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音落,而我的心,幾不可察的,微微一顫。
“華蝶心想要我的命。”我咬上了脣,溢出這句話時,腦海裡依舊出現兒時那個溫柔寬宏的長姐。
他聞言竟大笑兩聲,眸光亮了亮,臉上神情變得說不出的一絲得意,而又微微轉化爲了一絲暗沉。
“我就知道她會再下次向你下手。”
“好再寧哥哥有先見之明,給我留了六根銀針。”我輕輕笑着。
“六根可還夠用?”他眸光中的暗沉微微散去,好似早己知曉了西城所發生的一切,輕輕的勾了脣。
“差點就不夠用了,好再最後二根讓我起到了作用,然而銀針之上的花粉毒還讓我大展拳腳一番。”
“看來丫頭有了對策。”他挑眉,目中一絲光亮一掠而過,眸子清淺,卻宛若明水漾瞳。
“兵來將擋,水來土淹,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寧哥哥覺得此計可好?”我仍是笑着看他,卻字字句句隱含深意。
“妙哉,丫頭的鬼點子素來就多,只是從不肯顯露真本事罷了,看來這華蝶心此次是真的惹怒到了你?”
隨着他的話,我面上微微落了笑,而後化作輕輕一嘆,“她倒己不足爲患。”
他沒有說話,只是深深看我。
良久,他也嘆了口氣,“你現如今內憂外患,單憑你一雙眼,一雙手應付得過來麼?”
他一句話說入了我的心裡。
我重又揚眉朝他笑笑,“不是還有無處不在的寧哥哥麼?”
他揚扇目視我,又隔了良久才輕啓薄脣,“此事有二,僅是我推斷而己,你想不想聽?”
我知道他此次前來並非是來看望於我,也並非只是想要知道西城所發生的事情。
我輕笑看着他,點了頭,“當然。”
他手中的摺扇朝上一指,眸光轉化爲了一絲深邃。
“其一,府上的楊夫人給你唱了一出好戲,在人前柔弱不堪,處處對你畢恭畢敬,其實她早就對你動了心思,故意讓產婆在戰天齊面前說出她難產之事,而後再利用你送去的那些補藥做了文章,只是一點不明,爲何她就敢斷定戰天齊一定會違背皇家慣例,保大不保小?”
也許是因爲她是楊浦將軍之後?這樣的推斷我要不要相告寧玄朗。
其實從一開始我也是這般想的。
晴兒入府後,她的神情己完全與從前那個晴兒判若倆人。
我一直以爲她只是因爲楊嬸的慘遭殺害,忍受不了至親的離去,心靈大受創傷纔會如此。
可是我異常的發現,不單只是這一點,她連骨子裡的那份柔弱也越來越做作,幾次淚如雨下時,我都發現她的眸中雖帶着沉沉的痛意,可那痛意好似己經沉澱許久,對她來說早己就不痛了,只是刻意的裝作痛而己。
而此次難產之事,我從頭到尾細想了一番,雲雀看出了一些軌跡,然而那些軌跡也是我所認同的。
此時寧玄朗的推斷也十分有道理。
她爲何要陷害於我,只因我深得戰天齊的心,想要與我爭寵,還是另有其他?
如若是爭寵,利用腹中的孩子倒還真是一步險棋,一條妙計。
可如若是另有其他,她的目的何在?
兩者之間,她都完全置腹中的孩子於不顧,而且她還敢斷定戰天齊一定會違背皇家的慣例,保大不保小。
那日我負氣離開,產婆之言字字句句斷定了大人小孩只能保一個,可偏偏又平安的生下了小郡主。
難道真是上天保佑?
“你在想什麼?”寧玄朗的一句話打斷了我此時所有的思緒。
我抿脣一笑,搖了搖頭,而後問道:“其二呢?”
他手中的摺扇重新搖起,“其二就是府上的楊夫人並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外患,是有人想要利用楊夫人肚子裡的孩子將矛頭指向你。”
這樣猜測也並不是完全沒有道理。
府裡的晴兒我並不是很瞭解,北漠一面之緣,深知她對戰天齊並非兄妹之情。
再次相見,她喚我一聲姐姐,成了與我一同伺候戰天齊的女人。
如今還生下戰天齊的第一孩子。
這期間,我從頭到尾都沒有懷疑過她。
她每次見我都是一副柔弱不堪,畢恭畢敬的模樣。
就像如今,她己生下小郡主,被封爲三品側妃,雖在我之下,可究竟也算得上是這府中的半個女主子。
她會受何人利用前來對付於我?
寧願不惜犧牲腹中的孩子也要在戰天齊面前中傷於我。
我眼前閃過幾張面孔,但卻不確定,此事如若動作太大,定會打草驚蛇。
我微微壓了口氣,擡眸問了問,“依寧哥哥之意,此人會是誰?”
