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很久,陸承佑還沒有回來,何蔚藍有些急了,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就要去找,就在這時,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穿過熱鬧的大廳,刺刺的傳進她的耳朵裡。
“站住!”
她不知道是不是在說她,可是剛擡起的腳硬生生的打住,她回頭,透亮的玻璃杯晃動的酒液折‘射’着燈光,她直覺眼前一片人影攢動,依稀可見一個身穿蓬蓬裙的‘女’孩向她跑過來,還沒來得及看清她的容貌,先是背後一痛,接着是一陣玻璃碎裂的聲音,最後一陣尖銳的疼痛就從手心傳來,疼得她立即就流下了眼淚。
“你這個狐狸‘精’,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你來這裡做什麼,你是不是又要傷害我哥哥?”
凌月澤如一個小潑‘婦’般抓着她的頭髮,狠狠揪扯,指尖在她光‘裸’的胳膊肩頸處劃出一道道血痕。
衆人聞聲望去,‘抽’氣聲此起彼伏,如此宴會,竟然出現這樣的事情,而且當事人之一還是淩小姐,實在令人唏噓!
但,大家也只是旁觀而已,無人上去勸說。
“咦,那裡怎麼了?爲什麼圍那麼多人?”
聞鬱歆好奇了看了一眼,什麼也看不到。
杜宴楓也回頭望了一眼,一下子跳了起來,大驚失聲:“藍藍!”
一直沉默着不語的陸承佑,擡頭的瞬間也站了起來,原本哀傷悔恨的俊臉立刻被一層‘陰’霾籠罩,颶風一般的衝了過
去,杜宴楓也顧不得聞鬱歆了,跟了過去。
幾乎在同一時間,凌昊澤也發現了這裡的情景,連想都沒想的,就直接衝到了這裡。
“藍。”
陸承佑有股殺人的衝動,拎起在她身上踢打的凌月澤,用力的丟了出去,力道太大,凌月澤如被扔出的麻袋般飛出
好遠,重重摔在地上,疼痛令她立即嗷嗷大哭起來。
“藍、藍、醒醒……”
陸承佑的聲音如困在籠中的野獸發出的悲鳴,悲痛蒼鬱。
他好恨,恨自己,爲什麼,爲什麼他竟然會讓她受到這種傷害?
何蔚藍疼得意識模糊,微微睜開眼,看到盛滿傷痛的眼眸,弱弱的笑了,伸手撫上他的眉頭,眼睛,她想抹掉那些傷痛,她想告訴他,有他在,她就不痛。
“我在……等你。”
手背玻璃渣割破了,鮮血直流,有幾滴沾到了眉‘毛’上,眼睛上。他驀地抓住她的手,放在‘脣’邊,任血腥窒息他的呼
吸。
“不。”
何蔚藍虛弱的拒絕着,他們是兄妹,是兄妹怎麼能做出這麼親密的動作,可是眼淚卻撲簌簌的掉下來。
“對不起,我來晚了。”
他的聲音有些哽咽,俯下身‘吻’幹她的眼淚。
衆人都驚訝的看着這一幕,有的甚至‘揉’‘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見,他們是兄妹,怎麼可能會在大庭廣衆之下做
出如此親密動作!
杜宴楓略微嘆息的閉了閉眼睛,看來要瞞着是很難了!
“藍藍!”
就在衆人吃驚訝異時,凌昊澤撥開人羣衝進來,一聲帶着驚慌的喊聲,卻在靠近時,猛的剎住腳,震驚的,不敢相
信的,痛苦的望着狼狽不堪,虛弱不已的何蔚藍。
陸承佑聽聞聲音扭過頭,也許是他眼裡的光芒太過凌厲,愣怔了一會兒,凌昊澤也微微擡頭望過去,一時間,衆人
感到氣壓急劇下降,都屏息的望着這兩個對峙的男人。
他們都很平靜,同樣出衆的俊臉上沒有半點‘波’瀾,可是又有多少人知道,這平靜之下暗藏的洶涌呢?
時間在兩人沉默的凝視裡一點點過去,就在衆人在心底嘆息何時才能結束着要命的折磨時,凌月澤突然跑了過來,
拉着凌昊澤的手,清亮的目光裡有着與她年齡不相適宜的仇恨。
“哥,她怎麼會來這裡?她不配,她是個狐狸‘精’,不要臉的‘女’人。”
“啪!”
一聲清脆的巴掌聲響起來,太過響亮,像是響在自己心裡,衆人不由得顫了一下。
凌月澤不敢相信,可是左頰火辣辣的疼痛,提醒着她,哥哥真的打她了,爲了那個狐狸‘精’打她了!
“哇,你是個壞人,你不是我哥哥!哇,昀姐,我哥哥他打我,我要告訴媽咪。”
凌月澤轉身投向跑過來的邡昀懷裡,哭得好不傷心,邡昀撫‘摸’着她的頭髮,輕聲安慰了幾句,又小心的看了看,還
好阿姨不在,要不然又不知道鬧成什麼樣子了,眼睛調回來,落在何蔚藍身上,卻是寫滿了擔心。
但此刻的這個情景,似乎沒有他人‘插’手的餘地,她看了一週,發現魏海寧獨自一人坐在遠處,便將凌月澤‘交’給了方
智傑,自己走了過去。
“是你給他們的請帖?”
