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心寒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看着面前這些年輕人如此囂張的模樣,衆人越發怒火中燒。但是,局長沒有下令,誰也不敢輕舉妄動,這就是紀律,公安民警鐵一般的紀律。

公路被堵,十多分鐘過去了,不但局裡調集的警力沒到,連醫院的救護人員都沒到。又過了好一會兒,正在衆人心急如焚的時候,終於看見七八個身穿白大褂的醫務人員,提着擔架跑了過來。

幾人氣喘吁吁的跑到了衆人面前,見三名警察躺在地上,連忙說了聲:“不好意思,車子進不來。”

他們顧不上休息,迅速放下擔架,開始對幾人檢查起來。過了一會兒,其中一位領頭的醫生站了起來,說道:“不用擔心,初步看下來,沒有骨折,都是軟組織受傷,應該不會有生命危險。不過,傷勢也不算輕,肯定需要住院治療。我們車子開不過來,請你們安排點人,幫我們一起把傷者擡出去。”

張愛軍聞言,臉色略緩,點了點頭,說道:“謝謝你們,人就交給你們了,請你們用最好的藥和最好的醫生,拜託了。”說完,他頓了頓,又道:“我是區公安局的張愛軍,代我謝謝你們高院長。”

聽到這話,那位醫生趕緊點了點頭,一臉慎重的說道:“請放心,張局長,我們一定給他們最好的治療。”說完,招呼着衆人把受傷的三人分別擡到擔架上。張愛軍隨即安排了派出所的十名警察,跟隨着醫生一起將傷者擡了出去。

醫生們擡着傷者剛走了一會兒,支援也就到了。只不過,到的不是公安局調集的支援,而是市裡領導的支援。雄鹿市副市長耿榮輝,帶着幾個工作人員來到了現場。

耿榮輝在市裡幾個副市長中,不論是資格還是關係,都排在前列。分管的工作之中,就有水利和交通,今天剛好是堵路,就把他給派了來。而且,當年水庫從搬遷到安置,幾乎一直都是由他來主抓各項工作,與寧安小區的居民,也算是打過很多次交道。外界都傳說,耿榮輝即將升任爲市委副書記兼市長,只等現在的市長升遷他地,騰出位置。

“耿副市長,你好?”張愛軍看見耿榮輝,連忙走了過去,向他敬了個禮,一臉的慎重。

耿榮輝板着個臉,小聲問了句:“現在什麼情況?過來這邊說。”說完,走到了離公安局隊伍稍遠一點的地方。

張愛軍趕緊跟了過去,將整個現場處置的情況做了一個簡單的彙報,彙報完之後才問道:“耿副市長,我們現在正在等你的進一步指示。”

“都已經被你們搞成了這種爛攤子,我怎麼指示?我還敢怎麼指示?”耿榮輝聽完彙報,一臉的不高興,頓了頓,又說道:“早就跟你說過,不要擅自行動,等我來了再說,你看看,現在搞成這樣,怎麼收場?”

張愛軍聽着這些話,心裡滿不是滋味,自己的民警正常執法,被人惡意毆打,他作爲一個堂堂副市長,不但不關心,不支持,反而還責怪自己,把責任全部推在公安機關的頭上。想了想,還是忍着不滿耐心說道:“我們目前已經收集到了足夠的證據,完全能夠以妨礙執行公務罪來立案調查,而且,犯罪嫌疑人都已經基本鎖定,我也已經調集了第二波警力,準備到了之後就組織抓捕……”

“等等,你還嫌不夠亂啊,居然還要抓人。我可告訴你,維護社會穩定,纔是你們公安機關的第一大職責。一旦抓了人,整個小區不鬧翻天才怪,這個社會還怎麼穩定?”說完,耿榮輝冷笑了兩聲,又陰陽怪氣的說道:“別怪我沒提醒你,要真照你這麼幹,你這局長的帽子,保不保得住都還不一定。”

聽到這話,張愛軍心底的憤怒險些忍不住就要爆發,早已憋得通紅的臉,直接脹成了豬肝色,半晌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好不容易把火氣壓了下去,才又冷冷說道:“既然這樣,我也沒有了主意,請耿副市長做指示。”

耿榮輝一聽,冷笑道:“怎麼,聽你這話的意思,還覺得我說錯了?”

“不敢,還請耿副市長明確指示。”

耿榮輝看了看張愛軍,見他臉上隱隱露着怒意,內心冷笑,看着前面不遠處正在衝着民警比手畫腳,大吼大叫的人羣,冷冷說道:“張局長,實話告訴你,剛纔我來之前,可是接到了寧安小區居民的舉報,說你們公安機關濫用職權,毆打人家一個小姑娘,激起民憤以後,又出動特警暴力鎮壓,打傷了不少的羣衆,有沒有這回事?”

張愛軍一聽,心裡差點涼了半截,自己的民警被打,還被惡人先告狀,你堂堂一個地市級政府的副市長,已經算得上是高級領導,居然寧可相信鬧事的犯罪嫌疑人,也不相信自己的公安民警。這種話,要是傳到民警耳朵裡,大家能接受得了嗎?這不是明擺着讓咱們一線的民警心寒嗎?

