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筱本是要走的,卻被她一個低呼驚得轉過身,一眼就見了她跌坐在地上。
“七姐!”肖筱沒顧上別的,急忙走了過去,肖筱只知道她身子脆,聽秋落說過她連跤都不能摔。
傅夜七原本想自己起來,但因爲摔倒得突然,只覺得內臟都震了一下,下腹一陣尖銳的疼。
肖筱將她扶起來的,對着衛子謙冷冰冰的瞪了一眼。
傅夜七止住了肖筱即將對子謙的責罵,擺了擺手,努力牽出一抹笑,“我沒事肖筱,哪也沒崴,也不疼。”
衛子謙站在那兒一臉蒼白,眉宇之間是有着歉意和擔憂的,卻一句話沒能說出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七月的伏熱,被肖筱握着的手出了一層細細的汗。
但緩了會兒,她還是離了肖筱,淡淡的笑着,“肖筱,有問題是要解決的,你和子謙好好談談,行嗎?”
肖筱不理會,“七姐,你真沒事?”
她搖頭,略微閉眼,輕輕舒了口氣,“你聽我的,有些事不能交給時間,你們倆談談,我還有點事,所以你必須把子謙送回醫院去,他的身體狀況你應該知道。”
肖筱沒說話。
她看了看衛子謙,“她會送你回去的。”
擡手看了看時間,她的確是有事的,也的確打算去公司辦事。
但是到了半路,腹部的隱隱作痛慢慢加重,那種感覺讓她皺了眉。
進醫院之前,她是在想,那個感覺很像來事前的疼痛,也才意識到,這個月的經期好像已經過了很久。
中途還接了一個電話,是趙霖。
公司原定的會議必須有她出席,開完會,該籤的文件必須儘快簽了實施下去。
坐在出租車上,她幾次深呼吸,一點點感覺着腹部的疼痛。
車子進入市區之後,她靠在椅背上,閉幕眼神許久,似乎沒那麼疼了。
最後給趙霖回了個電話:“我馬上就到。”
疼痛這東西於她,其實是最容易忽視和忍耐的,也許因爲她受過的疼痛太多,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進會議室之前,她還確認了肖筱已經把子謙安全送回醫院,別的沒有多問。
一個會議一直持續到中午。
她掃了一眼,沐寒聲沒再找過她,估計中午太忙,也因此,她連午餐都忘了吃。
但她忍耐疼痛的時間持續到傍晚時終於不斷的擰緊眉心。
她去了幾趟廁所,一直以爲月事會來,結果什麼都沒有。
被送進醫院的時候,她只記得醫院走廊悠悠的燈光,快速的從頭頂閃過,努力的想了想,她最近除了一個感冒之外,身體一切正常,怎麼忽然就這樣了?
肖筱一聽說她進了醫院,撇下給衛子謙買的晚餐直接奔了過去。
“七姐呢?”
趙霖站在門口,看了她,頗有禮節的溫和,“肖小姐,她還在裡邊。”
“她怎麼了?”肖筱擰着眉,“中午還好好的!”
正好沐戀從另一頭趕來,身上的工作服都沒換下,“通知到寒聲哥了嗎?”
趙霖皺了一下眉,“電話關機。”
關機?
沐戀試着打了好幾遍,的確是關機。
沐寒聲此次去第一島,每一件事都尤爲重要,但凡辦公時間,他是不會接聽閒雜電話的。
她是在病牀上醒來的。
一睜眼就見了一圈圍在身邊的人,一個個神色頗爲緊張,直直盯着她。
只有她清淺的笑,柔脣略微虛弱,看了一圈,“怎麼了都?”
肖筱嚇得直接握了她的手,估計是憋了半天,本就心情極差,終於愧疚得紅了眼,“七姐!都怪我,對不起,對不起……”
傅夜七不明所以,儘量溫和的牽起笑,“好了,我沒事,沒覺得哪疼。”
這回沐戀總算明白了,七嫂嫂壓根不知道自己懷孕了。
“那個……七嫂嫂,您要不要給寒聲哥打個電話,我們都打了,但是打不通。”沐戀走上前。
傅夜七擡頭,目光又掃過趙霖,依舊熱不住笑,“我沒事,不用給他打電話,他這次出去事不少。”
還是趙霖低了眉,“您懷孕了。”
倏地,她的笑意僵在嘴邊,愕然到怔愣,半晌才一句:“我?懷孕了?”
簡單的四個字,滿滿的質疑,怎麼會呢?
