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127章

匆匆步入淑玉殿中,映入眼簾的竟是一片大紅,紅得令人刺眼,紅得令人心慌。

我站立在殿中,等待着那垂簾之下走出來的貴人,如今後宮之中最屬她得寵。

只是這貴人好大的架子,一杯清茶連着一杯,依舊不見那傳說中的奇女子。

“靈貴人到……”隨着一聲尖銳的聲音,這位奇女子終於出現了。

垂簾輕輕的晃動,先有兩名奴婢伸手挑簾,琉璃珠下姍姍而來一道嬌柔的倩影。

紫紅色金鳳妝花緞,百鳥朝凰髻上寶鈿花釵,光彩奪目,賦予在她身上的幾分靈氣早己不見,現在全身上下滿是雍容柔媚。

靈馨,真的是她,還真如我所料。

心內的訝異不過就一瞬,轉念一想,我又不由得暗笑自己仍是太天真。

本以爲她己如我所願遠離了京城,沒有想到她竟掩人耳目的入了這深宮之中,還成了當今皇上最寵愛的貴人。

也是,只有在皇上的保護之下,父親小姨,自然還有我,都不能將她怎麼樣?

看來華蝶心在她身上可真是花了心思,如今連德妃也開始以她的出現蠢蠢欲動。

這靈馨也絕非簡單角色,孤身一人,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如今還憑藉自己之力寵冠後宮。

而且皇上在病中,誰都不見,唯獨只見她一人,可見她在皇上的心中地位可不淺。

也難怪,戰天睿會說是故人,會說除了她,我無人可求,原來這人真是那變化莫測的靈馨。

她端莊的步入貴妃椅,展眸之時,眸中一絲得意而過。

我雖立在原地一動不動,低眉斂目,亦可感覺得到,她那含義不明且帶着得意的眸光,久久的停在我的身上。

良久,她慵懶的開了口,“纔多久未見,齊王妃難不成就忘了自己的身份?”

每一個字眼,雖柔媚入骨,但卻如針扎一般直入我的心頭,我自知她話中的意思,不就是尊卑之禮麼?我優雅下拜。

“蝶衣見過靈貴人,靈貴人萬福金安。”

“原來讓你軀膝向本宮行禮是這種滋味,本宮曾試想過多回,今兒個倒真是讓本宮嚐到了這種滋味。”她狀似隨意的擺弄着染了丹蔻的長長指甲,慵懶柔媚的說道,而後又毫不在乎的向我揚了揚袖。

我直起了身子,緩緩擡眸看向面前這個如今不可一世的人,“爲何要食言?”

她擺弄丹蔻的手突然一頓,擡眸那雙鳳眸帶着冷意的看向我,揚眉一笑。

“瞧瞧,你如今還是這麼一副居高臨下的模樣,本宮就不懂了,你這個時候竟還有心思盤問本宮這些,這若是讓天齊知道,只怕他會後悔當初爲你所做的一切。”

我心內微微一笑,面上卻是沒有顯露分毫。

如今今非昔比,她己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貴人,而我只是一個王妃,按照尊卑來分,在她的面前,我依舊還是要禮敬三分。

她話語字字不離戰天齊,想必戰天睿讓我來此的目的是對的。

而此時,我只能順着這層意思來求助於她。

不由得想起了寧玄朗曾經說過的一句話,女人只要心存嫉妒,多半會壞事。

如今看來,也不是全無道理的。

她的一席話,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但語氣已或多或少帶上了尖銳與幸災樂禍的意味。

我低眉斂目,答得溫婉而恭謹,“娘娘既知我來此之意,那就恕我開門見山了,娘娘如今身爲貴人,又得聖寵,我有一事想求助娘娘。”

她眸光帶笑,似不屑又似嘲弄得意,“本宮爲何要幫你?幫了你,本宮又能撈到什麼好處?你可是一心只想要本宮性命?”

