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瑾獨白(上)
放學後,易瑾跑進自己的房間裡,他從‘牀’底下拿出一箇舊舊的存錢罐。裡面的錢都是他平時撿瓶子積累下來的。
他存了近一年。
應該有一百塊了吧!
今天是媽媽的生日,自從記事以來,媽媽生日從沒有吃過蛋糕,他存錢,就是爲了幫媽媽買一個生日蛋糕。
抱着存錢罐,易瑾快速的跑出了破舊的房子。
剛到樓下,小小的身子就撞到了一個醉熏熏的身影。
看到喝得滿臉通紅的姚志堅,易瑾漆黑的瞳仁微微緊縮了一下,雙手下意識的抱緊存錢罐。
低下腦袋,他小小的喚了聲姚叔後,從他身邊繞開。
才走出去幾步,後衣領就被人用力的拎了起來。
“兔崽子,你手裡抱的什麼?”一隻‘肥’大的手衝他‘胸’口的存錢罐伸來,易瑾緊抱着罐子不讓姚志堅搶走。
啪啪!
清瘦的小臉上,頓時重重的捱了兩巴掌,姚志堅喝了酒,下手沒輕沒重,易瑾又小,頓時就被他打到了地上。
嘴角,都被他的耳光扇破了。
火辣辣的疼痛襲來,易瑾卻死死的咬着‘脣’瓣,不肯落下一滴眼淚。
他弓着身子,將存錢罐用力的護在懷裡,一雙黑亮的眸子倔強的瞪住姚志堅,“這不是你的錢,是我自己存下來給媽媽買生日蛋糕的。”
姚志堅揪住他的黑髮,將他從地上提了起來,橫眉冷眼的怒斥,“兔崽子,你小小年紀,哪裡會賺錢了?你吃的喝的用的,哪一分不是老子賺回來的?我看你罐子裡存的錢,就是偷了老子的,小小年紀,手腳就如此不乾淨,長大了還得了?快點將罐子‘交’給我!不然,老子揍死你!”
“不!這不是你的錢,我沒有偷!”他眼眶泛紅的瞪着這個蠻不講理的繼父。
啪!
姚志堅不由分說的又打了他一耳光。
他疼得耳朵裡一陣嗡鳴。
“拿出來!”
“不,這是我存了給媽媽買生日蛋糕的!”他死死的護着。
可是,他才八歲,力氣哪裡比得過姚志堅?
在身上捱了無數拳頭後,存錢罐還是被姚志堅搶走了。
姚志堅將罐子摔到地上,無數個硬幣蹦了出來。
他蹲下身子,一一將硬幣撿了起來。
被他打得半死的易瑾,縮在牆角里,眼神發冷的看着他。
繼父自從幾年前做生意失敗,他便一蹶不振,除了偶爾做點零工賺些家用錢,大多數時間都在遊手好閒,而且一在外面受了委屈,就愛將脾氣發到家人身上。
易瑾已經數不清自己捱過他多少次打了。
待姚志堅撿完錢,他全部揣進兜裡後,又醉意朦朧的朝外走去。
看樣子,他是繼續去喝酒了,他壓根不記得,今天是媽媽的生日。
易瑾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的嘴角,他的臉,現在一定腫成了一個大豬頭了。他緩緩從地上站起身,心情沉重、難受的朝外走去。
他坐公車到了市區,漫無目的走在大街上。
在經過了一家蛋糕店時,他站住了腳步。
櫥窗裡的蛋糕,一個個都好‘精’致漂亮,要是媽媽能吃到一個,她一定會很高興。
可是……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裡面就只有回去的車費了。
他在蛋糕店‘門’口站了近半個小時,裡面一個穿着工作服的‘女’店員看不下去了,她臉‘色’不悅的瞪住他,“你個小叫‘花’子,站這裡做什麼?快點走,別影響到我們做生意了。”
易瑾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是哥哥以前穿過的,有些陳舊了,而且他的臉又紅又腫,樣子看起來,一定特別狼狽。
深吸了一口氣,他鼓起勇氣,看向厭惡他的店員,“姐姐,我媽媽今天生日,我能不能幫你們做事,然後、然後——”
“不可以!”店員聲音尖銳的打斷他,見他不肯走,上前推了他一把,“你這種人我見多了,想吃蛋糕,拿錢來買,想讓我白送,想得美,快滾開!臭叫‘花’子!”
易瑾咬了咬牙關,他倔強的看着店員,“我不是叫‘花’子!”