她好久沒去看醫生了,上一次去醫院,大概是追着沐寒聲去聖地亞哥之前,醫生依舊說希望渺茫的。
那個晚上,她就在一圈人面前失了以往的端雅,一直莫名其妙的笑着,和醫生幾次三番的確認。
於她來說,能懷上就是恩賜,並不在乎自己現在是什麼身份。
她原本打算等沐寒聲回來再告訴她,可她終究沒忍住。
沐寒聲還在飯桌上,一圈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他從下午到晚上,即便換了地方,卻一直在談公事。
西服外套打在椅背上,手機一震動,他即刻放下了手裡的餐具。
這個時段,他的電話,只有一個人能打進來,他不必猜。
“失陪。”男人從桌邊起立,一手掏了手機。
一圈人自然是笑着,帶了恭敬,毫無介意。
沐寒聲捏着電話,到了門外才接通。
原本他是勾着嘴角,意欲說些什麼的。
可話筒裡傳來女子清婉的聲音,不大,卻很清晰,“我在醫院。”
四個字,驀地讓沐寒聲一震,“你說什麼?”
她又重複了一遍,接下來的話還沒出口,沐寒聲卻草草一句“我馬上回去!”
他連一個原因也沒問,也不瞭解情況,很乾脆的扔了那麼一句,甚至扔下了一桌子人。
古楊看着他黑壓壓的臉,一個字都沒敢多問,直接訂機票。
但是沐寒聲最後回餐廳蘇曜打招呼時,一眼不妨,直接將酒杯打翻,潑了自己一身。
“嘩啦啦!”的酒杯落地,一桌人嚇得都站了起來,膽戰心驚的看着沐寒聲忽然的焦躁,連呼吸都壓着。
只有蘇曜看了他,倒是莫名的欣慰。
主僕二人從餐廳回酒店收拾東西,沐寒聲一直處於焦躁狀態。
但是她的電話他沒再接,無非都是小毛病,不用耽誤公事返回去這些話。
他的衣服被潑了酒,上了車,古楊纔將一套西服遞到後座。
古楊開着車,他就在後座換衣服。
一邊給肖筱打電話,他若沒記錯,出發去,她說去看肖雨時遇到肖筱了,就這麼一兩天的事,肖筱該是最清楚。
電話打通,沐寒聲剛好褪下襯衫,精碩的上身微微緊繃,壓着嗓音直接問:“她怎麼回事?”
肖筱也在她病房呆了一下午,導致衛子謙餓了半天,到現在沒吃上飯,她放下夜宵,又不管他,只接了電話。
想了會兒,肖筱才抿了抿脣,“七姐從下午就進了醫院,現在還在呢。”末了,她還重重的嘆了口氣,“最近周圍的朋友可能都時運不濟,一個個都進醫院。”
先前是莊巖,到現在還沒從無菌室出來,昨天是衛子謙,今天就是七姐。
當然,前後的性質不一樣。
但肖筱只把話說了一半,還問:“你不回來看七姐嗎?”
可她沒有聽到沐寒聲的迴應,反而聽到了男人的低咒,滿是焦躁。
聽了她一直在醫院後,沐寒聲一雙劍挑眉峰狠狠擰着,電話早被他缺乏鎮定的動作碰到了座椅底下。
襯衫剛穿上,骨感的指節微微顫抖,名貴的襯衫鈕釦在他指尖好似有了生命,從第一顆開始系,手指迅速移動着,低眉卻發現系岔了。
堅硬的下巴繃緊了,又盡數解開,從頭開始系。
古楊從後視鏡看了一眼,明顯聽出了男人壓抑的粗重呼吸,最終是乾脆手臂一揚砸在椅背上。
襯衫鈕釦還是沒繫好,沐寒聲卻仰臉倚靠,擡手狠狠按了太陽穴,手背青筋微起,‘突突’的跳着。
“沐總……”古楊試着喊了一句。
他想說,機票已經訂妥當了,不必那麼焦急,再者,榮京還有那麼多人,她也不會出什麼事。
卻聽沐寒聲沉着嗓音吩咐:“給沐戀打電話,務必把她照顧好,不準出半點差錯。”
古楊看了一眼,後座的電話都不知道去哪兒了,只能用自己的打。
沐寒聲是想打的,但他靜不下心,穩不了指尖的動作。
“對了,別讓奶奶知道。”片刻,沐寒聲又緊着下顎一句,依舊閉着眼,也不去管一片狼藉的襯衫。
老太太年紀大了,萬一再急出個好歹,他就顧不全了。
古楊點了點頭,照辦。
……
從她醒過來開始,病房裡的人就沒斷過,尤其沐戀一直陪着。
眼看着都馬上十一點了,她才笑着,“戀戀,你快回去吧,有醫生在,我沒事的。”
醫生也說了,胎兒很頑強,的確是動了胎氣,但目前看來沒什麼大礙。
沐戀卻搖頭,趴在牀邊,“不行,我要是走了,還是回來一定會批評我。”
她很無奈,也道了一句:“他後來一直沒接我電話,還給你打過?”