有些事情根本就不宜再去多加解釋。

如今在她的心裡是恨我入骨。

當日我將她趕出京城,是爲了保她一命,還二孃生前對我的養育之恩。

而如今,她依舊將此事記在心裡,也許入宮保命她也是下了一番決心。

我敢斷定,在她的心裡仍是放不下戰天齊,現在卻要淪爲戰天齊父皇的女人。

這樣的決心對她來說等同於就是一把刀子。

看她面上如此風光得意,只不過是在人前想要遮掩住內心那些不能道出的心酸苦楚罷了。

我依舊垂了眸,答了她的話,“今日並非是我來求娘娘,而是代天齊前來,娘娘雖然此時己身爲父皇的貴人,但娘娘的心中依舊還是放不下他,如今德妃與太子想利用西城瘟疫一事來除去他,娘娘就當真能置身事外?”

她聞言,面上落了笑,眼中的不屑更甚,也不再費心掩飾。

“那又如何?他當初如此狠心對待本宮,現在有難,本宮爲何要幫他?”

“因爲你還愛着他。”我一字一句揚聲脫口而出。

“大膽,本宮現己是貴人,你這麼說是在詆譭本宮,本宮完全可以讓皇上治你死罪。”她面容一怒,從貴妃椅上坐直了身子。

“你要治我死罪,我不會不從,但是也請你好好問問自己的心,我到底有沒有說錯話,有沒有詆譭於你。”我依舊安靜的微笑,不顯露出任何的情緒。

“華蝶衣,本宮對你一忍再忍,你不要太放肆。”她眸光狠狠的絞着我,擡手重重一擊撫手。

身邊的兩名奴婢撲通一聲跪地,低頭連大氣不敢出。

她這般動怒倒是讓我心中更加明確,她依舊對戰天齊還有深深的情意猶在。

我淡然一笑,字字輕緩,“靈馨,問問你自己的心,天齊現在危在旦昔,如今除了你能去見皇上,己經沒有人可以救他了,你就當作他,再欠你一回,待他平安歸來,他定會記得你的好,倘若你心裡真的己經沒有了他,那就各安天命吧。”

我不再多說,側身行了告退之禮,擡頭之時注視到了她此時眸中的掙扎,轉身之時,我暗自告訴自己,這一局一定要賭贏,一定要。

一步坦然向外,接着便是有些吃力的第二步,身後依舊沒有出聲,接着便是開始慌亂的第三步。

這樣的步子太過於沉重,而我卻要裝得走得如此的灑脫與輕盈。

“等等……”聲音終於如我所願自身後而來。

我腳下一頓,緊揪的一顆心終是隨着她的聲音微微放下了。

我轉身擡眸面視於她。

她己經站起了身,撫在扶手上的手還在不止的顫抖,直到將那顫抖的雙手收緊在袖中之時,她終於開了口。

“告訴本宮,怎樣才能救他?”

靈馨終還是敵不過內心對戰天齊難以割捨的情意,答應去替戰天齊爭取一線生機。

我默守在靈馨的宮中,等待她帶着皇上的旨意而來。

我不知靈馨是否能相勸於皇上,但至於爲了戰天齊,她會傾盡全力。

手中的茶水己涼透,心慌的擡起輕抿了一口,一顫到心底,竟是無法感覺到那涼水的冰冷。

我在眼前試想過多種可能,但唯一讓我能這般鎮定的坐在此處,是那一定要讓戰天齊度過此難關的堅持。

內心幾番掙扎過後,殿中迎來了靈馨含憂的身影。

“如何?”我起身心急一問。

她面容微微沉重起來,抿了抿脣,“你的話本宮己經帶到了。”

“那父皇是如何說的?”雖然從她的神情中看到了事情並不太樂觀,可我還是堅持要問到底。

她轉眸看向我,眸光帶着深深的憂慮,“皇上讓你三日之內籌齊三千萬兩白銀採購藥材送去西城,倘若不能,皇上三日後定會重新下旨焚城。”

“三千萬兩?”我心中一陣驚呼,琢磨着接着道:“西城募捐一千萬兩不到,如今三千萬兩,三日內如何做到?”