“不知,但有一個辦法可以讓你查出究竟是內憂還是外患?”他眸光閃閃,目間鋒芒淺露,俊秀的面容帶着一如既往的聰明勁,那冷靜淡定下還隱兇的透着些許玄機。
日子一晃,便又是一日。
昨晚寧玄朗走後,我便歇下了,什麼也沒想,甚至連戰天齊有沒有回府的事情我都不再過問。
藉着陽光明媚在清湖邊上緩緩的漫着步,沐浴着陽光的溫澤,整個人也顯得精神充足。
我的目光一瞬不瞬望着不遠處的那一抹桃夭。
微風輕輕而過,含苞待放的花蕾正吹得落英繽紛,亂紅如雨,在那一片嬌綠之中微微顫動。
“小姐,今兒個的太陽可真好。”雲雀笑容可掬的對我說道。
我輕笑着點了點頭,“現在開春了,自然暖和起來了。”
“是啊,小姐你看,這清湖的冰都化了,這樣看上去可真美。”雲雀伸手指着那一汪薄霧還未退去的碧波揚聲道。
我順着她手指着的方向望去。
寒冬己被暖春所代替,綠湖碧波,迴清倒影,將人的影子照得那般的清淅。
這這清湖的倒影中我看到了自己如花的容貌之上並沒有我想像般精神充足,眉宇間流露的神色早己顯露了我的心思。
“昨日爺何時回的府?”我淡淡的問道,心裡卻極其想要知道這個答案。
“聽管家說,爺昨日留宿宮中了,並沒有回府,一大早還讓人回府取了朝服。”雲雀的聲音輕輕的響在耳邊。
讓人回府取朝服,他昨夜竟一夜未歸。
我輕輕的蹲下身子,着手微微揚起了面前的清水,只想將水中的影子在手下攪個混亂,就如我此時的心一般,亂了。
“現在可回府了?”我依舊淡淡問道。
“回了,在……”雲雀的聲音止住,最後一個字竟還脫長了一些,感覺之上,她應該是留意到了什麼?
我下意識的朝被我弄混亂又快要恢復平靜的清水看去,戰天齊的身影正直直的映在水中。
他就站在了我的身後。
“爺……”雲雀行禮,而我卻愣在了原地。
“你們都下去。”他淡淡的吩咐道。
“是,奴婢告退。”幾名跟隨的奴婢與雲雀一同退下了。
靜靜的湖邊除了幾聲清脆的鳥鳴聲,微風拂過柳枝輕輕搖曳而姍姍作響,其他的靜得一點都聽不到。
從清水之中收回了手,取袖中錦帕將手上輕輕的擦拭了一番,而後起身面向身後之人行了禮。
“見過爺。”
“不必……”他伸手過來。
我手上一顫,縮了回去,還直着身子往後退了一步,一時之間竟不想讓他碰到我。
而他也因爲我的牴觸,手懸半空中,有些話並沒有再說下去。
我未擡頭,眸光處只見他收回了手,聲音輕輕而來,“晴兒冊封一事,謝謝你。”
昨日入宮之事,看來他還記得清楚,記得是我爲晴兒求來了側妃之位,讓他們的女兒將來在這府中有那麼一席之地。
可他是否還記得,他傷我之事,他昨夜一夜未歸,留宿在宮中之事。
我依舊未擡頭,只是聲音帶着淡然,“楊夫人替爺生下小郡主,三品側王妃,我還怕委屈了她。”
他聞言,半響沒有說話。
我半響沒有看他,直到一隻鳥兒躍過我與他的頭頂,還帶着一絲尖銳的嬉戲聲時,他的聲音帶着沉重的響起。
“你還在惱我?”
我低頭咬脣,“事情沒有查清楚之前,誰都有嫌疑。”
他向我邁近了一步,而我隨着他的邁近又再一次退後了一步,腳步己接近那一汪碧波。
他腳下慌亂一頓,不敢再向我邁近。
他知道如若再向我邁近,我必將後退至那清湖之中,所以他只能選擇停下來。
“太醫己經向我彙報過了,你所送的補品並無問題,那日是我的話過份了……”
“爺不必解釋,我明白的。”我微微擡頭,就這樣打斷了他的話。
“那你……”他眸中閃過一絲欣喜之意。
我脣邊微微一笑,“既然補品沒有問題,那此事就己經過去了。”
“你真這般想?”他話語急切,又感覺對我的話那般的不真實。
我依舊帶着微笑,看向他緊張的雙眸,“爺認爲我還能如何想?府裡之事都是由爺做主,爺怎麼說,我就怎麼做?”
