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那幾位鏢師聽了也急了,出門之前他們還以爲那文書沈日鳴已帶在身上,竟一時疏忽沒有詢問,現如今已到玉城門口,難不成還要退回去取來通關文書?一時間,俱有些呆怔地站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沈日鳴也有點懵,在長安時她倒是混得不錯。然而眼下,自己的身份着實尷尬,唯恐在人前露出蛛絲馬跡,讓官府的人發現了自己。她對被送上斷頭臺已經有了無法逾越的心理陰影。
碧悠雲一直關注着沈日鳴等人,這時見沈日鳴緊緊皺起的眉頭,心中甚是不忍,她想了想,便從懷裡掏出一塊令牌,遞到沈日鳴跟前,怯生生卻又關切地道:“三郎,拿這個試試。”
沈日鳴低頭,看了一眼伸到自己跟前的令牌,通體烏七麻黑,上面似乎刻着一物,她有點意外地轉頭看向碧悠雲,並沒有立即接過來,“這是什麼?”
碧悠雲道:“這是代表碧家的信物。”
沈日鳴感覺她話裡的含糊不清,此時卻沒有心思去深究,只是遲疑了一下就接了過來,想也不想,拋給外頭的鄺叔,“鄺叔,試試這個!”
碧悠雲本是擔憂她對自己不信任,纔會問自己,不料她竟就拿去用了,一時有些呆怔。這副患得患失的模樣,看在沈日鳴眼裡,便以爲她是擔心自己取走以後不歸還,或是那官兵收了還不回來,當即便給了她一個安慰的眼神。
碧悠雲當即羞怯地垂下頭,不敢再看沈日鳴。
沈日鳴則以爲她心裡還在擔心,有點無奈,搖搖頭便收回目光,緊緊望向馬車外面,有點提心吊膽,這副黑乎乎的令牌,真的管用嗎?
玉城門口,那守城的官兵在看了一眼那黑乎乎的令牌後,卻遲疑了一下,又遞進裡面去,似乎問了好幾個上頭的意思後,這才讓沈日鳴等人通過。馬車緩緩從城門口駛過去,將那守城的官兵拋得有一段距離後
,沈日鳴才鬆了一口氣,暗道:“好險!”
進得玉城,不多時便在碧悠雲的指點下找到了碧家。
碧家坐落在一幢青山腳下,雖然離居民區較遠,但是勝在風景優美,更有一條大道直接抵達門口,交通甚是便利,碧家又財大氣粗,但凡出門,均有專車安排接送。更別說門前氣派,裡頭移步換景極盡奢華,叫人目不暇接,身在其中,更如夢境。不過沈日鳴卻有自己想法,此處美則美矣,但卻着實令人無法安心,難怪碧悠雲會偷偷跑出來解悶,這才遇上拐賣人口的人販子,然後被賣到平安鎮的方家,之後遇到了自己。
交了那副玉觀音給府中管事,又親自送了碧悠雲平安回府後,沈日鳴一行人便即告辭,動身離開了。碧悠雲自然是依依不捨的,奈何府裡管事轉頭便去取來銀兩,眨眼的功夫竟已打發沈日鳴一行人走了。
有了上回私自離府的前車之鑑,一衆婆子奴僕便將碧悠雲看得死死的,便連沈日鳴離開當時,碧悠雲亦只能遠遠在府裡望一眼,竟連一句道別的話都不能親自同沈日鳴說了,她心中愈發愁苦。
這邊沈日鳴前腳剛走,那邊碧悠雲的外公夜梟子便趕了過來。
見外孫女鬱鬱寡歡,夜梟子只當她是此次被劫,名聲盡毀,心中難免苦悶,便大步過來寬慰:“雲兒,那幫天殺的渾人,外公已替你殺了,你怎的還不高興?”之所以這趟回來得有些晚,就是爲了找出那茬膽敢動他外孫女的渾人。
可是令夜梟子萬萬沒有料到的是,這茬渾人,竟然是自己手下的手下的手下!闖蕩江湖這麼多年,幹過陰損的事情不計其數,沒想到臨了臨了,竟會報應到自己最疼愛的外孫女身上。夜梟子當時又納悶又生氣,他本來已經命人準備將護送碧悠雲回來的沈日鳴一行,無聲無息幹掉的,不過在接到這個消息之後,便有些黯然地撤銷了命令。
自外孫女回來碧家後,對他的態度便越發冷淡,夜梟子瞧着心裡就很不好受,卻偏偏又束手無策。
聽得劫走自己的人都被外公派人給殺了,碧悠雲嗖地一聲轉過頭來,目光直直地瞪着夜梟子,顫聲問道:“你殺了他們?”
夜梟子看到她那震驚的模樣,卻以爲她是高興了,便笑着點了頭:“他們敢得罪我的寶貝外孫女,自然該殺!”
其聲中氣十足,震得耳膜隆隆。
碧悠雲聽了他的回答後,便收回目光,動作如常地轉身面向梳妝檯,只是那一張秀氣的小臉上,早已刷白,幾乎看不到血色了。外公動輒對外面的人打打殺殺,唯獨,卻對自己寵愛有加,她本該知足的,可是一想起母親鬱鬱寡歡最終撒手人寰,離她而去,她又對外公恨得心頭生痛。
夜梟子看她轉身背對自己,便知自己話語裡的血腥,傷了她女兒家的心,訕訕地又安慰了幾句,便轉身大步離去,只是出了門到了院落,卻又叫來負責碧悠雲院子的管事,沉聲叮囑幾人,看好小姐,不許她再出意外,否則便殺了他們。幾個管事知道夜梟子的厲害手段,而夜梟子又是個說到做到的人物,當即嚇得彎腰屈膝,唯唯諾諾地應下。
夜梟子卻不悅地瞪了幾人一眼後,知道自己留在這處,只會讓他們懼怕自己,還會妨礙衆人做事,當即大步匆匆離開了碧家。近日,會有一位貴客從扶川那邊過來,自己身爲老大,他得前去佈置佈置。
夜已深沉,碧悠雲卻毫無睡意。自被沈日鳴送回來,已過了三日。這三日,分明只是眨眼的功夫,她卻生了度日如年之感,心裡越發懷念起那段初遇沈日鳴、在方家以及歸來途中的日子。她玩弄着手裡的珠玉,目光卻是出着神,心裡想着,三郎匆匆離開碧家,不知是有何事,現在人又在何處?自己在這裡時時刻刻惦念着他,卻不知三郎可有想起自己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