“滾開,別總站在這兒影響我們做生意了。”店員又用力的推了他一把,他一個不穩,便摔到了地上。
他垂下睫‘毛’,眸子裡閃過濃濃的悲傷與淒涼。
突然,一隻白‘玉’般的小手,伸到了他的眼前,緊接着,一道甜美柔和的聲音傳了過來,“你沒事吧?”
他緩緩擡起眼斂,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她坐在輪椅上,長得‘精’致漂亮,就像擺在櫥窗裡的洋娃娃一樣。
她看着他的眼神,就像夜晚的月光,好溫柔好澄亮——
他瞬間紅了臉頰,不過他的臉早被姚志堅揍成了又紅又腫的大包子,所以,就算紅了臉,別人也看不出來。
在他擡起頭的瞬間,她吃驚的輕呼了一聲,“呀,你的臉怎麼回事?被打了嗎?”
他怔怔的搖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不一會兒,一個年輕的‘女’人走了過來,她蹲在小‘女’孩的身邊,輕柔的問,“馨兒,是認識的朋友嗎?”
“媽媽,這個小哥哥好可憐哦!他被人打了,先前蛋糕店的姐姐還推了他,罵他是叫‘花’子!”
年輕‘女’人看了易瑾一眼,她衝小‘女’孩點點頭,“這樣啊,那麼,馨兒你想幫助小哥哥嗎?”
小‘女’孩用力的點頭,“對啊,我想幫他。媽媽,你去幫小哥哥買‘藥’好不好?”
“好啊!你先和小哥哥去蛋糕店裡等媽媽。”年輕‘女’人將易瑾拉了起來,一手牽着他,一手推着小‘女’孩,朝蛋糕店裡走去。
先前讓易瑾離開的店員見此,她不敢再說什麼了,因爲她知道小‘女’孩家裡非常有錢,她得罪不起。
年輕‘女’人去‘藥’店買‘藥’後,小‘女’孩問易瑾,“小哥哥,你想吃什麼呀?我請客。”
易瑾搖了搖關,他澀澀的說,“謝謝,我不想吃。”
“可是,我先前看到你在蛋糕店前面站了很久哦!你不想吃,是想買給誰嗎?”
小‘女’孩的聲音好甜好柔,就像易瑾吃過一次的棉‘花’糖一樣,甜得讓他的心裡一陣陣發軟。
“我媽媽今天生日,我想跟她買一個蛋糕,可是我身上沒有錢了……”他眼裡流‘露’出一絲傷感。
小‘女’孩恍然大悟的點點頭,她甜甜一笑,“沒有關係啊,我等下可以讓我媽媽送你一個蛋糕哦!”
他趕緊擺手,“不用了,我今年沒有錢替媽媽買,我會努力存錢了,明年爲媽媽買的!”
“小哥哥,你不用客氣拉!對了,你叫什麼?今年幾歲了呀?我叫凌馨兒,今年七歲。”
易瑾剛準備回答,年輕‘女’人提着‘藥’就走了進來。
小‘女’孩接過年輕‘女’人手中的袋子,她親自替他擦了‘藥’,還用冰袋爲他敷了紅腫的臉蛋。
小‘女’孩離他很近,她的呼吸甜甜的,她的睫‘毛’好長好卷,白白的皮膚像牛‘奶’一樣光滑,粉紅的雙‘脣’看上去像又Q又軟的果凍,他一眨不眨的看着她,漆黑的瞳仁裡不禁流‘露’出一抹柔和,白皙的耳際悄然浮出紅暈。
“好了!”小‘女’孩替她冰敷完臉後,她將‘藥’袋替給他,“你嘴角破了,回去自己也要記得擦‘藥’哦!
“謝謝你。”除了媽媽和哥哥,這個世上還沒有人對他這麼好過。
“媽媽,小哥哥媽媽今天生日,我們送他一個蛋糕好不好?”
