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離不棄
?一架來自德國法蘭克福的班機飛抵臺灣桃園國際機場。
暗夜的天空下着滂沱大雨,文靜一身風塵僕僕,只拿着隨身的證件,狂奔出機場大廳後,分秒不敢耽誤,連傘也沒有撐,就立即攔截一輛出租車,前往臺大醫院。
她聽着車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想起尤桐在電話那端悲慼的告知,事情到底是怎麼發生的,至今她仍是渾渾噩噩地搞不明白,她只是知道,他中槍的消息,一瞬間就撕裂了自己的心。
離開他,雖然是她的迫不得已,可是她去了法蘭克福後,他們仍舊是會保持聯絡,電話,短信,或者是電子郵件,幾乎每天都會聯繫,儘管隔着萬水千山,儘管隔着7個小時的時差,可是他們依舊關心彼此的生活。
她知道他即將回臺北,可是她不明白爲什麼一回到臺北,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她離開他,是想要他幸福的,可是現在……
她伸出顫抖的指尖,從口袋裡掏出手機,開機後,按下尤桐的手機號碼,“小桐……我下飛機了……我很快就到醫院……”
臺大醫院。
手術室的紅燈一直亮着,一直,一直,時間長到了教人難以承受的地步。
子彈穿透了蘇慎行的肺部,夾在了一片肺葉與心臟之間,取出的難度相當大,臺大醫院呼吸內科的主任和胸外科的主任共同操刀,手術的時間長達十幾個小時,長到了文靜都回來了,還沒有結束。
“阿行!”文靜趕來時,早已經是滿面潮溼,分不清那是雨水還是淚水,她抓緊了尤桐的手,顫音問道,“情況怎麼樣?!”
“中了一槍……在肺部……靠近心臟……”尤桐望着文靜一臉木然的樣子,不忍心告訴她,在蘇慎行被送到醫院時,已經大量出血,還曾一度停止了呼吸,情況比她所說的要嚴重許多許多倍。
當她說出“靠近心臟”四個字的時候,明顯看到文靜的眼眶一下子燙了起來,眼淚又一次控制不住地想要往下掉,她揚起頭顱,試圖把眼眶裡的眼淚,堵回眼眶裡。
騙不了她的,文靜是那麼聰明智慧的女子。
文靜倒退了一步,背部靠在牆上,臉上血色全無,長途飛行後的疲憊已經摺磨得她沒有精神,可是內心的煎熬卻更甚上百倍,聰慧的眼眸裡暗淡無光。
手術持續進行中,又過了兩個小時。
手術室的門時而開合,不斷地有護士從裡面跑出,取了血袋後再跑進,那一袋袋鮮紅的血漿,刺得人眼睛生疼。
“靜,你要不要坐下來休息一下?!”尤桐拉着文靜的手說道,自從她來到醫院,就一直如針一般地站着。
文靜好像沒有聽到她的話一樣,一言不發,整個人陷入了一股封閉的悲寂中。
周亞菲亦是走過來想要勸她,可是還不等張口,眼眶便先紅了起來,自己的情緒也即將要崩潰,連忙別開頭,容琛將她摟進了懷裡。
尤桐將懷裡的女兒放開,蓉兒徑自走向了文靜,用綿軟的小手拉她蹲了下來,文靜握着她的小手,再望着那張稚嫩的臉龐,心臟絞得更緊,一滴跟着一滴的淚珠從眼淚裡漫溢出來,終於發出了一點聲音,細細的哽咽從喉嚨裡傳出。
抱緊蓉兒柔軟的小身體,心底最悲痛的情愫爆發開來,她此生最大的願望,就是嫁給他,成爲他的妻子,生一個乖巧可愛的孩子,她在這個世界上一個親人都沒有了,她只有他了,可是他現在竟然要丟下她,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蘇慎行,你不能對我這麼殘忍……不能……不能……”眼淚像是永遠也止不住一般,她哭得喘不過氣來。
一聲一聲,發自肺腑的聲音,既深情又悲涼,她後悔了,後悔出國,後悔離開他,如果可以重來,她不管他願不願意,她都寧願死皮賴臉地賴着他,也不要像是現在這樣,沉受着要失去他的風險與痛苦。
你若來,我不走,愛便前程錦繡,所謂的白天不懂夜的黑,不過是人們慌了時間,亂了流年。
肝腸寸斷,眼淚,在絕望中搖搖欲墜。
時間露出猙獰,無情地撕裂光陰,夜染着天空,和每個人的心。
此時此景,容尉遲高大的身軀也有了幾分塌陷,他站在原地,看着透明的玻璃窗,低低地嘆了口氣。
蘇慎行的安危,牽扯到了太多太多人的幸福。
當天邊泛起一抹銀亮,漫長的手術終於結束。
兩名主刀醫生疲憊地推開手術室的門,對着一大羣人,一下子竟不知該對誰來交代情況,文靜走上前去,聲音沙啞卻又堅定,“我是他的妻子。”
話落,太多太多的人感到震驚,蘇家亦有很多人不明所以,因爲他們的婚禮是在廣州舉行的,是那樣的簡單,是那樣的低調,以致於讓文靜自己都以爲,那隻不過是一個安慰父親的儀式罷了,可是直到這一刻,她才知道,那是一生的許諾,!
彼年豆蔻,遇見的美,許下地老天荒。
回眸處,相思成瘦。
“蘇太太。”醫生朝着她點了點頭,“蘇先生體內的子彈已經取出來了,但是因爲他之前失血過多,手術時間又太長,他的體力已經消失殆盡,暫時還沒有脫離危險期,48小時內,你們最好都不要離開。”
“我不離開,一分鐘都不會離開。”文靜輕輕地呢喃,卻沒有人懷疑她的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