她面容一沉,揚袖坐下,嘆息道:“皇上是這般說的,本宮也無力再多言,在皇上的心裡,並不是要棄天齊於不顧,而是國庫里根本就拿不出銀兩出來採購藥材抑制西城的瘟疫,所以那些朝臣纔會逼着皇上下令焚城,皇上也因此事重病不起,只是想一拖再拖此事,可面對那些朝臣上奏的奏章,面對西城疫情的惡化,面對戰國百姓,皇上也無能爲力,所以,你必須在三日內籌到三千萬兩白銀,倘若你無法做到,三日後,連皇上也保不住天齊。”

三千萬兩白銀,這是一筆完全無法想像的數目,而且短短的三日內,該怎麼籌集?

管不了那麼多,至少有一絲希望,那就要試着去做,絕不能因爲難辦而放棄。

“我會籌到的,一定要籌到,今日之事謝謝你。”

“你無須謝本宮,本宮這麼做都是爲了天齊,本宮不想他有事。”

她揚袖便入了內室,高傲的背影一點一點的消失在我的眸中。

事不宜遲,我得儘快想辦法。

出了淑玉宮,一路上急急忙忙趕至小姨的宮中,便將此事相告小姨與父親。

小姨聽到後,面色更加蒼白,帶着重咳道:“什麼?三千萬兩?如今……的局勢如何……在短短的三日內籌集……三千萬兩?這分明……就是一步……死棋,咳……”

我輕撫着小姨的後背,邊替她順着氣,邊說道:“不管是死棋還是活棋,總之一定要想辦法,目前除了籌集三千萬兩來說服朝中上下,己別無他法了,縱然有人要藉機除去天齊,只要有了足夠的銀子,就有足夠的能力抑制西城瘟疫的擴散,從而便可以打消朝中大臣欲要焚城的念頭。”

父親身在一旁,沉重的點頭,“皇上這並非是死棋,而是下的一步險棋,看來也只有這樣才能阻止朝中大臣提議焚城了。”

“父親可有想到辦法?”我擡眸直問。

他轉眸看向我,深沉的眸中閃過幾道複雜的光芒,終是一嘆。

“如今集結華府與你齊王府之上的財力只怕是遠遠不夠。”

我心中長長一嘆,這些我早己在心中盤算過。

上次募捐一事己讓朝臣紛紛按照俸祿比例募捐了不少銀子。

如今若是再尋西城藉口只怕會遭來各路大臣的不滿。

畢竟朝野之中分爲了二派,一派支持,另一派則是袖手旁觀,靜觀其變,所以不能再從募捐着手。

正在我思慮之時,殿外響起了寧玄朗的聲音,“三千萬兩白銀,算我府上一份。”

“還有我。”接着便是戰天睿的聲音。

兩人同時邁入了殿中,拱手向小姨向禮,“兒臣見過母后。”

“天睿,玄朗快快起來。”小姨撫着胸口揚袖讓他們起身。

“謝母后。”

父親依舊皺着眉,嘆息道:“如今加上公主府與睿王府依舊還是遠遠不足三千萬兩白銀。”

我心狠狠一揪緊,又重新沒入深淵,突然面前的寧玄朗提議道:“丞相可否能從我朝近鄰盟國處想想辦法?”

父親依舊沉重答話,“就算可行,但也只有三日時間,根本就來不及出使盟國商討此事相救。”