她直接問出口,不帶一絲疑問。
魏海寧放下酒杯,看着她,冷淡的表情不卑不亢。
“不錯。”
邡昀氣極,一度她還以爲這個魏海寧是個還不錯的人,那麼冷情的一個人,至少不會在感情上成爲小凌子的困擾,
不過今天看來,一切都是她的以爲罷了。
“你明知道小凌子和他們的仇怨,爲什麼還要這麼做?你分明是想讓小凌子下不來臺!”
魏海寧沒有受事情的影響,淡淡一笑,“爲什麼只說仇怨,難道沒有情感嗎?”
邡昀怔住。
魏海寧看向對峙中的兩人,眼睛靜如沉水,看了一會兒,才轉過頭來,道:
“你是何小姐的朋友,你應該知道,她是個不容易讓人忘記的‘女’人。而且,我也對她充滿了好奇心。”
她說完,不顧發呆的邡昀,徑直走了過去。
陸承佑目光幽沉的盯着凌昊澤,好久,她彎腰抱起昏‘迷’的何蔚藍,單薄的‘脣’角輕輕一勾,聲音帶着三分嘲笑七分凜
冽。
“我們是來誠心祝福的,只是,我看,這裡似乎不怎麼歡迎我們,既然這樣,那麻煩凌少爺讓開!”
凌昊澤每看一眼何蔚藍,心就被刺一下,終是無奈的讓開身子。
陸承佑頭也不回的走過去,現在的她全身是傷,流血不止,需要立即包紮處理。
忍不住,凌昊澤還是跟了出來。
“她、她沒事吧?”
“這不是你該關心的事情。你的準新娘還在裡面等着,凌少爺還是進去吧!”
黑‘色’轎車在他面前停下,小王跑下來打開車‘門’。
“哦,對了,看來我們真的不適合見面,很遺憾,我們的婚禮,你不能參加了!”
他鑽進車子裡,吩咐一聲,車子開了出去。
陸承佑看着懷裡蒼白如雪的‘女’人,額上的青筋暴突,‘陰’沉的臉如狂風暴雨降至的天氣,‘陰’霾一片,瞳孔微眯着,厲
光盡顯。
魏海寧走出來,只看到凌昊澤隻身一人站在階梯前,身穿白‘色’的禮服削瘦背影看起來有些孤獨悲傷。風吹起,有些
涼,可以感覺到光‘裸’的胳膊上泛起細小的‘雞’皮疙瘩,她走過去。
“這只是個意外。”
“進去吧,客人還在等着呢!”
凌昊澤冷冷的打斷她的話,手自然的拉着她的手,她瑟縮的顫抖了一下,因爲那手的冰涼溫度,被他拉着,她不得
不走,可爲什麼每走一步,心就像是着深秋的涼意,一點點的重了起來?
一切都平靜下來了,誰也沒有再提那晚的事情,大家都各自過着自己的生活,時間在忙忙碌碌或平平淡淡中,一
點點的滑了過去,離那晚已經多長時間了,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記不太清楚,只知道,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又是一個清閒的週末。
何蔚藍一如往常的早起,做飯,洗衣,打掃衛生,什麼都做完了,就會拿着鏟子去‘花’園裡翻土,都不知道被她翻過
幾遍的土,翻起來很輕鬆,不一會兒就翻了一遍,接着,便又重新開始翻,就這樣,一直翻到該做午飯了,她會去
做午飯,然後去下午的補習班上課,晚上回來,還是自己做飯,飯後就會打開電視,一直看到她不自覺的睡着。
日子很平淡,平淡就像是一杯白開水,無‘色’無味。
每每李嫂嘆息着說,小姐,求求你,不要這樣的時候,她就會笑得很燦爛,那笑容看起來也很幸福,她會說,我很
好啊,而且我喜歡這樣一直忙碌着。
李嫂無奈,只好讓她去做。雖然心疼,可是又不能幫她什麼,就像杜宴楓少爺說的,這是她的歷練,她必須自己‘挺’
過來。她明白,可是,沒有少爺在她身邊,她該有多痛苦啊!
