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婉華過世的消息很快傳開,黎氏在商場上也是有名望的,黎洪濤的面子也相當給力,很多人在第一時間就送來了悼念,醫院的走廊裡堆滿了黃白顏色的花,那樣肅穆。醫院大樓裡不準擺放花圈,衆人便將它們轉移至樓下,容尉遲站在11樓的窗戶邊,遙望着底下那些密密麻麻的花圈,心裡面五味陳雜。
不管怎麼說,趙婉華都是他的親生母親,血緣的關係任由他再怎麼不情願,也沒有辦法改變。
可是,他從頭到尾都沒有管她叫過一聲媽媽。
沉默了許久,他忽然問向身後的容琛,聲音沙啞,“黎夫人的告別式是什麼時候?!”
容琛明顯一愣,搖了搖頭,“暫時還不知道,黎家還沒有發佈消息,不過到時候應該會通知很多人,黎氏的威望也不小,場面應該會很盛大。”
“先以我的名義送幾個花圈過去,另外你留意一下告別式的時間,我要去參加葬禮。”
“你親自去?!”容琛不禁驚訝,通常情況下,容尉遲是不願意出席此類活動的,他這次主動提出來,原因必不單純。
容琛默了默,遲疑了一會兒,最後還是開了口,“阿遲……如果你是爲了小桐的話,那你最好還是別去了,情人節那晚我一直在等,可是你最後沒有帶她回容家,我把你的行爲解讀成你已經放棄了她,所以你不該再出現在她面前,小桐是個好女孩,過去你們之間的種種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可是你們兩個已經結束了,我不允許你再傷害她!”
“你憑什麼不許?!因爲你喜歡她?!”容尉遲的語氣裡彷彿帶着嘲諷。
“對!我喜歡她!”容琛堅定地回道。
容尉遲卻忽然笑了,只是笑得有些冷,他又何嘗不是愛她,可是他和容琛一樣,他們身體裡都流淌着容家的血脈,他們都沒有資格對她說什麼感情。
容琛微微蹙眉,困惑於容尉遲的反應,但是他心意已定,轉身欲走。
“容琛!”容尉遲卻忽然叫住他,沉聲說道,“你們不會有結果的!”
容琛也微微笑了,反問道,“你怎麼知道?!”
“……”容尉遲心裡一悶,竟答不上來。
容琛離開後,他走到窗前,煩悶地燃起一根菸,望着窗外灰濛濛的天空,眉頭不由自主微微擰起,原來一切,上天都自有安排。
之前他之所以不告訴她兩個人的身份關係,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捨不得敲碎她對趙婉華的母愛,而另外一部分原因是因爲顧儀容病入膏肓,他不能告訴她,她一直愛戴的媽媽不是親生的,而親生媽媽又即將離開人世,可誰想到,趙婉華竟先一步離開了人世,而且聽聞趙婉華入院之前好像與她起了一些爭執,他不清楚到底是爲了什麼,只是隱約聽到黎佳期說“婉姨是爲了救她纔會跌下樓梯”,她一定傷心死了,事到如今,他更不能說了,如果她知道了趙婉華不是她的親生媽媽,但卻還是爲了救她而受傷致命,恐怕她心裡的那份自責會更爲深重,而且,顧儀容的狀況也好不到哪裡去,他也不能再讓她經歷一次喪母之痛了。
想起那雙清澈溫柔的眼眸裡盈滿淚花的樣子,他不由得用力吐出一個菸圈,反正傷害她的人是他,那麼所有的一切就全都由他一個人來承擔好了,他不知道人的一輩子到底有多長,緣分有多少,可是即便他不能陪着她走到天涯海角,他也會盡自己最大的可能去保護她,她恨他也好,怨他也罷,他都沒關係。
尤桐身着一身黑,面色蒼白地站在靈堂,她雙眼空洞茫然,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
今天是她媽媽的告別式,她從來都沒有想過,媽媽竟然就這樣離開了人世,雖然她患了腫瘤,那是不治之症,可是速度太快了,快得讓她至今仍無法接受。
如果媽媽沒有摔下樓梯,她就不會在手術的過程中突發腦出血,她最少也還有幾個月的生命,可是如今她連那72小時都沒有熬過去。
一切的一切,就像是一場噩夢。
她在短短的數日,先是失去了他,然後又失去了媽媽,她的愛情,她的親情,全都離開了她。
她多希望這些全都只是一場噩夢。
“周氏企業周亞菲小姐上香……”司儀高聲唱名前來上香的來賓姓名,尤桐與黎遠航和黎佳期一起鞠躬致謝。
說起來,今天她可以站在這裡,也多虧了黎遠航,媽媽活着的時候,她的身份不爲外人所知,而如今媽媽過世了,她的身份也依然不能宣揚,可是黎遠航卻堅定地拉着她站在靈堂,她站在黎遠航的身側,這樣的位置意味着什麼她不是不知道,也許外人會以爲他們是未婚夫妻之類的,可是無所謂,她現在什麼也不在乎了,只要能夠送媽媽最後一程,她願意暫時當他的“未婚妻”。
周亞菲默默上了香,與她隨行的還有一個人,墨色西裝,胸口一側彆着白色的雛菊,衆人不怎麼熟識的面孔,斯文俊雅,像是一道風景線,舉手投足間優雅得近乎貴氣。
尤桐鞠躬答謝後,緩緩擡起頭來,看清了來人。
蘇慎行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他只是以眼神安慰着她,他的眼神如同清輝流瀉,又柔若春水,給人一種無聲的暖意,彷彿在說:節哀順變。
尤桐用力嚥下酸澀的情緒,感激地點了點頭。
忽然,她聽到司儀又高聲唱名,“容氏集團容尉遲先生上香……”
尤桐心絃重顫,惶惶地擡起頭來,果真看見她最熟悉的那個身影,徐徐踏進告別式的會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