可我卻因爲寧玄朗與父親之間的對話,眸前一閃,讓我竟想到一個人。

什麼也沒說,匆匆的行了告退之禮,便大步離了宮。

回到府中,夕陽己灑落了整個府坻,連晚膳都未來得及用。

我便匆匆讓管家與雲雀調動府裡的人去探查全京城花舫的名妓香兒。

並且將名喚香兒的名妓全帶回府中,一少都不能落下。

寧玄朗的提議是很有道理的,只要有鄰國願意出手相助,那麼我們便可以先集結丞相府,齊王府,公主府,睿王府的財力送至西城,再讓鄰國伸出援手做後盾。

只是只有三日的時間,今日便過了一日,就算是傳書救助,那也得需要十天半個月才能得到回信,時間上根本就來不及。

而如今我能想到的只有傲恆,雖然前一戰,戰國大勝北漠,只是爲了收回失地,並未踏入他們北漠一寸一尺。

而且如今兩國的人力,財力,兵力,物力的損耗也是不少,想要再重整兵力,財力,物力,人力展開大戰,絕非是輕而易舉之事。

我甚至還聽說,如今北漠的鄰國,東林開始蠢蠢欲動。

北漠國以現在的兵力應當是岌岌可危,傲恆前來戰國絕非是來觀賞花燈,他定是爲了東林一戰而來。

如若這樣猜測那就再好不過了,西城遭災,戰國需要財力。

東林國與北漠國一戰,北漠國需要藉助兵力,難怪傲恆會說,我會去求他,他並不是指我胸前的掌毒,而是指困陷西城的戰天齊。

“小姐……”是雲雀喘着大氣推門而入。

我心念一轉,連忙起身問道:“找到了麼?”

雲雀擡手抹了額頭一把大汗,朝我點了點頭,“整個京城花舫名喚香兒的姑娘都給請來了府中,只是不知誰纔是小姐要找的香兒姑娘。”

“好,速速帶她們來見我,我識得香兒,一眼便能認出她。”

只要找到那名花舫中的香兒,便能找到傲恆。

我擰緊雙手,雲雀將殿外名喚香兒的女子分爲了好幾批。

第一批的女子中,並沒有那晚柔情撫琴,柔聲說故事的香兒。

“雲雀,換下一批。”我無力的揚了揚手。

“是。”

“下一批入內。”

第二批入內,我擡眸將面前的幾名女子挨個掃過去,仍是沒有看到我要找的香兒。

“雲雀再換。”

“第三批入內。”

“再換。”

“第四批入內。”

“小姐,這可是最後一批了,若是還不能找到,只怕那名喚香兒的女子是真的不在京城了。”雲雀輕輕的耳邊一言。

我撫着額頭,只覺得一陣鑽心的痛,心底的慌亂感也是越來越劇,找不到香兒,就連找到傲恆唯一一條線索也消失了。

這該如何是好?難道此事我又白費功夫了麼?不,天無絕人之路,我不能放棄。

我暗自深吸了口氣,尋着手邊的茶水,輕輕小抿了一口,放下手中的茶杯,心力交瘁的擡起了頭,面對面前一個個花枝招展,迎然下拜的女子。

我的眸前突然隨着一張熟悉面孔一亮,“香兒……”

我驚呼出口,殿中所有的女子一同答道:“民女在。”

我呼吸一滯,這才發現殿中所有的女子都喚香兒。

我抿了抿脣,揚袖指着那張熟悉的面孔道:“第一列第四個留下,其他的都通通退下。”

“是。”

待到殿中的其他香兒退下後,我連忙起了身,快步走至香兒的面前,“終於找到你了。”

突然面前之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顫抖着聲音道:“王妃饒命,當日之事民女什麼也不知,民女也是被迫的,還望齊王妃明察。”

原來香兒誤會了,她還在憂心那晚我被困於花舫之上的事。

我輕輕一嘆,伸手將她扶了起來,柔聲淺笑,“香兒姑娘誤會了,本宮不是因爲當日之事要責怪於你,本宮是想問你,那北漠太子,你可知他現在在何處?”

她起身之時,眸中的懼色更甚,淚光盈盈的顫音道:“王妃恕罪,香兒只是一名弱女子,那北漠太子相逼於香兒,香兒不得不從他,所以纔會答應他,讓他留在我的家中。”

“他在你的家中,實在是太好了,你速速帶本宮去見他。”我心頭一喜,緊緊的拉着她的手就欲走。

此時香兒慌亂得一句話也說不上來,“我……”

我心念一轉,明白她此時的心思,便輕聲安撫道:“你放心,你只管帶本宮去見他,本宮絕不會爲難於你,也不會爲難那北漠太子,本宮只是想見見他而己。”

她微微遲疑了片刻,終是帶着一絲顧忌的向我點了點頭。

邁步之時,身後的雲雀急切一喚,“小姐……”

我回頭輕抿脣道:“雲雀,我去去就回,你不必跟着,若是有人問起我去了何處?你可知道回答?”

