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牀上,一個女人的臉上帶着一絲苦笑,輕柔的撫摸着年幼穆清蘇的腦袋,而後這才略帶感傷道:“清蘇……你覺得現在這樣的生活你還滿意嗎?”
年幼的穆清蘇此刻還不能很好的去理解他母親話裡面的意思,只是有些緩慢的點了點頭,而後一邊應答着:“嗯,我很喜歡啊,要是媽媽的身體可以再好一些的話就好了,這樣就可以陪着我一起去公園玩了。可惜我的時間太少了,要是空閒的時間再多一些就好了呢,媽媽就可以帶着我去公園了……”
說着的時候穆清蘇還有些無奈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從小時候起,他就一直被安排着參加各種各樣的培訓,要麼就是針對性的訓練,金融也好,經濟也好,基本上只要和穆家公司有沾邊的事情,穆國明都會安排穆清蘇去參加。
牀上的女人聽着穆清蘇這麼說後,登時就露出了愧疚的神色來。是她太沒有用了,否則穆清蘇一定會比現在還要出色,說不定還可以過上正常小朋友所擁有的生活!
只見她輕嘆了一口氣,而後緩慢的將自己失落的情緒收斂起來,勉強的擠出一絲笑容來一邊柔柔道:“嗯,對不起呢孩子,都是媽媽沒有用,要是我身體再好一些的話,說不定就可以陪你出去了呢,明天就是你生日了,你有什麼想法嗎?你要是有什麼想要的東西,可以告訴媽媽哦,媽媽會盡量去幫你滿足的。”
其實穆清蘇想要的東西並不多,可他想要的,卻偏偏他母親給不起。穆清蘇想要自由,想要單獨的時間,想要她可以起來陪着他出去在外面閒逛一天。可是這一切對於穆清蘇來說都是奢想,他也不想要給他的母親帶來那麼多的壓力。
他知道的,他母親的身體最近都不怎麼好,以前的時候雖然能下地走路,可是到後來的時候身體就越發的不行了,最終只能整天臥病在牀,而這個時候的穆偉民全身心都投入在了工作上,哪裡有那麼多的空閒是來照料他們母子兩個人。
只見穆清蘇溫柔的笑着,而後這才否決掉了他母親的話一邊應答着:“沒有啊,明天我不怎麼想去上課,想要媽媽在家裡陪我看一些電視。”
知道穆清蘇直視在安慰自己罷了,那鄭舒婷也是不多說話,直視緩慢的搖頭,臉上寫滿的全部都是悲哀的神色。她不知道自己還能這樣活下 去多久,至少在她有生之年裡面,想要給穆清蘇一個最好的回憶,這樣就算是她死了的話,也不會留下什麼太多的遺憾了。
只見那鄭舒婷緩慢的伸出手,而後破費吃力的站起身子來,一邊輕輕的抱住了穆清蘇一邊詢問着:“清蘇,你告訴媽媽,你恨媽媽嗎?媽媽沒有用,給不了你想要的生活,也沒有辦法讓你過上其他小朋友那麼愉快的日子。要是不出生在這樣的家庭的話,說不定你會輕鬆一些呢。”
在她臥病在牀的時候,那穆偉民一次都沒有來看過她。若不是因爲有穆清蘇這麼乖巧的兒子跟在身邊的話,鄭舒婷此刻恐怕就一命嗚呼了,正是因爲這樣,鄭舒婷才越是捨不得自己的兒子。他是一個好孩子,若是多加以用心培養的話,日後一定會成爲穆家的頂樑柱的。至少鄭舒婷是這麼認爲的。
聽着鄭舒婷的話後,穆清蘇一開始先是錯愕了一下,而後嚴謹的搖頭否認掉了鄭舒婷的話:“不恨,爲什麼要恨?如果沒有媽媽的話,就沒有現在的我了,媽媽我一會叫傭人去給你熬藥,你的藥可不能誤了點了!”
今天這是怎麼了,是他太敏感了嗎,總覺得這個鄭舒婷有哪裡不太對勁,說出的話都莫名的讓人覺得沒由來的慌亂,就好像是在寄託遺言一般。
看着穆清蘇那較真的表情,那鄭舒婷說不心疼是假的,她的眼眶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起就沾染了一絲紅意,只見她輕嘆了一口氣,而後略帶感傷着:“嗯。好,乖孩子,你記得要小心一些,以後你的路還很長,記住了,如果可以多交朋
友的話,就一定要多交朋友,做事情也要謹慎一些,千萬不能落了什麼把柄在別人的手裡,不要輕易的去相信任何一個人,不管是誰,明白了嗎?你要知道,身在豪門裡面,你能相信的人就只有你自己!”