沐戀抿了抿脣,笑,“古楊打的,有可能寒聲哥也嚇暈過去了呢!”
略微失笑,她又看了趙霖,原本打算勸他把沐戀帶回去休息,可趙霖先開了口:“您現在需要人陪着,萬一哪不舒服,戀戀能幫得上。”
無奈,她看了沐戀,“沒打擾你們甜蜜夜晚吧?”
這話讓沐戀略微臉紅,“七嫂嫂!”
她笑着,倒也不說了,但是沐寒聲一直不接她電話,她多少有些難受。
腦子裡不知怎麼的,就想到了上一次在第一島看到的黎曼。如今她是藍修的功臣,也算是政府功臣,如果要慰問,沐寒聲一定也是會去的。
想着想着,又想起了昨天肖筱的話,莫名的蹙了一下眉。
“七嫂嫂?”沐戀發現了她神色不對,“哪不舒服嗎?”
她纔回神,笑了笑,“沒有。”
趙霖也看了牀上的人,可他們沒有經歷過跟孕婦的相處,不知道這個時段的女人時最敏感,幻想神經也最靈活。
病房裡徹底安靜時,大概是十二點了,沐戀強制她必須睡覺。
但是一片昏暗裡,她是睜着眼的。
可想而知,一整晚,她睡得很差。
猛然看到沐寒聲時,還回不過神來,半醒半夢的眼眨了眨。
直到一雙手被握進男人燥熱的掌心裡。
病房裡的閒雜人等早已自覺的退了出去,整個房間只有男人因爲疲憊而沙啞的嗓音:“哪不舒服?”
一雙因爲整宿未眠而微紅的眼,幾乎將她從頭到尾看了一遍。
傅夜七眨了眨眼,好半天,才如夢初醒的喃喃:“你怎麼回來了?”
不是她容易哄,從第一島出現在榮京,絕不是說回就回上下嘴皮子一碰那麼簡單。
她更清楚兩岸事宜有多重要,他竟然只在電話裡說了一句就奔回來了?
兩個人對話不在一個主題上,最終是沐寒聲擰了眉,不斷撫着她的手,也不多問了。
她也看着他,才注意到他身上的穿着,依舊是剪裁考究的西裝,名貴的襯衫在他身上卻頭一次看出了幾分不搭,很狼狽,然後她才發現他沒系領帶。
抿了抿脣,她才擡眸,“你就這麼把事務都扔下了?”
男人有些無奈的嘆息,“什麼事都不重要,都不如你重要,乖乖的,再躺會兒,古楊一會兒買早餐過來,我離開兩分鐘,好麼?”
最後兩個字,薄脣幾分繾綣,像哄孩子似的溫醇。
她猜到了他要去幹什麼,肯定是要去問醫生她的狀況,也就搖了搖頭。
沐寒聲皺了一下眉,不想讓他知道?
她終歸是笑了笑,“我沒事。”
“都這樣了還沒事!”沐寒聲臉色露了幾分不悅,疼寵之間低低的望着她,“不準亂動,我馬上回來,嗯?”
他想過很多種可能,也許是她身上哪兒的舊傷復發了,或者,她這樣的弱的身體,是哪個身體器官出了問題,等等。
他更不忍直直的問她。
可沐寒聲即將起身時,她反手握了他,忽然掀開被角。
男人臉色一沉,“幹什麼?不準胡鬧!”
她沒理會,將牽着他的手放進了衣服裡,輕輕放在小腹處。
那樣的情況下,這動作的確是略微曖昧的,尤其沐寒聲彎腰站在牀邊。
因而,他神色微動,隨即是寵溺而無奈,手沒拿出來,只另一手拇指摩挲她的臉,輕輕落了一吻,“聽話,這種事回家以後你要多少都給,現在不行。”
牀上的人這才嗔了他,打掉他的手,臉上卻是忍不住的好笑,“你討厭。”
也就他能一下子想到那種事上。
沐寒聲還不欲說什麼,身下已經傳來她輕悠悠的音調:“我懷孕了。”
目光倏然撤回去,緊緊盯着她剛剛閉合的柔脣,怔怔的沒動靜,就保持着彎腰懸眸的姿勢,幾乎都僵了。
看着他和自己幾乎是一個反應,傅夜七才忍不住淺笑,握了握他放在腹部的手,清淺的聲音,“真的,醫生說還是多胞胎,以我的身體條件來講,很讓人意外。”
之前是懷孕都難得,現在竟然是一次就好幾個。
半天,依舊不減沐寒聲有反應,只是定定的盯着她,甚至沒有半點表情。
她終於微抿脣,看了他一會兒,“你不高興嗎?”