雲雀眸中含憂的點了點頭,“放心吧,小姐,雲雀知道。”

跟着前面引路的香兒姑娘穿過人聲鼎沸的花樓大廳,過了好幾道長廊,纔來到一處幽靜清雅的小院。

還未到院裡,就聞到了陣陣熟悉的味道,是梅花的清香。

擡眸細看之時,一片臘梅之中竟還夾雜着一片青竹,碧碧蔭蔭地蒼翠滿目,讓人一望便覺神清氣爽。

我笑了笑,對身邊的香兒說道:“暗香襲人,原來香兒姑娘也愛梅花,不過香兒姑娘的品味到是與本宮有些不同,這樣細細一看,紅梅加上青竹,相互襯托,倒是別有一番風味。”

香兒微微皺了皺眉,眸底閃過幾道細微的光芒。

接着她又動了動脣角正要說話時,不遠處的屋中已傳來了清亮的笑聲。

笑聲嫵媚,嬌盈誘人。

“香兒姑娘並不愛梅,愛梅之人另有他人,而這竹則是我們太子殿下獨喜之物。”

隨着笑聲望去,我只看了一眼,便覺自己己淪陷。

如此美人,比起孃親當年花宴之上評比京城第一美人時所畫下的畫像一相比,此女子似乎更甚幾分嫵媚。

她嬌盈柔美,嫵媚妖嬈,卻只單穿一件金色霓衣,面色紅潤,如水的長髮隨意披在肩上,映着梅竹的顏色,漾着微微的光芒,令人移不開眼。

“齊王妃是來見我們太子殿下的吧,太子殿下可恭候多時了,請隨媚兒入內吧。”

我抿脣點了點頭,沒有再作他想,隨着這名名喚媚兒的女子輕輕入了內。

步入屋中,一眼便可瞧見那熟悉的身影,傲恆躺在一張長搖椅上,美玉般的俊顏上洋溢着悠然自得,手裡的銘品輕輕的停在脣邊。

媚兒嬌柔的走至的身邊,還在他耳邊嫵媚的說了些什麼?

只覺得傲恆面容一展,倆人一同便輕笑了起來。

我上前臨桌坐下,媚兒上前給我倒了茶。

而傲恆一句話也未說,甚至一眼也未看我。

這樣的神情,這樣的態度,我己知他早就做好了我今日會來與他一見的準備。

我微微端起手邊的茶水,輕抿了一口,茶香四溢,還帶着一絲淡淡的山間之香,從而慢慢的泌入心田。

那種味道竟然讓我覺得與我平時所飲的晨露還要強上三分。

轉瞬,媚兒的眼神已從傲恆的身上轉向我,似水的眸中有着微微泛着異國風情。

“這是取竹露泡開的茶水,齊王妃覺得這味道如何?”

我抿脣一笑,輕輕的放下手中的茶水回答道:“媚兒姑娘泡的茶,初品味甘,再品留香,三品己泌入了心田。”

“齊王妃謬讚了,媚兒還惶恐入不了齊王妃的口,咱們太子殿下就老挑剔媚兒泡的茶,真是討厭,好再今兒個齊王妃給了媚兒些許鼓勵,讓媚兒心裡甜得緊。”媚兒嬌顏笑開,還一邊嫵媚的撒着嬌擡手伺候身邊之人飲茶。

我聞言心中一瑟,只覺得這眼前的一幕,有些不堪入目。

而此時的傲恆卻安然如山,眉宇間微微流露出一絲風流,再輕抿着茶水之時,微微收斂了起來。

他突然伸手輕輕推開了媚兒嬌嫩的玉手,聲音淡淡,“這裡不需要你伺候了,你退下吧。”

