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多元宇宙的某個角落
又一個被掠奪了生命的可憐蟲……
凱爾貝庫斯看着腳下乾枯的皮囊。
如果不是他恰好路過踩斷了,對方那已然徹底喪失了質量的嵴骨。
對方恐怕還會以這種恍若落葉的形式,任由路過的野獸或如他這般的流浪者踐踏。
儘管這已經算不上是什麼稀奇的事情了。
可凱爾貝庫斯還是彎下腰,試圖將其埋葬起來。
“無名的兄弟,你死之前或許還有諸多名望,被不少人所銘記。”
“但現在,你我加在一起也不到百年的時光。”
凱爾貝庫斯將這些殘破的皮囊和骨骼用叉子收拾在一起。
他自然不敢用手直接去觸碰的。
倒不是出於對於亡者的恐懼或忌諱,而是擔心這上面附着着惡毒的詛咒或更爲棘手的麻煩。
這裡原本應當是一處林場。
密集栽種的紅樹,在無人看管的情況下野蠻生長着。
也許再過些年,這裡就沒有專門供應人穿行的路徑了。
這個世界紅樹是頗爲寬和的一種樹木,它能夠容許灌木和雜草與它一起共享這片土地。
如果沒有那場災難的話,這個農場的主人該大賺一筆……
凱爾貝庫斯背靠着粗大的紅樹。
紅樹那獨有的粗糙而堅韌的外皮,抵得凱爾貝庫斯的後背有些生疼。
他平復了一下呼吸,隨後將用木藤胡亂捆在一起的遺骸放在了一邊。
常年流浪的經歷,讓他的臉上滿是風霜的痕跡。
明明只是不到四十歲的軀體,已然看起來彷彿行將就木了一般。
這亦然是一種保護……
對於那些暴躁的掠奪者而言,他們瞧不上凱爾貝庫斯這般年邁的軀體。
因爲最爲底層的掠奪者所從他們的主子那裡得到的黑暗力量有限。
他們無法隨意地進行掠奪。
因而,也催生了諸如凱爾貝庫斯這般爲了生存而不得不流浪的存在。
哪怕城市與文明,仍然在苟延殘喘。
而得到了遏制的人口總量,也讓資源陡然過盛了起來。
但凱爾貝庫斯不願意過着看似奢靡,卻猶如待宰牲畜般的日子。
那些爲了更爲延續的死亡而匍匐在那些掠奪者腳下的叛徒,更是令凱爾貝庫斯所不齒。
如果那些家禽知道,它們終將被飼養它們的主人所吞食。
那麼,它們是否還能表現出那般的服從?
凱爾貝庫斯不知道……
爲這個被掠奪了時光的可憐人所挖掘的墳墓,消耗了他很多的體力。
他倒是並不擔心力竭導致的危險。
被那些掠奪者盯上,再好的體力也無濟於事。
相比之下,被野獸視爲獵物吞食,反倒是與之唯一有關的風險。
“咕嚕嚕……”
在痛飲下一壺有些刺骨的涼水後,凱爾貝庫斯開始處理這個可憐蟲的遺骸。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邪惡的聲音在他的耳邊出現:
“瞧瞧你,凱爾貝庫斯,曾經的血顱之王……”
“你還在遵循着,你那可笑的規則嗎?”
“看看你在看什麼:爲一具枯骨埋葬?”
“真是可憐,你曾經扭斷過多少無辜者的頭顱……”
“現在,你要渴求救贖了?”
那邪惡的聲音在凱爾貝庫斯的耳邊不斷迴盪,他則面無表情地繼續着自己的動作。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腦子裡便誕生出這樣的邪惡存在。
它總在胡言亂語地,描述着一個與他同名的、酷烈而殘暴的黑暗世界主宰者。
以至於在某些恍忽的渾噩時刻,凱爾貝庫斯都有些難以分清。
哪些是自己真實的記憶,哪些又是這邪惡聲音所編織的故事。
但也是無關緊要的:
在這樣瘋狂的世界,生存或毀滅都是難以預期的。
也許就在上一刻,他還安然無恙地在荒野中艱難前進。
也許在下一瞬間,便如同這具枯骨的主人一般,徹底暴死在荒野之中。
在這樣壓抑的情況下,多一個聒噪的聲音,也實在算不上什麼。
多少也是個人聲……
但在瘋狂的世界,一切總不會因爲個體的些許良善而有所偏斜。
“轟隆隆……”
突然,正在埋葬着無名枯骨的凱爾貝庫斯,似乎聽到了什麼動靜。
下一瞬間,他沒有絲毫的遲疑。
在按下了左手的某個裝置之後,凱爾貝庫斯便平躺了下來。
他能夠感覺到自己的血液正在瘋狂流逝。
直到即將抵達某個危險的閾值,這種流逝方纔停止下來。
這番操作,讓他本就枯朽的面容變得更加糟糕。
一種即將死亡的暮氣,逐漸在他的體外縈繞。
而這個時候,原本還是一片晴空的天穹,陡然被無邊的黑暗所籠罩。
萬物爲之靜謐,一種壓抑的死寂瞬間便支配了整個世界!
“看來,你這次再也不能像個蛆蟲一樣乞求蔑視了。”
那邪惡的聲音再次出現在凱爾貝庫斯的耳邊。
與之前所不同的是,這次對方的聲音出現了一些明顯的情緒波動。
那是強烈的譏諷與冷冽。
“那些怪物,可不會像它們在凡間的爪牙一般挑食。”
“來吧,撕開那些秩序的鎖鏈!”
“不過是些虛空的幼崽,你能輕易地捏碎它們!”
而就在那邪惡的聲音,還在凱爾貝庫斯的耳邊循循善誘地訴說着它的計劃的時候。
那黑暗的天幕陡然變得更爲深邃。
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其中蠕動。
恍忽間,凱爾貝庫斯似乎看到了一個巨大的漩渦。
但那好像不燒漩渦,而更像是——一個巨大蟲類的盆腔?
那邪惡的聲音似乎也爲此變得停滯。
一瞬間,凱爾貝庫斯彷彿感覺整個世界都變得清淨了。
隨後,他卻再次聽到了那個聲音。
帶着某種凱爾貝庫斯所陌生的語氣:
“看來這個世界要被毀滅了。”
“你還是沒有甦醒……”
“我的王……”
伴隨着邪惡聲音的低語,凱爾貝庫斯看到那巨大到難以形容的蟲類從黑暗的天幕下“緩緩”落下。
蠕動的黑暗雲層,彷彿都只是它那充滿了褶皺軀體的晦暗裙邊。
凱爾貝庫斯終於能夠看到對方的頭顱——那是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邪惡與猙獰。
萬千猶如刀鋒般的尖牙,在它錯綜複雜的口腔中舒展而出。
它們甚至還蠕動、蜿蜒,就好像活物一般。
而就在這個時候,那巨大的蟲類似乎發現了什麼。
它陡然停了下來,隨後勐然朝着一個方向撕咬!
那是足以令萬物爲之顫慄的兇惡與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