細心如穆清蘇,雖然穆清蘇現在看起來不經世事的,可其實他心裡面成熟的很,在那鄭舒婷剛說出第一句話的時候,他就覺得有什麼東西正在悄悄的改變了,雖然他不知道是什麼,但是心裡面那種不安的感覺卻是越發的濃烈了起來。
只見他緊張的伸出手,死死的握住了鄭舒婷而後這才慌張道:“媽,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了?你今天說出來的話很奇怪……”
他現在還不能很好的去理解大人之間的世界,他只知道,在他未來的道路,斷然是不能少了鄭舒婷的,他要努力賺錢,然後積極的給鄭舒婷治病,到時候就可以帶着鄭舒婷去外面玩耍了。曾經鄭舒婷給他透露過,她的人生目標就是在世界各地去旅遊。
可是因爲身體的原因,這件事情很快的就成爲了一件奢侈並且遙不可及的存在了。
察覺到了穆清蘇那一顆細膩而又敏感的內心後,鄭舒婷這才連連擺手否認着:“傻孩子,哪裡有什麼事情呢,你快點去吧,快點把藥幫我端過來,你不是說了嗎,一會要是涼了的話可就不好了呢。”
雖然不知鄭舒婷想要表達什麼,可穆清蘇眼下也不好多詢問,只能點了點頭,而後主動的走了出去,女傭已經在之前就開始熬藥了,所以穆清蘇只要去廚房端出來就好了。而也正是因爲他離開的這一個瞬間,這才讓那鄭舒婷有機會和其他人接觸。
等穆清蘇走出去後,鄭舒婷就伸出手叫來了自己最信任的保姆,而後和她囑咐着一些什麼。
那保姆在聽見鄭舒婷的請求後,眼圈一瞬間就紅了起來,連連搖頭而後一邊拒絕着:“我可不能這麼做啊,若是少爺知道的話,可是會記恨我的,您是他最敬愛的母親,我怎麼能揹着少爺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呢?夫人,您還是放過我吧!”
見那保姆要拒絕自己的樣子,鄭舒婷一瞬間就着急了起來,劇烈的咳嗽了好幾聲後,登時就直接把那保姆給嚇壞了,那保姆伸出手,一邊輕柔的拍着鄭舒婷的後背一邊幫着她順氣。這夫人平日裡面對他們都是和藹的很的,所以她纔不敢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鄭舒婷的臉上寫滿的全部都是懇求的神色,只見她的雙手死死的抓住了那保姆而後一邊哀求着:“拜託了,我知道你也看的出來,我的時日已經不多了,若是我不能儘快解決掉這件事情的話,我害怕以後就沒有機會了……所以,我求你了,拜託了。這輩子我不想要就這樣匆匆的了結掉,與其這樣坐以待斃,那還不如讓我利用最後的機會好好的製造一個回憶。”
明天就是穆清蘇的生日了,她也想要盡到自己做爲一個母親的責任,只是帶穆清蘇 去公園轉悠一圈的話,穆清蘇也會開心的很吧?只要她的孩子可以開心,不管要她做什麼,她都是願意的。
那保姆終究還是敵不過那鄭舒婷的哀求,無奈的嘆了口氣,這才點了點頭應答着:“我知道了,我一會就去聯繫王醫生叫她過來給你打針……但是,夫人,你真的不後悔嗎?那一帖藥若是繼續吃下去的話,說不定還會有康復的機會的,可是那針一旦打下去的話……就算您想要返回,也已經是來不及的了事情了!”
而且,她能想象的出來,到時候穆清蘇在知道自己的母親死掉後會是什麼樣的心情。她從小看着穆清蘇長大的,這種事情怎麼能不瞭解呢?穆清蘇對於這個女人一向都是尊敬的很的。
鄭舒婷的臉色有些發白,顯然經過剛纔那一番爭論後已經耗費了她太多力氣了,一會穆清蘇還要回來的,她總是要將自己最好的狀態展露出來的纔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後,那鄭舒婷這才勉強沒有讓自己暈厥
過去。
只見她小小的壓低了自己的聲音,而後這才用只有兩個人聽見的聲音囑咐着:“劉嫂,這件事情我不敢拜託給別人,只能交給你了,我拜託你了,你若是真的尊重我的話,就幫我一把,到時候我會書信一封的,證明這件事情和你沒有關係,都是我一個人決定的,好嗎?”