再擡眼,她卻纔發現這個男人紅着眼,菲薄的嘴脣幾次動了動,最終是一個音節都沒吐出來,薄脣卻微微顫抖,終於俯下身抱着她,許久不動。
她安靜的躺着,淡淡的笑,拍了拍他堅實的臂膀。
那個姿勢,她是無所謂的,但他一定不好受,可他大概抱了十幾分鍾,偶爾在她脖頸之間輕輕的吻。
再回過神時,他不讓她動半分,卻忽然板着臉,“爲什麼進醫院?”
那樣子,讓傅夜七愣着,她若是說了,這人會不會衝過去把病牀上的子謙揍一段。
抿了抿脣,她略微小心,又笑,“就……在公司不小心摔了一下。”
沐寒聲一張冷峻的臉越是黑壓下來,一手握着她,卻固執的必須讓醫生當着他的面做一次檢查。
其實她知道,雖然他一直板着臉,但心底一定壓抑着激動,因爲他一直握着她的手幾乎都印出了指痕,卻半點沒鬆。
“輕一點!”醫生試圖將她的身子往上託,好做個彩超,一旁的男人卻忽然冷着聲,鷹隼目光盯得醫生脊背一涼。
傅夜七忍不住笑,“你嚇到人了。”
他現在就像建工一個瓷娃娃的生產車間,幾乎不眨眼。
意識到了自己的略微失態,他卻也板着臉,“我來。”然後極其輕柔的將她抱起來往上移動幾許。
醫生說是多胞胎,目前看可能是四胞胎,也許更多,等後期發育健全了些會看得更清楚,目前是比較困難的。
沐寒聲盯着醫生做完了一整套檢查,目光始終在她臉上,但凡她一點表情不對勁,他一定會給醫生一個冷冰冰的眼刀子。
醫生只覺得是從冰河世紀走了一遭。
但有些事,醫生又不得不說。
“傅小姐的身體條件並不好,不適宜生育多胞胎……”
話到一半,沐寒聲已然蹙起劍眉,視線低冷的擡起來盯着醫生,“什麼意思?”
薄脣微動,嗓音低啞到透着壓迫。
醫生抿脣,乾澀的嚥了咽,硬着頭皮繼續道:“也就是,多胞胎孕育對母體要求極高,如果繼續這樣,對傅小姐是一種傷害,尤其,產子時會非常困難,有可能……”
忍了忍,醫生沒繼續把最糟糕的狀況說出來。
牀上的人已經皺了眉,語氣堅定,“不會的,我一定好好調養身體,我生過孩子,沒那麼難。”
每個孩子的到來都是一份禮物,她不可能選擇吧其中某一個或者幾個處死。
那太殘忍,她絕對不會答應。
沐寒聲握着她的手卻緊了緊,英棱的五官竟有了幾分遲疑。
他是擔心她身體的,就算一直渴盼着一個女孩,但如果這樣對她是一種煎熬,他寧願不要,只要她好,他怎麼都滿足。
醫生想了想,“二位可以回去考慮考慮,現在醫學很發達,我們可以精準的選擇一個胎兒留下……”
“不用說了!”她忽然開口,臉色很不好,甚至淡淡的生氣。
沐寒聲看了醫生,又側首望着她,薄脣溫柔:“夜七……”
她一眼就看出了他所想,一下將手縮了回去,“你也想勸我嗎?”
男人抿脣,靜靜的望着她,深邃的眸子裡盡是心疼和擔憂。
“我現在什麼都不想聽,你也出去。”她側過頭,精緻的臉一片清冷。
終究,沐寒聲看了醫生,略微頷首。
醫生欠了欠身,快步而安靜的退了出去。
他來之前,這些話,醫生沒有跟她說過,所以傅夜七一點準備都沒有。
但她真的沒法接受。
沐寒聲坐在牀邊,握了她的手貼在脣畔,“好了,不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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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我要努力早更,誰來監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