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新年的接近,王崎生出一種莫名其妙的緊迫感。他行事雖然跳脫,但做事卻永遠遵循計劃。年關將近的時候,他總是會生出這樣或者那樣的緊迫感,絕不肯將今年的事務帶到明年去。
真闡子對這種行爲很是嘲笑:“小子,你好歹也是修家,是要成仙的人,將來會有不知道多少個‘一年’可以度過。”
“凡人一輩子差不多有兩萬到三萬天,三十萬時辰。他們就不用計劃自己下一個時辰要做什麼事、這個時辰要把什麼事做完嗎?”
щщщ✿ ⓣⓣⓚⓐⓝ✿ ¢ Ο
王崎和真闡子說話並不耽誤手上的功夫。這一線程的意識本就是他空出來防備意外的。
無形的概率波在他體外瀰漫,有不時的塌縮,凝結成一道道符篆。無數符篆在他身周明滅不定,無形無相,竟是藉着縹緲宮法度,衍生諸般法度,幾乎要修成念動法生、萬法隨心的手段了。
而在他體內,另外一個線程的意識在操控命之炎流轉。一年之前完全不受他控制,只能讓其自然流轉、或者強行逼出一線渡給其他人的負熵力,如今竟被他操作得如指臂使。王崎輕輕巧巧就引導着命之炎流遍周身,流經諸般穴竅,散化進周身每一個細胞。王崎甚至還能有意識的壓制命之炎,將這熾烈的效果收斂起來,改耗散爲近似平衡。
三枚龍族硬幣依舊在平靜的吸收命之炎的力量。由於“心想事成”而生出的法度果然神奇,在王崎開始壓制下命之炎的情況下,三枚硬幣吸收命之炎的速度也降低了許多。王崎專門分出一個線程的思維來分析三枚硬幣上的強大神通,希望能夠解析到這三枚硬幣上強大的神通。但龍族神通和人族修煉體系差別極大,目前還沒有結果。
而在王崎意識深處,在某個幻境之中,還有更多的線程在努力。杜斌送來的那些資料已經被王崎全部錄入,轉化爲數學化的規則,被代入了新的模型之中。賈維斯靠着強大的計算力推動着這一項研究。而另一邊,無數行“魂魄的代碼”在生滅。隨着實驗的進行,王崎手中的神瘟咒也在更新換代。
縹緲宮的法訣也在和王崎前世的學識一一印證。由不準道人手稿之中提取出的法訣只有最核心的公式。但是,這些術法的圖景卻是用數學語言描繪的。王崎目前正將這些當成了突破口,援引萬法門的具體招式或者入門法訣。來補充自己手中殘缺不全的功法。
一切都在像好的方向發展……
正在王崎這麼想的時候,突然感覺體內法力逐漸由沸騰的趨勢。他搖搖頭,微微嘆息——好吧,覺得一切都很好真的只是個錯覺。
他緩緩平復下法力。頓時,三枚龍族硬幣傳出一股吸力。如同海綿吸水一般,將他體內離散的法力蜷曲吸乾。接着,王崎將命之炎聚攏,牢牢壓制在心竅之中。
“六年築基,六年築基……我築基還沒兩年,就有衝上練氣後期的趨勢了。”王崎搖搖頭,退出了修煉的狀態。如果不是機緣巧合獲得了“心想事成”這種奇妙的東西,自己還真沒法妥善的處理多餘法力。
“感覺明明一兩年前還在涉及法基,現在就得着手設計最適合自己的金丹了嗎。”王崎這樣想着,走出了房門。來到院子裡。
天氣已經很冷了,但是空氣之中卻依舊有帶着甘美味道的分子在跳躍。那是滷料與動物蛋白、動物油脂混合的味道。
二十八,燉大肉。這一日正是家家戶戶都要吃肉的時候。
王崎突然想起了什麼,想要去找陳由嘉。按照他的猜想,這個日子陳由嘉肯定一大早就窩在廚房架起大鍋然後一動不動的等着了。但王崎很快就發現,附近並沒有她的氣息。
“你說由嘉啊,她一大早就出門了。”王崎問辰風時,辰風反問道:“你找他有什麼事嗎?”
王崎語氣略帶一絲遺憾:“我有個朋友約我晚上吃飯來着。我尋思她定的酒樓還挺高端大氣上檔次的,覺得帶師妹去她一定會很開心的。”
辰風搖頭:“這就不必了吧,你坑的那些神京本地修士基本上都不待見我們這些宗門弟子。別影響了實證。”
王崎撓撓腦袋:“不是啊。是和我同門的薄師妹。你們前年也見過吧?”
