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各衙役就將通往順天府貢院的各個街口封閉,戒嚴出一大片禁區。
“要開始點名了旁邊,陸暢低聲對吳節說:“等下只需盯着前面兩根旗杆上的燈籠,上面會寫着州縣的名字,輪到北京的時候,咱們就過去排隊
吳節放眼朝遠處望去,卻見前方的小橋前立着兩根高大的旗杆。
吳節看了看眼前的情形,感覺這人山人海萬籟俱寂的畫面比後世的好萊塢大片還壯觀,就捨不得將目光挪開:“胖子,你以前又沒參加過鄉試,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陸暢:“早一個月前,我娘就已經從代先生那裡將參加鄉試時的情形訪得一清二楚,還讓小妹把前前後後的關節都寫了紙上,明瞭得很一提起母親,胖子神色有些黯然,又低頭看了看裹着紗布的右手。
吳節:“你的右,能不能提筆
胖子沒有說話。
吳節從眼角的餘光看到他眼角有些淚光,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話來安慰他。
說再多也沒用,胖子若想府翻身,這次考試就必須。
而他吳節也何嘗不是如此,若不,還得等上三年。三年之,不知道會又什麼變故。隨着自己同嘉靖的進一步接觸,歷史開始慢慢生改變,也許有一天,自己所熟知的歷史會突然變得面目全非。而作爲一個穿越者,離開了真實的歷史,卻沒有任何優勢啊!
很快,貢院前面那座小橋的旁邊的兩根旗杆前一亮,慢慢地就有兩隻大紅燈籠緩緩地朝頂上升去。
點名正式開始了。
所有的考生都同時墊起腳尖,伸長了脖子朝頭上望去。
古代照明全靠油燈和蠟燭,士子們大多熬夜讀書,加上營養條件有限,十年寒窗下來,不少人都有程不同的近視眼。
離旗杆近的還好些。隔得遠了,那兩個燈籠看起來小如蠶豆。上面的字自然看不清楚。
就有人小聲地問着旁邊的同窗:“該我們了,該我們了嗎?”
“現是哪個州縣了?”
“這個……這個……小弟也看不清楚
有性子急噪的考生甚至還站到考籃上去了,一不小心踩垮了,頓時跌作一團。
陸家族學的士子們眼睛也大多不是太好,又隔得遠。立即就有人急了,不住問:“怎麼回事,大公子,該誰了?”
陸軒也看不見燈籠上寫着什麼。冷着臉子不說話。
“廷陳,廷陳,你看清了嗎?”陸家族學以陸軒和林廷陳爲。這二人日常也喜歡其扮演領袖角色。
林廷陳也沉默。
“林兄,但凡學堂裡有事,都是你來主持的。鄉試如此關鍵,你怎麼不說話呢?”
林廷陳被衆人問得沒辦法回答,沒好氣地怒道:“我跟大家一樣挑燈夜讀。目力不濟,抱歉
吳節見大家實着急,道:“我能看清,現還沒輪着我們
聽他這麼說,衆人面色一鬆:“該誰了?”
吳節又朝燈籠上的字看了一眼。說:“是平谷縣和三河縣
所有的陸家學子都同時朝吳節拱手:“吳節兄,該着我們時。記得喊一聲
吳節淡淡頷:“那是自然
身邊,陸胖子冷笑一聲:“平日裡你們見着我和節哥,皆是一臉的高傲,現用着我們了,卻是前倨後恭,可笑,可笑!”
大家都是一臉的羞愧。
雖說剛開始只平谷和三河兩縣的秀才們點名,可前後也花了兩個時辰。沒辦法,不同於童子試,鄉試考場上有不少往屆的秀才,有的人甚至是二三十年前的老秀才。這麼多年積累下來,像順天府這種高考大府,沒個縣都有三五考生。
又要覈對身份,又要查考籃,過程煩瑣緩慢,自然要花不少時間。
秋雨還是沒有停歇的趨勢,即便細如牛毛,可雨地裡站了兩個時辰,還是被雨水淋得身上都是溼漉漉的,很不舒服。
於是,等候點名的考生們大多聚一起,脫下身上的長衫定頭上。一時間,滿廣場都是青青子矜。
吳節一手一臉都被雨水淋溼,身上感覺有些冷。
其他士子也不好受,有身子弱的不住打着哆嗦,也不知道是難受還是緊張。
天已經完全亮開,正是後世北京時間點。
陸家族學的考生們都小聲埋怨:“怎麼這般的慢,等都等死了
連一向穩重的陸軒和林廷陳也是一臉的焦急。
倒是陸胖子一臉的平靜,好象是換了一個人似的。
好不容易等到三河與平谷縣的考生點完名,包括陸家的考生內,到處都是小聲的歡呼聲。
“吳節兄,該我們了嗎,該我們了嗎?”