那晚之後的一個星期,何蔚藍都提心吊膽的,時刻關注着娛樂媒體報道,一個星期過去了,沒有任何關於他們的報
道,她有些竊喜,心想總算又躲過一時。
可是應了那句話,躲得過一時,躲不過一世,但如果這真的是她的一世的話,那她的一世也未免太過短暫。
半個月後的一天,她正在上課,被突然叫回了陸宅,她以爲是是爺爺或是琴姨的身體不舒服,急急忙忙跑到家中,
他們正臉‘色’凝重的坐着,大理石的茶几上隨意擺放着一份份的報紙,雜誌,上面刊登着一幅幅大字號高清圖片,太
過清晰,她都可以看到男人眼底無法掩飾的心疼。
正是在凌昊澤的訂婚典禮上陸承佑親‘吻’她的畫面,一一張張的連起來,就像是錄製攝影的一般。
她差點癱在地上,臉‘色’蒼白得幾乎所有的血液都在流失,甚至連呼吸都而隨着一點點流失,她很想說些什麼,可
是,嘴‘脣’哆嗦了半天,什麼也說不出來,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黏住一般。
之後是怎麼樣,她不太清楚,因爲陸老爺子發現了她,他什麼話也沒問,只是‘陰’沉着臉走到她面前,狠狠的搧了她
一巴掌,她想,爺爺是真的很生氣了,那一巴掌後,她嘴角流出了血絲,幾次想站起來,可還是沒有成功。
再醒來後,已是晚上,她在自己的房間裡,只有張媽陪着她。
她這個時候最想做的就是當一個縮頭烏龜,能逃避多長時間就逃避多長時間,可是,她到底沒有這麼做,她不再是
當年那個靦腆的小‘女’孩,她已經長大了,又能力有義務去承擔自己的責任了。
陸承佑也已經回來,被叫到了二樓書房,客廳裡空無一人,她就徑直走到文琴的房間。
畢竟是文琴疼在心裡的‘女’兒,明明很難受還要強顏歡笑的樣子,再硬的心也軟了下來,一把摟着她就是一打罵,罵她笨,罵她傻,罵她沒有腦子,罵她活該被陸承佑欺負,被陸承佑騙,罵了很多很多,何蔚藍聽得心很疼,哭得也很厲害,到最後,文琴不再罵了,卻一再重複着,我不會讓他得逞的,他太殘忍,太冷酷了,他不是我兒子,我兒子不會這麼傷害我‘女’兒的。
文琴的‘精’神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一徑的摟着她,喃喃自語,我會保護你的,是我對不起你。
她知道琴姨在擔心什麼,琴姨以爲她不是自願的而是被‘逼’的,一時間,心像是被千把刀輪流割刮一般,痛得無以復加。
一連幾天,文琴的‘精’神都不是很穩定,何蔚藍和陸承佑甚至不能出現在她面前,沒辦法,陸子宵帶她去陸家一處度假山莊休養。
走之前,陸子宵帶着何蔚藍來到何敏芝的墓前,那天也是飄着雨,秋冬的雨,天氣淒冷,何蔚藍就站在他的背後,他‘挺’直的脊背有些彎,滿眼的愁緒就像着連綿的細雨,他應該有話對媽媽說,她是這樣想的,可是直到最後,他一句話也沒說,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她永遠也不會忘記,是悔恨,是自責,更多的是無可奈何的淒涼蕭索。
“對不起。”
走到她身邊時,他低低這麼說一句,他走遠了。
她無法動彈半步,她不知道那聲對不起是對她說的,還是對媽媽說的,抑或是她和媽媽說的,雨霧中,一切朦朧,媽媽的臉卻漸漸清晰起來,笑着對她說:“藍藍,幸福是靠自己把握的,也許會很困難,但無論怎樣,孩子,你要堅強!”
她也笑了,如雨水洗刷的那束百合‘花’般,清新美好,帶着淡淡的苦澀。
一連兩個星期,何蔚藍一有空就會往山莊那邊跑,但每次回來心都會比上一次更加疲憊,一次一次,她不知道這樣還能撐多久,她甚至希望琴姨打她罵她,也不希望她什麼話也不說的只是滿眼祈求的看着她,那份祈求太重太沉,壓得她透不過氣,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好幾次去見陸子宵,陸子宵卻以公事爲由拒絕相見。
她想到了電視裡最爛的橋段,‘私’奔。
於是,她去找陸承佑,因爲在那晚後,陸承佑就被迫關在陸家,而她因爲要上學,則繼續留在別墅。
當杜遠低着頭恭敬歉聲說着對不起的時候,她絕望了,就像是一個即將因缺水而死的小魚,連番的掙扎,令她筋疲力盡,以爲還有這最後的希望,可曾想,這最後的希望其實在最早前就已經被剝奪走了。
老爺‘交’代了,無論如何,不能讓少爺和小姐見面。
這是張媽偷偷告訴她的。
她找杜宴楓,聞鬱歆告訴她,杜宴楓突然去了美國,她去找顧墨城,他也好巧不巧的去了新加坡,那麼多的巧合,其實,目的只有一個,陸承佑現在被困在陸家,任他有再大的本事,少了這些兄弟手足,也只能束手無策。
那一刻,她忽然發現他們之間竟然還有那麼一座山要翻越!
以前,她纔想到他們要是知道了她和陸承佑的事情一定會生氣,但是絕對沒有想到竟會嚴重到這個地步!
何蔚藍不再東跑西跑的了,就乖乖的上課下課,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
只是,有些人就是不願意過太平的日子,嫉恨的心裡一作祟,說出來的話也令人厭惡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