張愛軍的心在滴血,氣得渾身顫抖起來,拳頭握得緊緊的,咬牙說道:“這種事,咱們公安民警絕對不會做,也根本做不出來。作爲咱們雄鹿市的副市長,希望你能明辨是非。”說完,扭頭走進了隊伍。

“你……”耿榮輝見張愛軍在自己面前居然敢這樣,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區區一個公安局長,也敢在我面前這麼說話,我看你這個局長,還能再當幾天?”耿榮輝心裡暗罵道。看了看張愛軍,見他居然還敢背對着自己,心裡冷笑了笑,朝跟着自己過來的幾人,招了招手,就向正在大吼大叫的羣衆那邊走去。

見耿榮輝居然沒有過來看望慰問在場的民警,更沒有過來跟任何一名民警說話的意思,居然向剛纔鬧事的羣衆走了過去,裴躍華、錢治國紛紛奇怪的看了看張愛軍,林霄也趕緊走到張愛軍面前,小聲問道:“局長,要不要派人跟上去保護?”

張愛軍板着臉,聽到這話,眼角動了動,卻沒有任何指示。林霄見狀,像是明白了什麼,安靜的站在一旁,不再說話。

耿榮輝剛到人羣面前,人羣呼啦一下便圍了上來。一名跟在他身旁的政府人員早已遞了一個擴音喇叭給他。他將喇叭放在嘴前,打開開關大聲說道:“我是市政府的耿榮輝耿副市長,是代表市委市政府來跟大家談話的。各位鄉親父老,有什麼訴求,請通過正常渠道反映,不要有這種過激的行爲。”

話音剛落,周圍的羣衆馬上明白,現在是正主到了。這種人,纔是真正能讓自己目的達到的官員,可不能像對待警察這樣。人羣更加緊密的圍攏了過來,將耿榮輝和其他幾名政府人員團團圍住,卻完全沒有動手動腳的意思,紛紛拉開了嗓門。

“我們只有一個要求,增加每個月的生活費…….”

“就是,必須增加生活費,才三百塊錢,連肉都買不起…….”

“還吃什麼肉,養條狗都不夠……”

衆人圍着耿榮輝,七嘴八舌說什麼的都有,但卻沒有一個人再敢像剛纔對待警察一樣大打出手。

耿榮輝眉頭皺了皺,一臉平靜的看着眼前的衆人,等他們說得差不多了,又對着喇叭大聲說道:“你們先別激動,再說,這麼多人我也聽不清楚你們在說什麼?請你們選出幾個做得了主的人出來,跟我去市政府會議室談。其他人,該回去就回去,把公路讓開……”

他話還沒說完,人羣突然開始騷亂起來。耿榮輝轉頭朝身後一看,便見到公安局的大隊人馬,黑壓壓的一大片,穿着訓練服,腰上掛着裝備。其中服裝顏色明顯比其他人更深一些的特警隊人員,手裡提着防暴盾牌和警棍,跑在隊伍的最前面。目測了一下,估計有近四百號人,已經朝這邊迅速集結。

這些增援的民警一到,馬上就朝張愛軍等人所在的位置聚了過去。

不知是誰在人羣裡大喊了一聲:“剛纔這些警察打我們,現在又來了這麼多,還帶着武器,到底還想怎麼樣?我們老百姓難道都成了犯罪分子?”

這話一出口,人羣馬上炸開了鍋。

“有種把我們都抓回去……”

“老子不活了,跟他們拼了……”

“這些警察,壞人不去抓,跑來對付我們老百姓,還讓不讓我們活了……”

有些婦女乾脆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來,場面越來越亂,又有了再次失控的預向。

耿榮輝皺着眉頭,臉上滿是不快,轉過頭看向警察聚集的位置,見張愛軍站在民警前面,臉上雖然沒有任何表情,眼神卻異常的可怕。他狠狠的瞪了張愛軍一眼,又轉過頭拿起喇叭高聲喊道:“各位鄉親父老,兄弟姐妹,請大家都靜一靜,都靜一靜,我有話說。”

喊了半天,卻毫無作用,人羣依然亂作一團。

“都閉上嘴,都給我閉上嘴,聽領導說話。聽見沒有,全部都給我閉嘴……”正亂成一鍋粥的時候,只聽有幾人大聲怒喊道。

這幾人的話,可比什麼都管用,剛纔還在人喧馬嘶,混亂不堪的人羣,漸漸安靜了下來。六名中年男子,從人羣中緩步而出,來到耿榮輝面前,其中一人又朝衆人大聲說道:“所有人都閉上嘴,耿副市長是來解決問題的,是站在我們這一邊的,是政府的好領導,大家都先聽他說話。”

說完,過了一會兒,見衆人徹底安靜了下來,六人就站在耿榮輝面前,靜靜看着耿榮輝,不再說話。

耿榮輝看着這幾人,面無表情,輕輕的點了點頭,眼神裡有些莫名的東西。幾人也一臉的平靜,看着耿榮輝,不時的眨眨眼睛。

“各位,剛纔呢,情況有些混亂,我們公安機關雖然是正常執法,但也難免人多手雜,做出了一些過激的行爲。在這裡,我代表市委市政府,向各位父老鄉親道歉。如果有受傷的羣衆,可以去醫院醫治,費用由政府承擔。受傷嚴重的,市委市政府會責令公安機關向他當面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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