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日鳴幾步奔過去,推着陳世成的輪椅往裡走去,“我還以爲,我這副模樣進不來了呢!”她的聲音低低的,卻帶着某種歡快。
“你若不進來,又怎麼請客呢?”陳世成說完,就老實不客氣地點了一大桌子菜。沈日鳴瞪大雙眼,看着一盤盤的菜被陸續送上來,幾乎沒有傻眼。她現在可以百分百確定,這個殘廢分明就是在報自己逮到他行竊之仇了,真是小心眼啊!就沒見過男的這麼小心眼的……“喂,這麼多菜,就我們兩個人,怎吃得完?你是存心的吧?”
陳世成的嘴微微翹起。
果然如此!沈日鳴氣憤憤站起身,“而且,你還包了雅間!”這麼一算,別說剩下不多的通寶錢,就是把自己高價賣了恐怕都還不夠!
這邊廂沈日鳴氣呼呼,那一頭陳世成卻已經在慢慢品嚐,動作優雅高貴,偶爾還不吝稱讚兩句:“好菜!”好不容易等他歇會兒,看見沈日鳴面上不善,悶悶地坐在那裡,才擡起眼眸,輕淡地問了一句:“挺好吃的,你不試試嗎?”
沈日鳴瞪着他,眼睛都快瞪出火來了,“我早就告訴過你,我沒有那麼多錢請客!”面對她提高的嗓音,陳世成卻難得好心情,竟肯多話問:“那你打算用多少錢請客?”沈日鳴把手裡的錢袋子“啪!”一聲,砸到他面前,“喏,就這麼多!”
“就這些嗎?果然,連喝口水的錢都不夠啊。”陳世成瞟了一眼面前的錢袋子,難得話多,他側過臉,打量着沈日鳴身上的乞丐裝,“去叫夥計來。”
沈日鳴順着他的目光看看自己,沒感到什麼不對,“叫夥計?”還沒吃多少呢,就準備結賬啦?真浪費!話雖如此,在惡狠狠地瞪了陳世成一眼以後,沈日鳴還是不情不願地走了出去。直到出去,她纔有點反應過來,啊,她可真聽話呀,居然鬼使神差受殘疾公子的使喚!
夥計一會兒工夫就到了,他笑容可掬的
道:“客官,您有什麼吩咐嗎?”對陳世成態度謙卑逢迎,對沈日鳴卻是鄙夷嘲笑。
沈日鳴突然想起長安的小叫花子歪歪來,她學着歪歪的動作,朝天翻了個老大的白眼,她算弄明白,爲何歪歪那麼喜歡跟着自己,還常常喊她“老大”了!真是世態炎涼啊!沈日鳴不禁搖了搖頭,挨着旁邊凳子坐下。
陳世成已放下碗筷,右手輕輕叩擊着扶手,語氣淡淡地對夥計吩咐道:“請個裁縫過來,要好些的。”
夥計微張着嘴巴,有那麼一刻,不知道手往哪裡擺。在酒樓遇到的客人,千奇百怪,可是,還沒有遇到像今天這樣的,這位令人心中敬畏的郎君,他爲什麼要叫裁縫過來?
雖然不明就裡,夥計卻還是屁顛屁顛領命走了,因爲沈日鳴看到,陳世成從她砸到他面前的錢袋裡掏出兩個通寶錢,賞給了夥計,眉頭都不皺一下。沈日鳴氣得臉上發熱,趕緊把錢袋搶回來。陳世成見她如此寶貝那個錢袋,隨口說道:
“一個錢袋,如此緊張,至於嗎?”
誰料竟換得沈日鳴的激烈抗議:“當然至於!這可是我拼了性命才換回來的,我的家傳玉墜還被那個黑心的當鋪老闆給騙了!”
“哦?”陳世成嚼着食物的動作頓了一頓。
沈日鳴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對了,你讓夥計喊裁縫來做什麼?”
陳世成卻不回答,埋頭,繼續優雅進食。
不到一盞茶功夫,夥計就領着個裁縫大叔到了。裁縫大叔眼真尖,一進門,一下就認準了陳世成這個財神爺,同樣是笑容可掬的問道:“這位郎君,可是您要量體裁衣呀?”
“不是我,是他。”陳世成咬完半口米飯,這才慢吞吞將手指頭指向了沈日鳴。
“我?”沈日鳴有點發懵。一時間,屋內兩雙眼齊刷刷盯向了沈日鳴。
陳世成打量了沈日鳴一番,沉吟片
刻後又道:“不必量體裁衣,挑現成的即可。”裁縫大叔領着沈日鳴準備離去,陳世成又道:“哦,別忘了先沐浴一番。”裁縫大叔笑呵呵答應下來,看沈日鳴的目光多了幾分曖昧。沈日鳴倒是沒有留意裁縫大叔的眼光,她轉身回瞪陳世成,剛想拒絕,可是聞聞自己身上那股味道,別說別人無法忍受,就是自己都快忍不了了!眼下自己落魄,何不順隨人意?
眼見得剛剛還氣鼓鼓的沈日鳴,轉眼間居然不氣不怒,陳世成倒是愣了一下。
大概半個時辰過去。裁縫大叔領着個少年回來,客客氣氣地對陳世成說:“客官,人我給您領回來了!”
陳世成淡淡地擡起雙眸,朝來人瞥了過去。只是一瞥,那眼神便再無法保持原來的風輕雲淡,和一貫的蔑視。
裁縫大叔的身後,小乞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個俊逸的少年。雖然容貌算不得驚爲天人,但着實俊得有些俏麗。
只見沈日鳴身穿翠綠色圓領袍衫,鬢髮高束,五官清而秀,脣紅齒白,膚色白嫩之中略帶一點小麥色,整個人如同脫胎換骨,丰神俊秀,哪裡還有之前那個小叫花子的半點影蹤?
陳世成一時竟然看呆了,直到那俊逸的少年衝到他面前,大聲叫道:“喂,人家管你要錢你沒聽到嗎?”
“哦。”陳世成微微一笑,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失神,“要多少銀兩?”
裁縫大叔呵呵笑着,朝陳世成伸出一隻手掌來。沈日鳴頓時又急又驚:“什麼,這麼貴!你乾脆打劫當鋪好了!”卻見陳世成緩緩點下頭來,裁縫大叔見狀,立刻喜笑顏開,然而未等笑盡,又聽陳世成道:
“把你的名字、地址與我,三日內如數送到。”
裁縫呆了,夥計呆了,沈日鳴也呆了。而更讓沈日鳴驚呆的是,那個裁縫不知吃錯了什麼藥,竟然願意賒賬給他見都沒有見過的陌生人陳世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