了進來,讓她在病房裡看着他們兩個,不要讓蘇時月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
……
等醫生和沈夫人一起走出病房後,病房內只剩下了沈遇安和蘇時月兩人,外加一個被完全忽略爲空氣的程微瀾。
氣氛再度沉寂了下來。
沈遇安氣息微弱的躺在牀上,雙目微斂。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和蘇時月交疊的手上,久久不肯離開。
他很想開口講話,和她說,她剛纔做的那些假設根本就不可能成立。
他們這輩子不可能沒有交集,因爲,不管她是誰,不管她身處何方,他始終都會將她找到,然後命定那般重新愛上她。
他愛了她那麼久,她現在卻跑過來和他說沒有交集,簡直比用刀子割他的心還要令他難過和痛苦。
……
又咳嗽了兩聲,沈遇安覺得自己身上的傷不那麼疼了,就把視線往一旁移了移,看到蘇時月手中一直提着一個保溫飯盒。
他輕輕握緊了她的手,目光落在飯盒上,提醒她把飯盒拿上來。
“你先躺着吧,醫生剛纔還說你現在不能進食。”
哭過之後,蘇時月臉上的表情就全部消散了。這會兒她的眸子裡空空蕩蕩的,說話的時候,聲音也清清冷冷。
沈遇安當然不肯同意,又去扯蘇時月的指尖。
蘇時月被他纏的沒辦法,只能拉了一張椅子在牀邊坐下,把飯盒拿起來放在腿上。
前塵恩怨,蘇時月這會兒都暫時的放在腦後。沈遇安因爲她而受傷,她會在這裡照顧他直到痊癒出院。
“做了什麼?”
沈遇安不能說話,只能通過眼睛傳遞信息給蘇時月。
“小米粥。”
蘇時月打開飯盒,取出勺子來自己先嚐了一口。
溫度適中,不冷不熱,如果現在喝的話剛剛好。
“我要喝……”
蘇時月看了沈遇安一眼,見他黑白分明的眸子裡,正清晰的傳遞出渴望。
而且這粥原本就是熬給他喝的。
“一點點。”
蘇時月用勺子舀了一勺,送到沈遇安的脣邊,喂他喝下去。
“好喝,還要。”
沈遇安又用那種純粹到極致的目光盯着蘇時月,溼漉漉的,一直盯到她頭皮發麻,慌忙的去躲避他的視線。
“最後一勺,多了就真的不行了。”
又喂他喝了一小勺,蘇時月很快把飯盒收了起來,連帶着勺子一起。
醫生囑咐過沈遇安現在不能進食,兩勺小米粥,已經是極限了。
“那等我好了之後,你再做給我喝。”
沈遇安一直盯着蘇時月的眼睛,無聲的央求。
蘇時月只看了他一眼,就很快避開。
等到他身體恢復之後嗎?很可能,沒有以後了。他們之間還隔着她父母的兩條命,哪怕是現在他受傷她來照顧,她的良心都已經飽受煎熬。
“好好休息吧。”
蘇時月提起飯盒,轉身就要走。
“別走……”
沈遇安想挽留她,可一看到她轉過身去就開始顫抖的雙肩,挽留的話憋在喉嚨中,久久的說不出口,一陣密密麻麻的痛涌向他的心臟。
“我明天還會來看你的。”
蘇時月沒有回頭,低着頭,快步出了病房。
……
在走出房門的一瞬間,蘇時月的眼淚就決了堤,她一邊抹淚,一邊加快腳下的步伐,逃似的奔向了電梯。
坐進電梯內,電梯門關上之後,她看着金屬門上倒映出的她的影子,一張臉蒼白憔悴,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蘇小姐?”
“請問你是蘇時月,蘇小姐嗎?”
蘇時月太過悲傷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上電梯後,居然沒有發現,裡面一直還有另外一個人。
等她聽到有人在叫她,立刻愣了一下,擡起頭看了過去。
“你是……”
她不認識這個矮矮瘦瘦的年輕人,帶着一頂棒球帽,一雙眼睛銳利又世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