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如箭一般地衝了出去,車輪滾滾,快若閃電,好似白駒過隙,速度表上的指針遠遠地超越了警戒線,可是容尉遲還是覺得不夠快,道路兩旁的景物快速地被甩在身後,他甚至有一種已經飛起來的感覺,而他的心也真的是飄飄然了。
他努力、再努力地深呼吸、再深呼吸,想要調整自己過度激動的心情,可是他做不到,絲毫也做不到,越是想要平靜,心就越是平復不下來,心臟彷彿下一秒就會從嘴裡跳出。
她騙了他!
可是他從未覺得謊言是這樣美好!
她當年肚子裡的孩子保住了!
她平安地生下了他們的孩子!
他們共同擁有的孩子!
他空出一隻手,打開了車廂內的小抽屜,一堆亂七八糟的雜物裡,靜靜躺着一個小小的奶瓶。
連他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他竟然會買這樣的東西。
五年前,他們在體育館約會的那天,他遇到了那個帶着嬰兒的奶爸後,心裡某個念頭就跟長了草一樣,瘋狂地蔓延、蔓延,怎麼壓制都壓制不住,他整個人就跟中邪了似的,瘋狂地想要一個屬於他和她的孩子,想要留下一個他們相愛過的最美好的證據。
那一晚,她叫他去超市買菜,他在貨架上發現了這個奶瓶,想也沒有想地就買了下來,然後一直留到了今天。
手微微顫抖着,他拿起那個小小的奶瓶,輕輕將它放置在脣邊,深深地親吻。
視線忽然模糊了起來,一低頭,有什麼東西從眼睛裡滑落下來,打溼了瓶身,一米銀亮的微光在倒車鏡裡輕輕閃過。
電視臺現場,比賽還在進行中,尤桐卻再也沒有心思觀看下去,即便容容已經遙遙領先,距離那個冠軍的寶座越來越近,可是她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她的兒子有多聰明、多優秀,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可是她卻是一個失敗的母親,她以爲自己努力多給孩子們一些母愛就可以彌補他們缺少父愛的遺憾,可是她錯了,錯了。
她坐在椅子上,凝望着身旁女兒嬌憨的臉龐,撫摸着她那小小軟軟的手心,心底升起無限的愧疚。
蓉兒天真的聖誕願望讓她感到無比心酸,明知道女兒的內心有多麼渴望一個爸爸,多麼想擁有一個完整的家,可是她卻連那樣最平凡、最普通的幸福都給不起她。
而容容剛剛在臺上發表的感言更令她自責不已,早上她只是因爲在電視上看到了容尉遲而情緒起伏,然後不小心碰倒了牛奶,從而手指劃破受了點小小的傷,容容就在大庭廣衆之下說出了那樣的狠話,她好害怕,害怕他這樣偏執下去會產生心理陰影。
孩子們一天天長大,懂的事情也越來越多,每次看到別人一家三口或是一家四口歡樂團聚的時候,說不羨慕是騙人的,她都是如此,何況是小小的幼童。
怎麼辦?!怎麼辦?!
她到底該怎麼辦?!
蘇慎行側目凝望着幼童,她那無助彷徨的模樣,讓他萬分不捨,那雙瑩亮的眼睛,究竟在深夜裡偷偷地流過多少眼淚呢?!
五年來始終保持單身,總是說兩個孩子纔是最重要的,可是她倔強地封閉心門,不再談情說愛,卻泄漏了她對那份感情的執着,可是這樣下去,真的不行。
“小桐……”他深深地望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嗯?!”尤桐驀然回神,回望着他。
蘇慎行沉吟片刻,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枚銀戒,那戒指樣式古樸,看起來很有些年份了,輕放進她的掌心,“小桐,我們結婚吧!”
他黝黑的眸光教她白皙的面容一陣燥熱,心跳得飛快,甚至大腦都有些眩暈,“我……我去一下洗手間……”
說着,她倉惶起身,快速奔出了演播廳。
像是逃難似的,她低着頭,狂奔着衝向電梯,而恰好,電梯門正在徐徐開啓,有人從裡面走出,她沒有注意,迎面撞進了誰的胸膛。
“對不起……”她下意識地道歉,擡起頭來,卻一下子愣住。
“沒關係。”容尉遲及時扶正她的腰,兩個人的身體靠得很近,一抹淡雅的香氣緩緩地沁入他的鼻間,亂了他的呼吸和心跳。
兩個人的視線曖昧地交纏着,他凝看着她的黑眸,清亮眸底那兩抹盈盈的水光,教他心悸。
曖昧的沉默圍攏着兩人,直到電梯發出“叮”的一聲,纔將兩人的思緒拉回現實。
她回過神,連忙推開他,可是推開了身體的距離,卻推不開心的距離,她悲哀地發現,她的心仍然爲他悸動,即使,他曾傷她那麼深,她依然忘不了他。
剛剛蘇慎行的求婚,讓她感覺不到歡喜,只感覺到驚慌,如果她夠聰明,就應該立即點頭答應,這輩子她再也遇不到蘇慎行那麼好的男人了,像父親、像師長、像哥哥,永遠相信她、永遠照顧她,永遠在她最困難的時候像是守護神一樣保護着她,她需要他的時候他就出現,她不需要他的時候他就默默退到一旁,他從不強迫她,從不給她壓力,他對容容和蓉兒也很好很好,可是……可是面對他的求婚,她卻逃了,她笨透了,居然不懂得把握那麼好的機會。
“桐桐……”他頓了一下,鼓起勇氣說,“你說過,蓉兒有一個雙胞胎哥哥,他叫容容是嗎,容容跟我小時候長得幾乎一模一樣,所以他們都是我的孩子,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