“好。”
易瑾聞言,他立即起身,“謝謝你,真的不用了。”說完,他匆匆地朝外面跑去,小‘女’孩還在喊他,但他卻不敢停下來。
她已經爲他擦了‘藥’,他不能再收她的蛋糕了。
跑過了馬路,他終是忍不住回頭,朝蛋糕店望去。
小‘女’孩就在蛋糕店的‘門’口,看到他回頭,她衝他揮了揮手。
他眼眶驀地一熱,忍了許久的淚水,源源不斷地流了下來。
那一天,他記住了一個陌生‘女’孩的名字,她叫凌馨兒,今年七歲。
……
很長一段時間,她的笑臉都會出現在他的夢裡。每回繼父將他打得遍體鱗傷,他都會想起那張純真的笑臉,偶爾,他也會跑去那個蛋糕店,遠遠的看着,只希望再能見一見夢中的笑臉,可是,他沒有再見過她了。
直到他九歲那一年,由於媽媽身體不太好,他每個月都會去市醫院替她拿一次中‘藥’。
在大廳裡領‘藥’的時候,他竟然意外的看到了那個小‘女’孩。這一次,是一個高大英‘挺’的男人推着她。
他連‘藥’都來不及領,匆匆地跟着他們一起進了電梯。
電梯裡沒有幾個人,可是,她好像不認識他了。
他知道不能怪她,當初他的臉腫腫的,她不認出來也很正常。可是,心中還是有點小小的失落。
她看到他爸爸推着她去了康復室。
隔着玻璃,他看着她一次又一次跌倒,卻一次又一次咬着牙重新站起來,儘管摔了好多次,但她都沒有放棄,小臉上還是帶着堅定的笑容。
那一刻,他覺得她就像一個勇敢的小太陽。
……
後來,他向認識的護士姐姐打聽到了她的一些情況。知道她小時候出過車禍,‘腿’部做了好多次手術,她每個月都會過來做康復訓練。她爸爸叫凌司夜,是G市有名的企業家,她媽媽是著名的珠寶設計師,她的家境非常優渥,和他相比,簡直是雲泥之別。
……
幾乎每個月,到了她的康復時間,他都會去一次醫院。然後,隔得遠遠的看着她。
一年過去,兩年過去,她的‘腿’,終於可以不用扶着東西,慢慢地直立行走了。
後來,她就沒有再去醫院了,他想要看她時,就只能在她就讀的貴族學校‘門’口,悄悄的看着她。
她身邊總是圍着一羣愛慕她的男生,她就像一個耀眼的小公主,所有人在她身邊,都像是陪襯。
他不知道有多少次,每每看着書本,那些白紙黑字,彷彿都會變成她的名字,印現在自己的腦海裡。
十四歲那一年,他的夢裡反覆出現着她長成少‘女’後,白‘色’衣裙,長髮齊腰,甜美動人的樣子,第二天早上醒來,他第一次發現自己的‘褲’子上一片冰涼的黏溼。
……
十六歲那一年,他復讀了一次初三。
老師特別不解,“易瑾,以你的成績,直接上高三都可以了,你怎麼還要復讀?”
他不想告訴老師,因爲他也是最近才知道,要是他願意去那所貴族學校,媽媽說他可以進去讀高中。當年她有塊農地被學校佔用了,她也是爲了他和哥哥讀書,纔沒有接受賠償款。
因爲他想和她在同一個年級,他當初成績太好,有過跳級,比她高了一個年級,所以,他纔會想要再復讀一年。
中考成績下來了,他又是全市第一。
那所貴族學校的校長得知他願意過去就讀,親自到了家裡進行了拜訪,並且會全免他高中時期的所有費用。
令他意外的是,開學那天,看到公告欄上的分班情況,他竟然和她分在了同一個班。
他的心情喜悅而又緊張,心臟怦怦直跳,可面上,卻不敢表‘露’半分。
因爲是貴族學校,大多數都是有錢人的子‘女’,在這裡,窮人的孩子都是被人瞧不起的,無論你成績品德有多好,總是低人一等。
她一來到班上,就成爲了衆人矚目的焦點,很快,她被評爲了校‘花’,全校的男生,幾乎都爲她瘋狂。
她身邊從不乏優秀的追求者,相比之下,他在她面前,就像一粒不起眼的塵埃。
他一直都明白,他和她是雲與泥的差別,所有美好的幻想,都只能深深地埋進心底。
他因爲成績太過優秀,老師讓他成爲了班長。
他雖然平常不太愛說話,家庭條件也非常困難,但好在班上的同學也沒有太過瞧不起他,有不懂的問題,都愛積極的詢問他。
唯獨她,從來都沒有和他說過一句話。
而他,也不是那種會‘花’言巧語,主動搭訕的人,更何況,他早就知道自己和她沒有可能,所以,他也沒有主動接近過她。
上半學期快結束時,有天他和同學在踢足球,中場休息時,幾個男生聊起了她。
…………
親們月票太給力了,今天兩更,會盡量的碼八千字感謝你們,不要再說偶不願意加更之類的,以前三更也是八千字,只是現在壓縮成了兩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