媚兒手上微微一怔,轉瞬,起了身,低眸揚脣行了告退禮。

待媚兒走後,這屋裡只留下我與他倆人,距離有些近,近得完全令我不適。

我轉眸不看他,伸手擡起了手邊的茶水,細細的在脣邊品嚐着。

我知道他的眸光停在了我此時的神情之上。

總感覺,他眸光停留的地方令我不適,反而如同灼燒了一般。

倆人良久沉默後,他故作輕咳了一聲,聲音帶着絲尷尬的開了口。

“她……媚兒她只是我身邊的一名謀士,跟漠古他們沒有什麼區別。”

我心頭隨着他的話微微一怔,他這是做什麼?爲方纔那不堪入目的一幕向我解釋麼?

與我解釋又有這個必要麼?

我暗自揣測了一番,微微擡起眸看向他眸中閃爍的一絲異樣眸光,淡然一笑。

“太子無需向我解釋這些。”

他面色一沉,匆匆轉了眸,又故作輕咳了幾聲,“對哦,我向你解釋做什麼?與你何干?”

看着那副神情,我倒覺得有些好笑,輕輕的垂了眸,不再看他,將眸光落在了我手中的茶杯之上,心裡卻在琢磨如何開口與他商討西城一事。

正在我思緒凝結,不知如何挑開這個話題之時,他的聲音自我耳邊淡淡的傳來。

“聽說,你爲了找我,可是找遍了整個京城的花舫?”

我微微一笑,冷靜的道:“太子心裡再清楚不過了,只有找遍花舫,找到那日花舫上撫琴說故事的香兒,才能找到太子,不是麼?”

他淺淺笑開,指尖敲擊着手中玉杯,道:“本想着過幾日再去見你的,沒想到你竟這般想我,翻遍了整個京城,只爲了找我,我今日是不是該受寵若驚一番。”

我垂了眸,不再理會他那番調侃,淡然的說道:“太子何必揣着明白在蝶衣面前裝糊塗呢?西城瘟疫一事早就在京城傳開了,太子早已知情,也早已料到蝶衣會來與你一見,甚至也料到了蝶衣會前來相求於太子。”

他依舊笑了笑,褐色的眼眸在這一瞬間似夜深邃,“何以見得本太子就一定會幫你?”

我也凝眸一笑,言詞輕快,“想必太子心裡早己有了打算,只是想借蝶衣來替太子向我朝聖上引薦。”

他淡笑,脣邊浮起若有若無的嘲弄,涼聲道:“你這女人心思如此細膩,讓我傲恆是不得不喜歡,這次雖爲借兵而來,但主要是爲了來會會故人,只是沒想到,你對本太子仍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本太子縱然心裡恨你,但始終放不下你,你若是答應與我回北漠,我立馬向戰國皇帝遞上兩國結盟書一封,從此兩國交綁,世代友好,你的夫君也會因爲我帶來的結盟金平安歸京。”

我的心因他的話猛然一顫,握在手中的茶杯一點一點的收緊。

“太子何必處處爲難於我?”

他眸光一瞬一瞬不離我,似情,又似恨。

轉瞬間,他的眸光己變得凌厲的落上我的面龐之上,還帶着令人生冷的笑。

“那我就靜觀其變,三日後待戰國皇帝下旨焚城,本太子再遞向兩國結盟書,於本太子來說,那也不遲。”

“你……”我心中一陣惱意竄入,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此事之上根本就是我落了下風,西城瘟疫擴散極快,根本就等不得,當今皇上給三日期限本是一步險棋。

而北漠國與東林國的戰事還未打響,傲恆便有充足的時間。

戰國國庫緊缺,北漠國奉上的結盟金定能讓戰國解燃眉之急,當今皇上自然會選擇與他合作,那麼傲恆己經等同於手上有了勝卷在握的籌碼。

如何是好?除了走這一步,我己別無他法,戰天齊一定要救,一定要。

正在我猶豫不絕之時,傲恆帶着憂心之意的聲音重又響起。

“跟我回北漠,你難道忘了你身上的掌毒?”