那劉嫂的眼眶也是紅紅的,她知道身爲一個母親的感受,正是因爲她能明白,所以這才拒絕不了同樣身爲一個母親的鄭舒婷的請求。低低的答應了一聲後,劉嫂這才哄着眼眶走了出去,而也正是因爲這樣,她才碰見了滿心歡喜又小心翼翼端着藥碗的穆清蘇。
那藥碗上方還冒着熱騰騰的氣,想來也是剛熬出來不久的,這孩子倒是也有孝心,自從鄭舒婷病倒了之後穆清蘇基本上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整天守候在這病牀前面照顧着他母親。有時候明明有傭人可以做的事情,穆清蘇也講究着親力親爲。
好在他學習上面的事情從來都沒有被耽誤過,所以穆國明也就沒有多說什麼。何況現在穆清蘇還那麼小,若是一直都出現在公衆面前的話,多少也是不好的,孩子畢竟是孩子,總還是需要有一片自己成長的空間的纔是。
等穆清蘇將藥碗端過來的時候,那鄭舒婷這才讚許的點了點頭道:“我的孩子真厲害,以後若是有哪個女孩子跟着你了的話,肯定會很幸福的呢!你說是不是,清蘇?”
聽着鄭舒婷的調侃,穆清蘇的小臉一瞬間就酡紅了起來。有些不太自然的別開了自己的頭,而後這才小聲的嘟囔着:“媽媽你不要取消我了,我現在還有那麼多的知識沒有掌握呢,怎麼可能去想那些事情?而且我現在最想要的就是媽媽的身體快一些好起來,其他的事情暫時都像擱淺到一邊去吧!”
穆清蘇越是貼心,那鄭舒婷的心就越發的抽痛了起來。這個孩子明明是那麼幹淨那麼透明,可爲什麼會偏偏降臨在這豪門世家呢?雖然別人會羨慕穆清蘇的命運好,降臨在這麼有錢的一個家庭裡面,可只有真的經歷過那一切的人才會明白,生在豪門世家是多麼一件悲哀的事情。
不僅僅自己的未來不能自己做主,有時候就連決定權利都沒有。你所有的行動都是建立在對家族利弊之下的,一旦你做什麼決定會影響到家族裡面的聲譽的話,那麼你那件事情就註定是實行不通的。甚至有時候連自己的感情都要成爲商業上的犧牲品!
鄭舒婷並沒有急着喝藥,反倒是戲謔的打量着自己的兒子一邊故作輕鬆着道:“我覺得我今天精神好很多了,所以晚上清蘇你還是先回大別墅住着吧,晚上媽媽可是要認真準備你的禮物的,你可不能來啊,你若是來了的話,我可怎麼準備禮物,你看見了那可就沒有驚喜了,你說是不是呢?”
門外的劉嫂在聽見兩個人對話的時候,心裡面是一陣陣的抽痛。穆清蘇這可憐的孩子,到現在都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只是一個勁的點頭答應着,只要是鄭舒婷說的話,他基本上都是不會有任何質疑的。哪怕他明覺得那件事情不對,可他還是會按照鄭舒婷的意思去行動着。
穆清蘇有些抑鬱了一下後,這才小心翼翼的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來:“嗯,我知道了,那媽媽你一個人在這裡可以嗎,女傭好像被撤走了不少呢,也不知道爸爸在想什麼。”
不是他不想走,而是他擔心自己走了之後,女傭們會不會對鄭舒婷照料不周,畢竟沒有一個女傭是可以24小時都和那鄭舒婷睡在同一張牀上的,而他卻可以。所以潛意識裡,穆清蘇已經將自己當做了做完美的保姆來對待着自己。
聽着穆清蘇關心的話語後,鄭舒婷終於是忍不住笑了出來,輕柔的伸出手,觸及了一下穆清蘇的鼻尖後這才一邊嗔怪着:“放心吧,這不是還有劉嫂呢麼,劉嫂可是你爺爺親自叫過來的人,難道你信任不過你爺爺的人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