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緩緩地垂下,顧惜爵感到前所未有的無力,腦海裡一片空白,眼前亦是一片蒼茫,到底有誰可以告訴他他該怎麼做?到底有誰可以告訴他他到底怎樣做才能把對海棠的傷害降到最低?
狂跳的心臟,顫抖的身體,滅頂的絕望,寂寞的霧,冰冷的風,無邊的黑暗,他的意識在黑暗中徘徊,找不到光明的出口。
他驚恐地發現,自己體內的力氣正在從四肢百骸裡一點一滴地被抽去,麻痹蔓延到了全身,所有的思想和表情都在瞬間凝結成冰,由心底瀰漫開的冰冷使他一時之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無措間,腦海裡忽然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他神色冷酷僵硬,“海棠……如果那個孩子沒有了,你是不是可以原諒我?”
席海棠倏地睜大了眼,眼睛裡滿滿的是不敢置信,她原本就已經憔悴不已的臉色瞬間變得愈加蒼白,“你說什麼?再說一次?”
“如果……如果那個孩子沒有了……”
“顧惜爵,你混蛋!”她揚手給了他一個巴掌,狠狠地。
顧惜爵沒有動,表情和心一樣麻木。
席海棠的聲音裡帶着顫抖,“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那是你的孩子啊!”
“那不是我想要的!”
“當初你也不想要允痕和小晨的!”
一語驚醒夢中人,顧惜爵的身體重重地晃了下,表情痛苦,“海棠,這不一樣……”
“一樣的!”
“不一樣!允痕和小晨是你生的,而我愛你!”
她搖頭,含着水光的雙眸裡映着的滿是他悽傷絕望的面容,良久,她才緩緩開口,聲音輕淡如霧,“如果你可以如此輕忽一個生命,你就再也沒有資格說愛我。”
“海棠……”
“不要再說了,顧惜爵,如果你還有一點良知,就馬上回國。”她的嗓音裡哽咽中帶着溫慍,話說得很輕,語速也很慢,可一字一句,字字珠璣,重重地砸進他心底。
他突然向她伸出手,心疼地擁住她纖細的雙肩,他原以爲她會把自己的手甩開,可是她沒有,只是用一種略顯傻氣的表情盯着他看,一臉的難過。
他望着她,脣角硬生生地勾起了一個好看的弧度。
明明是微笑着,可落到她的眼中卻是那麼傷,那麼痛。突然,她反手抱住了他,“走吧,一路平安。”
他慢慢放開她,深深地深睨了她一會兒,然後頭也不回地就轉身離開。他不會讓自己在這裡再多待一分一秒,每多待一分一秒,他就更多了一份心痛和不捨。
事到如今,也就只能這樣了吧,於她而言,於自己而言,這都是最好的選擇。
席海棠望着顧惜爵離去的背影,臉上拂過一絲淡淡的哀傷,無奈地扯了扯嘴角,有些悽然,還有一些戀戀不捨。
轉過頭,瞥見醫院走廊窗臺上的鮮花,花瓣落寞,僅餘荼靡,剎那間,彈指芳華……
顧惜爵回到了國內,下了飛機後就直奔婦幼保健站,一路上,那裡的醫生又打了好幾個電話給他,想必是那個孩子要保不住了。
不意外的,他在病房門口看到了顧惜朝。
不知道爲什麼,顧惜爵在這一刻居然很平靜,這放在以前幾乎是不敢想象的,他和顧惜朝從小就對立,什麼都爭個你死我活,可是現在,他連多跟他說一句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病房內,柔兒依舊還是精神恍惚的樣子,可憐她的孩子從出生後她都沒抱過一下。
醫生見到顧惜爵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顧先生,您可來了,很抱歉,孩子的狀況越來越不好了……那個……你抱去給她的媽媽看一下吧……總歸是血肉至親……”
“嗯。”顧惜爵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護士很快就從育嬰室裡把嬰兒抱了過來,顧惜爵接過孩子的時候雙手都是顫抖的,這個孩子真的很小,比允痕出生的時候要小很多,皺皺的小臉,有些蒼白,像是貧血的樣子……
護士幫他打開了簡依柔病房的門,再三叮囑着,“要小心,不要刺激到了她。”
“嗯。”顧惜爵輕輕點頭,抱着嬰兒走了進去,卻不想,顧惜朝也跟了進來。
薄脣,緊抿着,顧惜爵沒說什麼,顧惜朝和柔兒終究是夫妻一場,看看也是正常的。
“柔兒……柔兒……”顧惜爵輕輕叫着簡依柔,試圖從她迷茫的眼神中找回清明。
簡依柔慢慢地轉過頭,眨了眨眼,“你是在叫我嗎?”
“對,我是在叫你,你是柔兒。”
她搖頭,表情有些迷茫,“我不是柔兒,我是心兒……我是依心……我是依心……”
顧惜爵的心沉了沉,餘光瞥向顧惜朝,在他的眼睛裡看到了一抹沉重,雖然只是短短的一秒。
“柔兒,你看看這個孩子……她是你的女兒……”顧惜爵見簡依柔的狀態還算平穩,將嬰兒往她跟前湊了湊。
“我的女兒?!”簡依柔很茫然,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不太相信的樣子。
顧惜爵耐心安撫着她,“對,這是你的孩子……你看看她……”
簡依柔的表情很奇怪,低頭看了看他懷裡的嬰兒,搖頭,“她不是我的孩子……長得一點都不像我啊……”
顧惜爵微微一怔,確實,這孩子長得確實跟柔兒不像。
簡依柔看了看顧惜爵,癡癡笑了起來,“這孩子長得像你哦,眼睛好像的……”
她站起了身,轉圈的看着顧惜爵,一個不經意地擡頭,看見了從一進門就站在病房門口的顧惜朝,猛地打了一個寒顫……
“奇怪,怎麼你們兩個長得這麼像啊,那這個孩子也長得像是他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