我的心再次一緊,我都差點忘了我身上掌毒如若沒有北漠冰山上的千年冰蓮,那麼我就只有一年的時間了。

“媚兒。”只聽到他命令一喚。

屋門被輕輕的推開,方纔那位妖嬈嫵媚的媚兒姑娘款款笑顏而來,“太子殿下。”

傲恆微微抿了抿脣,提起手邊的茶水輕輕一抿後,吩咐道:“速與她把脈,察探她體內的火烈掌毒。”

“是。”

媚兒幾步向我靠近,我袖中的雙手微微收緊,在她欲要撫上我的脈搏之時,我決然的抽開了手,溢了三個字,“不需要。”

媚兒的玉手一怔,懸在半空中。

傲恆面色一沉,手邊的茶杯重重一落桌面,揚了聲音。

“你這是做什麼?媚兒的醫術不會弱於你們戰國的那些庸醫,她只是爲你察看下你體內的掌毒是否己蔓延到了心脈。”

我睨眼看向他,眸光微寒,卻仍是帶着淡笑。

“我體內的掌毒只有你們北漠冰山之上的千年冰蓮方可解毒,此事我己知曉,就無須媚兒姑娘察看了,我的大限就在明年的臘月。”

他手中茶杯猛然一緊,眸中泛着急切,“既是如此,你更要與我回北漠,我會相求師傅賜你千年冰蓮,讓你解除體內的掌毒,否則一年後,你會死。”

我相信他能解除我體內的掌毒,我也相信,他會待我很好。

既然這件事上我己別無選擇,那也只能選擇與命運一搏了。

我自心底深吸了口氣,淡然的開了口,“太子給我一年時間可好?”

“你是說一年後,你答應與我回北漠,絕不食言。”他面容驚喜交加的伸指過來用力地握住我的手,掌心柔軟溫暖。

這樣的溫度雖然消去了我指間的冰涼,但卻讓我心中的寒意越來越甚。

我自心底痛心的呼出一口氣,心底不再掙扎,緩緩點頭。

“只有千年冰蓮才能讓我續命,我又豈會食言?”

他揚聲一笑,緊了緊我的手,“好,我就再等你一年。”

我擡眸看他,滿懷心酸的從他的手心抽回了手,力持平靜的開了口,“結盟之事還請太子務必要快。”

他眸中帶笑,擡起手邊的茶水一飲而盡,脣邊的笑依舊還在,欲要再次伸手來握上我的手時,我往後一縮。

他的手懸在半空之中,又帶着些許遲疑的收了回去,面上卻仍是帶着笑,聲音也軟了下來。

“你放心,我馬上就向戰國皇帝遞上結盟書。”

我只是點頭,沒有再多說一句話,內心早己不知是何滋味,只覺得自己己無法承受。

我將所有的心思與顧慮小心翼翼的藏了起來,回到府中時,天色已晚了下來。

皎月騰空,薄霧籠罩,整個王府沉靜在在一層若有若無,朦朦朧朧的光暈之下。

我和往常一樣平靜的邁入了府中。

雲雀與春蘭守在府門口等我了我許久,還告知我寧玄朗來了,正在殿中等候着我。

我伸手推開殿門,擡眸就瞧見了寧玄朗正坐在我的殿裡。

他右手支顎,左手執杯,斜身懶散愜意,看似悠哉飲茶,而那眉宇間卻滿含憂心。

“寧哥哥……”我輕輕喚了一聲。

他卻不答,只是眸光輕看了我一眼。

我關上殿門,輕輕的走了過去,在他對面的位子坐了下來,伸手爲自己倒了一杯茶,輕抿了一口後,看向他,可他依舊不說話。

我從他手中奪過茶杯,也輕輕的替他添了些茶水。

“聽雲雀說,你在府中等候我多時了。”

他不答我的話,卻反而倒問了我,“你去了何處?”

