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吉海這兩天可是忙得焦頭爛額了,已經七八天沒有換洗衣服,也沒有洗個熱水澡了。
他身邊的那幫人也都一直陪着他在一家洗浴中心呆着,每人一根鍍鋅鋼管,腦子裡那根弦都繃得緊緊的,只要有電話通知哪裡有情況,他們會馬不停蹄地趕去。
偶爾有些想眯一會的,也被旁邊的人立即推醒,遞過一隻煙,或是拉着往洗手間跑,在那裡用涼水洗把臉,然後返回工作崗位繼續堅守。
劉吉海也想睡覺,可他真的怕了,自己一共罩着十幾個場子,其中賭場就佔了六個,那可是日進斗金的地方,可現在,被林浩那個小兔崽子給砸得稀爛不說,而且還把賭場裡的畫面拍下來捅到了市裡。
無奈之下,劉吉海只得忍痛斷腕,把幾個市裡掛號的賭場給關了。
陪他的這幫人,都是那幾個賭場的老闆和打手,他們可都是有股分的,這樣一鬧,自己的飯碗沒了不說,還成了驚弓之鳥,生怕被市裡派人來給一窩端了,所以,現在劉吉海成了他們的頂樑柱,劉吉海到哪,他們也跟到哪,劉吉海看場子,他們也跟着看場子,總而言之一句話,劉哥就是他們的衣食父母,他們是鐵定跟着劉哥混了。
劉吉海明白,這幫人哪是要跟自己講義氣啊,分明是怕被逮,所以才抱住他這尊佛的大腿,燒燒高香,好躲過一劫。
再說了,等這事漸漸平息了,他們還是要再把賭場給開起來的,反正有劉哥坐鎮,只要賭場一開業,又是日進斗金的好營生。
劉吉海本不願意跟他們爲伍,想靠着自己刑警的身份,從公安系統調撥一批人的,就跟上面說最近治安混亂,人手緊缺,得到線報,那幫打砸的無業分子已經盯上了幾個具體的會所,只要堅守,就能把他們一網打盡的。
可是好話說盡,也沒有哪位領導願意派人來幹這個苦差事,大家心裡都明白,小混混鬧事兒而已,在他們眼裡,這樣小打小鬧的治安事件,費力不討好,就算逮住了還能怎麼辦,拘留所裡關幾天又放了,被拘的人出來了又是一條好漢,所以,領導們的心思是隨他們鬧吧,鬧厲害了再抓人,到時候重辦。
劉吉海叫苦連天,可一點辦法都沒有,他何嘗不想重辦幾個,可打砸的罪行實在不夠進去蹲幾年的,再說了,自己這邊人員沒怎麼受傷,只是財產損失,領導們根本懶得管,但是每砸一個場子,就直接影響自己的經濟收入,而且砸得多了,被上面留意的話,肯定會查到自己頭上,到時候,別說警服得扒了,弄不巧還搞出個在役刑警爲黑社會勢力充當保護傘的罪名,那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啦。
於是,劉哥哥乾脆親自來蹲守,如果能親手逮住幾個鬧事的,非要活剝了他們的皮。
已經守了三天了,可那幫砸場的混混竟然沒再露面,這讓劉吉海很是奇怪,他的那幫隨從也都暗暗鬆了口氣,以爲這事就這麼過去了,閒聊的時候他們已經開始商議爲將來開業的賭場選定地址了。
忽然,洗浴中心大門處人影一晃,所有人都神情一凜,手中的傢伙也都緊握了起來。
可當他們看清進來這人時,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掉入了雲裡霧裡,因爲,進來的這個是個穿一身職業套裝,裝束得體的女人。
這個女人走路的姿勢很端正,不像是洗浴中心那些技師的坐派,這讓那些都帶着有色眼鏡的大老爺們兒暗自嘀咕起來。
劉吉海也是一臉茫然,按理說,像洗浴中心這樣的地方,很少會有正統的女人前來,就算是正當經營的那幾家,女顧客也是少之又少。
自已鎮守這家可是在這一片榜上有名的紅燈區,別說是正統女人了,就是那些思想保守的男人們也難覓蹤影。
再說了,在這裡坐鎮三天了,正常客人見到蕭條的門面,也都懶得進來,偶爾進來幾個,看看一幫大漢手持鐵管,面露寒光地圍坐一堂,想來消費也都被嚇退了,這個女人是來幹什麼的?
一衆漢子沒有一個開口的,就連那幾個平常酒色過度的登徒子也沒了調笑的心情,瞪着熬了幾天的乾澀眼睛,隨着這女人的行進路線而轉着腦袋。
女人走到衆人面前停住了,很明顯,她的氣質很好,但膽氣不足,面部表情僵硬,只是還強壓着懼意露出職業的微笑,不過,笑得比哭難看多了。
劉吉海是這幫人的頭,沒人開口,他不能不問,於是,把鐵管立到一邊,站起身來:“你有事兒?”
透着知性美的女人微微點點頭:“請問,哪位是劉吉海?”