辰風承認,自己有一瞬間失神了。
兄弟,你的緋聞女友千里迢迢跑到神京約你出去誒,結果在這種場合你帶着另外一個想泡你的女人過去……我很同情你們萬法門的弟子。真的……
王崎從來不覺得自己和薄筱雅之間有什麼曖昧的情況。實際上,他們兩個也是像同志多過像朋友。兩個人幾乎都沒說過算學以外的話題,所以王崎根本不會往這方面思考。他反倒還很奇怪辰風爲什麼是這個反應。不過,他的重點只是來找陳由嘉,既然陳由嘉不在,他也對辰風什麼表情也沒啥興趣。而是問道:“對了,我那個外置型法基和腰帶扣,你這些也試用了快兩年了吧,覺得怎麼樣?”
辰風疑惑道:“怎麼了?突然問起這個?想收費了?”
王崎搖頭:“不,經過了這一年的改進,單枚記憶體的成本已經縮減爲最初的二十分之一,腰帶扣的煉製成本也只有原本的五分之一。我尋思着是不是要在萬仙幻境開闢一方小幻洞【網站】,推廣開去。只要上傳自己的法基推演,就可以免費獲取腰帶扣的煉製圖譜和記憶體的一般設計思路。”
辰風思索片刻,驚到:“你是想通過大量法基設計,完善人造法基技術?”
“順便讓每一個築基修士都可以嘗試更多的法基設計。”
辰風點點頭:“很好用。託它的福,我設計記憶體然後實際體驗法基效果的效率,是憑空推演的七八倍。”
王崎點點頭:“如果其他人也是這個想法的話,那我就可以大力去做了。”
王崎走了許久之後,辰風纔回過神來,驚覺道:“我好像忘記了什麼事情……糟糕了!王崎!由嘉讓我轉告你,這次她有可能要離開神京了喂!”
————————————————————————
陳由嘉面前,泥制小火爐燒得正旺,爐子上尚有一銅鍋。夥子已經被燒熱,裡面水正沸騰。姜塊嫩黃、大蔥翠綠、辣子鮮紅,諸般鮮豔顏色正隨着湯汁上下翻滾。湯汁旁邊,是一盤羊大腿肉,肥瘦相宜,紅白相間,又切成極薄片狀,肉片上呈現着大理石一般的花紋。與羊肉相佐的蘸碟是韭花腐乳與小磨香油芝麻醬勻勻拌在一起。除此之外,青菜蘿蔔粉絲豆腐一樣不缺,豬肝雞心牛百葉各歸各盤。
面對如此美食,陳由嘉卻吃得很拘謹。若是在王崎面前,她早就一個人吃下了這一桌美食。可此時,她卻吃得非常不痛快。
在她對面,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男子微微含笑的看着她:“妹子,怎麼了,不好吃嗎?”
陳由嘉默默的搖搖頭。
“父親就是不肯給你一分金銀,多半就是想着,你受不得那種沒吃沒喝的日子,要不了多久就會回家的。”
陳由嘉不耐煩:“會有人給我的。”
如果陳由嘉的哥哥是個心存不良的傢伙,大概已經生出“這種被**的說法是怎麼回事”以及“那個混球絆住我妹妹回家的路”這類念頭,併火冒三丈想要去擊殺某個接近自己妹妹的壞小子。不過,陳由君是個循規蹈矩的性子,只是笑笑:“你也不能老是麻煩你朋友。而且你這麼多年,也就和辰風那個孩子走得近一點,還是因爲你們是雷陽仙院同一屆的。說起來,他也是有名的濫好人吧,不然還未必能夠忍你。”
陳由嘉微微惱火:“別說得我像個臭了的雞蛋似的,我也是有人喜歡……喜歡的。”
陳由君搖搖頭:“好好好,是我不對。不過,妹子,你繼續呆在神京這鬼地方,也沒什麼意思吧?今年過年,總得跟我回家了吧?”
“絕不。”
陳由君耐心的勸到:“其實,父親已經知道自己錯啦……”
“這話,那個老蠢貨怎麼不當面和我說?”陳由嘉臉上顯現出明顯的怒容:“他哪一次不是說着‘我錯了’,然後下一次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他心裡可曾裝過你我?他又有多在乎娘?”
“父親……也不是沒有想着我們兄妹的。”陳由君微微嘆道:“他也只是在思索時沉迷了些。”
陳由嘉冷笑:“我又不是沒有見過其他求道之人是什麼樣子。還真以爲天下求道之人非得向他那樣不可了?”
“你……”
“我離家前就說了,這次我非得做出比那他還要了不得的算理,讓他反省一下自己的不成器。”
陳由君問道:“然後呢?”
“什麼?”
陳由君的語氣裡,難得帶上了一絲嚴厲:“你有沒有想過,你壓倒父親之後,又要往哪裡走?”
“似你這般,也只不過是在賭氣罷了。父親從不覺得自己有多了不起,也不覺得自己成了大器。你既不是想要求得什麼道、解開什麼謎、知曉什麼理,也不是想要靠着自己的研究,讓此方天地換一副面目。父親是覺得,你不該困於他那個水平,所以纔對你嚴苛了些。你若是隻以父親爲目標,未免有些辜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