“還沒呢!”吳節又朝前看了看,升起的兩個燈籠上分別寫着“香河”與“大興”。
大家都是一陣頹廢,有人甚至軟軟地坐考凳上,久久無語。
順天府共領五州十縣。即通、薊、涿、霸、昌平五州和大興、宛平、良鄉、房山、東安、固安、永清、保定、大城、安、武清、香河、寶坻、寧河、三河、平谷、順義、密雲、懷柔十縣,又混稱爲順天府二十四州縣。
這才點了四個縣的名,若全部弄妥,也不知道會到什麼時候。
碰到運氣不好排末,等到半夜也是有可能的。
吳節預感自己不會太早進場。
香河、大興兩縣依舊是教大縣,考生多得出奇,又折騰了兩個時辰纔算罷了。
接下來輪到懷柔和薊州,這兩個縣都是京畿北大門,常年駐有邊防大軍。因爲,讀書人卻不是太多,明顯比前四個縣少一大截,顯得稀稀拉拉的。
可淋了一上午雨又到了吃飯時間,大家連歡呼的力氣都沒有。
於是,幾千個士子都坐椅子上。掏出乾糧小口地吃着,廣場上一片春蠶吃桑葉的“沙沙”聲。
陸家族學的考生們也開始吃飯了。不少人都帶了糕點,因爲太乾,有人咽得直翻白眼。
陸軒和林廷陳的伙食不是太好,也帶了糕點。大概是覺得幹吃糕餅實難受,林廷陳就從考藍裡找了一條幹鹹魚。分了一半給陸軒。二人風翩翩地吃了起來,啃得臭氣熏天。
估計這條鹹魚的製作工藝不太過關。
其他士子忍無可忍,卻不好說什麼,只能皺着眉頭生生受了。
蛾子給吳節準備食物的時候因爲不知道光點名就要花一天時間。因爲,就沒有準備乾糧。有的只是大米和鮮蔬菜。
這下可有些麻煩。
吳節無奈地搖了搖頭,這第一場就算了。第二場的時候得讓桂枝事先準備些小點心。
沒辦法,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他只能從考藍裡找出爐子,準備胡亂煮些東西。正要動手,胖子遞過來一個荷葉包。打開一看,卻是一隻烤得酥脆金黃的烤雞。
吳節大喜歡:“太好了
胖子一笑:“人生世,吃喝二事,這事情卻是馬虎不得
看到吳節和陸暢啃得嘴角冒油,衆人都是一臉的羨慕嫉妒恨。
吳節的預感果然正確。接下來還是沒輪套北京。接下來是保定和東安,然後是大成和安。
等候的世界實太長。讓很多人快要陷入狂躁的邊緣了。可考場重地,又不敢喧譁,只能咬牙忍耐。
好午之後氣溫開始上升,朦朧細雨灑手臉上,卻不是那麼的冷。
天漸漸地黑了下去,廣場上三千多士子大多已經進了考場,只剩七八人模樣。
這個時候,燈籠又升了起來,終於輪着吳節他們了。
吳節喊了一聲:“該我們了!”
卻沒有反應,轉頭一看,大傢伙都是一臉的麻木,顯然是已經被折騰得腦子裡一片空白了。
喊了好幾聲,大家這才一個激靈站起來,揹着沉重的考籃朝前涌去。
通往貢院的那座小橋有些窄,還好人已經不多,也不顯得擠。
過了小橋,貢院那三扇又大又高的儀門前搭着兩個點名高臺。
北京的考生位於左手,於是陸家族學的考生們都前面排好隊,依次上前。
“東安門槐樹衚衕李安一個衙役大聲唱名。
“到了,到了陸家族學的一個考生擠了上去,然後對名字,身,檢查考藍。待到那衙役覺得沒有任何夾帶和異常,這才由一個貢院的小吏將一份卷子和房號遞過去。
而李安着將卷子鄭重地放進掛脖子上的考袋裡,急衝衝朝考場裡走去。
“左都督陸府陸國全
“來了來了
“陸國全,身高四尺三寸,無須,貌瘦……恩,都對得上衙役找着手的執照看了一眼,突然道:“還差一樣,‘陸國安,背生有痦’,哦,有顆痦子,脫衣服脫衣服
那衙役就不住地催促着。
陸國全好歹也是個有功名的秀才,如何肯大庭廣衆之下坦胸露乳,一張臉頓時漲成紫色。
好那考卷的小吏一揮手:“罷了,讀書人,得留點體面,放行這才讓陸國全不至於出醜。
陸國全之後就該吳節上前點名。
一切都按照程序走,很是順利。不外是將考藍裡的東西都翻出來讓那衙役看了一遍,然後又讓他了身。
等到驗明正身的時候,那書吏上上下下地看了吳節好半天,突然一聲厲喝:“你是吳節?”
吳節不知道他爲什麼翻臉:“是,小生吳節
“好個不知死活的歹人,考場重地,竟然冒充考生,移花接木,怎躲得過我的法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