“喲,劉哥,弄半天這小娘們兒是來找你的,哈哈……”旁邊一個禿頭已經調侃開了。
其他的人一聽有人開了頭,也都紛紛張嘴說着不乾不淨的話,他們也都倦了,想借這機會放鬆一下緊繃的神經。
劉吉海一眼瞪過去,那禿頭馬上閉起了嘴,其他跟着起鬨的人也都緊急剎車,悻悻地躲避着劉吉海的目光。
女人怯怯地看着劉吉海,通過那些人起鬨的話已經知道,面前這個不修邊幅的男人就是劉吉海,於是,她上前一步,很文雅地伸出玉手:“你好,我找你有點事兒,你能跟我來一下嗎?”
劉吉海看着女人修長的手指,一時摸不清狀況,沒有去接住對方的手,擰起眉毛說道:“有事兒在這說吧!”
女人尷尬地把手收了回來,嚥了下唾沫,看看周圍那些帶色的目光,緊張地問道:“在這裡?你確定?”
禿頭在一邊不耐煩的插話了:“有事兒快說,沒事就出去,再磨磨嘰嘰的小心我們扒了你衣服!”
女人一聽這話,嚇得眼睛瞪得溜圓,但還是外強中乾地回道:“你們……敢!”
禿子猛地站了起來,幾步就邁到了女人身前,一擼袖子,亮出了胳膊上刺的那條黑蛇:“老子有什麼不敢的,嘿嘿,你這樣的女人,我還真沒玩過,說不定,今晚就拿你試試槍!”
禿子還在淫笑着,沒提防劉吉海一巴掌甩了過來,正掄到他的左臉上。
禿頭捂着臉,畏懼地看着劉吉海。
“滾一邊兒去,別在這礙眼!”
禿子一看劉吉海煩了,老老實實地回到自己位子上坐了下來。
劉吉海雖然摸不透這女人的身份,但從着裝和談吐上已經捉摸出味來了,這女人,不是在大公司上班的白領,就是政府機關的工作人員,那種矜持的姿態,和微微昂起的下巴都透露出幹練和傲氣,這可不是學來的,肯定是在這樣的環境中工作多年自然而然形成的。
劉吉海換了副笑臉,儘量把自己的兇像隱藏起來:“就你自己來的?”
女人點了點頭:“劉吉海,我在外面等你,如果一分鐘之內你不出來,那我就不打擾了!”
說完,女人職業地微微點頭示意,轉身離開了。
劉吉海抱着膀子手摸着下巴上冒出來的鬍子茬,思忖了幾秒鐘,就大踏步地追了出去。
出去一看,女人正斜靠在洗浴中心的外牆上,儘量的把頭垂下,好像生怕被別人認出來一樣躲避着來往行人投過來的目光。
劉吉海走到女人對面,遮住了她的目光,他心裡多少明白過來,這女人來找自己,肯定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而且身份很特殊,怕被別人留意到,自己這一擋,別人除非換個角度,根本看不到女人的臉了。
“有什麼事兒說吧!”
劉吉海摸出煙來點上,舒服地吸了一口。
“你就是劉吉海?”女人還在確認他的身份。
劉吉海掏出了隨身的警官證,打開後遞到了女人手裡。
女人也不客氣,直接拿過來仔細看着上面的字和照片。
確認無誤後,女人把證件還了回去:“林浩那邊的人我們已經幫你解決了,暫時來看,短時間內他不會再給你惹麻煩了,不過,你的這些黑業務都要捨棄掉!”
女人說得很堅決,但在劉吉海聽來,簡直是天方夜譚,不禁嗤地一聲笑了出來,瀟灑地彈了彈菸灰又叼到嘴裡:“我憑什麼相信你說的話,你爲什麼要幫我,再說了,我願意幹什麼爲什麼要聽你的,不讓我幹這些勾當,你能給我錢花……”
話還沒有說完,女人就從隨身的包裡拿出一張卡,在劉吉海面前晃了晃,劉吉海一時沒看清楚,想伸手去拿,女人卻把手抽了回來:“這裡面是一百萬,如果你聽從指揮,錢是你的,如果你沒有興趣,那我就另請高明,給你一分鐘時間,你決定吧!”
“幹,爲什麼不幹!”劉吉海都沒考慮,直接答應下來,像他這樣穿着警服開賭場的敗類,還有什麼事不敢幹。
“那好,卡你拿着,有事我再聯繫你,給你這個電話號碼,”女人拿出一張寫有數字的紙:“沒事不要打,打我也不會接,有事需要你做我會找你的!”
“我聽着怎麼像是僱傭殺手啊?”劉吉海心虛了。
“別的我不能說,只能告訴你,我叫許寧雯,可以給你三天的時間考慮,三天後我再打電話給你,不想幹把卡退給我就行了!”
劉吉海呆了,許寧雯,這不是雲書記的秘書嗎?自己雖然沒見過這位市裡一哥的第一秘書,可是名字卻是清楚的,念頭一轉,劉吉海猜想,肯定是雲書記讓他來的:“雲書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