“城中花舫。”我垂了眸,看着杯中碧色的茶汁,淡淡應道。

“見着了?”他的嗓音卻突然一下子冷了下來,手邊的茶杯落桌。

我手上一怔,不由得微微蹙了眉。

心裡不由得展開暗想,看來他己知我去見了誰,估計也瞞不過他的眼睛,還不如直接與他說了。

不行,絕不能告訴他一年之後的事,以他的性子,定會阻止我這麼做。

內心幾番掙扎,手裡的茶杯也令我握得緊緊。

半響後,我終是輕點頭答道:“見着了,他還答應了明日會向我朝遞向結盟書,焚城一事也算是有了轉機。”

他不再問,卻微微閉上了眼,這一刻,他美玉的面容之上似在琢磨着我的話。

半響後,他終是睜眸看向我,眸光一點一點的轉深,清冽的聲音入耳時涼絲絲地帶着寒意。

“告訴我,你答應了他什麼條件?”

我的心一點一點的揪緊,暗想以寧玄朗的心思,此事我不宜多說,多說反倒說誤了嘴,他定能猜出我話中的難言之隱。

我自心內嘆了嘆,脣邊微微一笑,“兩國結盟,他需要我朝的兵力相助,我朝需要他北漠國的財力相助,這就是他開出的條件。”

他的手指慢慢摩挲在茶杯的邊緣,飛揚的劍眉輕輕皺了一下,卻隨即又迅速展開。

“依我對傲恆的瞭解,他不會這般輕易答應於你,他此次來到戰國是偷偷而來,他一直都在暗處靜觀其變,來我朝結盟是真,借兵也不假,但他完全可以藉此機會除去戰天齊後再向我朝遞向結盟書,他日,他北漠再入侵我朝,便會少了戰天齊這一大阻力,對他來說,是乃天助他也,傲恆的心思,他並不會這般冒然急促的想要遞上結盟書,他完全可以再多等幾日,你分明有事相瞞於我。”

果然不出我所料,他如此聰慧定會追根究底。

我不能再與他這般周旋下去,只能說出心裡一直都對他產生的顧慮。

他若能如實告訴我,我又能在心裡多瞭解他一分。

他若是不能如實告訴我,定會覺得氣憤,然而可以藉此自然的轉開這個話題。

我眉頭微微皺起,看着他眸中的眸光,一字一句問道:“寧哥哥爲何會如此瞭解傲恆,寧哥哥究竟是何人?”

他深湛的目光對上我的視線時,眸底隱約飄過了一絲痛意。

“我與你相處多年,在你的心裡,你依舊信不過我。”

我的心一顫,不知爲何,他的話,他眸中飄過的寒意會讓我緊張,甚至害怕失去與他之間的那份情感。

難道是我多心,錯想了他,還是……

我心下一急,垂眸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寧哥哥不要誤會,我只是覺得心裡有些事不明而己。”

他轉眸不語,窗外的月光灑上他的鬢角臉龐,照亮了他美如冠玉的容顏,也照亮他眼底深深莫測的光芒。

“啓稟駙馬,公主來接您了,正在府外。”也就在這時,殿外響起了一名小斯的聲音。

小斯的聲音打破了我與他之間的這分沉默。

他的眸光微微一顫,立即收斂起了眸中的那些莫測的光芒,揚聲道:“我知道了,你速去回稟公主,我速速就來。”

“是。”

小斯走後,他也微微起了身,邁步之時,他稍頓了一下,給我留下一句依舊是那般暖心的話。

“我先走了,有事讓人去公主府喚我,還有……丫頭你要記住,不管發生什麼?寧哥哥一直會在你身邊,絕不會傷害你。”

我聽着他的腳步聲離我越來越遠,擡手輕抿一口茶水,回頭望去時,他的身影己消失在了那片黑暗之中。

我的心開始隨着今日所發生的種種一點一點的陷入迷途之中,突然間竟覺得好累,真的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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