他眸中因我的話微微一顫,方纔的一半欣喜與緊張己不現,而是暗沉的眸光所絞緊,良久不語,因爲他根本就不知如何再向我開口。
我的淡然平靜,己經讓他感覺到了我與他之間終是存在了距離。
這般的沉默對我而言是十分的難熬,我怕自己堅持不住,眸中會有痛意流露,便微微垂了眸,行了告退之禮。
“忽覺有些涼了,我就不陪爺遊湖了,告退。”
轉身躍過他的身子,向前邁着步子,身後傳來了一絲急切的聲音。
“昨夜我在父皇的宮中喝多了,就留宿在了景陽宮,哪裡都沒去。”
他的聲音傳入我的耳中,腳下的步子卻並未停,我也不想停下來。
一路向南,頭也未回,雲雀與春蘭都跟在身後。
春蘭帶着顧慮的小心翼翼的說道:“小姐,爺昨日留宿在了景陽宮,哪裡都沒去。”
我不語,此時身邊的雲雀又再一次重複着這一句話。
而我只是朝她們笑笑,“我己經聽到了。”
雲雀微微不解,“小姐既然聽到了,爲何不停下來與爺和好呢?”
“我從未怪過他,又豈能與他談和好二字?”我的脣角漸漸浮起笑意,那笑裡卻有一縷悽然的悲涼。
“可是……”雲雀不知再說什麼?遲疑的想了想,有些憂慮的看着我。
我微微一嘆,“沒有什麼可是,你記住,這些天我誰也不見,包括爺。”
“那要是爺要硬闖,那該如何是好?”雲雀擰着眉。
我輕輕的搖搖頭,“不會的,他的性子不會硬闖。”
雲雀擰眉稍稍揚起了聲音,“那可不一定,西城決鬥之事,小姐難道就忘了?”
我心頭微微一緊,卻是什麼也沒有說,只是繼續向前走着。
雲雀卻在此時嘆了嘆,“雲雀其實想想,那北漠太子對小姐還真是好,比爺也差不到哪裡去。”
我腳下一頓,雙眼帶着惱意的看向身邊的雲雀,低斥道:“又在胡說。”
“我哪有……我……”雲雀欲要反脣相擊,突然眸光察覺到身邊春蘭的情緒,擰着眉問道:“春蘭,你怎麼了,怎麼突然不說話了?”
春蘭面容一怔,擡眸看了我一眼,見我正帶着思慮的看向她,她又匆匆閃躲垂了眸,聲音帶着微顫的回答道:“雲雀姐姐你一直嚷嚷個不停,春蘭哪有插嘴的份,春蘭還想起有些事要做,就先退下了。”
她向我匆匆行了告退之禮。
“哎……”雲雀揚手欲要喊住她,可她走得極快,轉眼間便繞到了假山後,不見了身影。
雲雀眸中一絲不明閃過,撓了撓後腦勺,“這春蘭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提到北漠太子,她竟如此反常?”
我也不明,就沒有回答她的話,重新邁出步子,回想起方纔春蘭行色匆匆模樣,定是心中若有所思。
二月己過,初見三月,令我想起了,宋朝晏殊的木蘭花。
綠楊芳草長亭路,年少拋人容易去。
樓頭殘夢五更鐘,花底離愁三月雨。
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
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
我在案前寫下這首詩,此刻卻內心如這首詩一般,有些壓抑,卻又能讓我從中體會到自己此時的心境。
“小姐,這詩我曾聽教小姐唸書的老師說過,這是一首離愁別恨,無情與多情者之離愁的詩,小姐爲何突然間要寫下這首詩?”雲雀一邊研墨,一邊問道。
我提起手裡的宣紙輕輕一吹,脣邊淺淺的笑了笑。
“只是心裡一時想起而己,看來你在江南之時,跟着老師也學了不少。”
雲雀面上一抹得意,“那可不是,其實在江南之時,小姐雖然孤僻了些,但……”
她有些欲言又止,眸光看了我一眼,面上的得意己淡去,倒是多了一絲憂慮。
我仍是笑笑,欣賞着自己手下的這首詩,淡然一語,“你是想說,我現在過得不好?”
雲雀搖了搖頭,“也沒有,爺待小姐情深,這些日子,小姐雖然表面上對爺冷淡,其實心裡一直都想着爺,只是覺得小姐這樣做,不僅折磨了爺,還讓自己心累。”
我的眸光微微一顫,雲雀的話深入我心,選擇不再看手下的這首詩,而是轉身走至窗前。
藉着淺淺的月光,我可以看到不遠處的玉蘭花也快開了,陣陣迷人的香氣也微微帶着青澀的撲至我的鼻間。
雲雀的腳步響在我的身後,小心翼翼的問道:“小姐今日還是不見爺麼?”
我手下的錦帕微微收緊了一些,淡淡溢出一語,“這樣不是很好麼?”
雲雀心下一急,那急切性子開始在我耳邊喋喋不休,“都己經好幾日了,這些天,爺每次都來,小姐每次都是閉門不見,我真怕爺會越來越沒有耐性,如今府裡的楊夫人有了小郡主,又封了側妃之位,就連府裡的奴婢們都在私底下議論,說小姐心高氣傲,而府裡的楊夫人又柔情似水,終有一天,只怕小姐這嫡世之位都不保了,小姐這些日子,冷淡對爺,難道小姐心裡還是不肯原諒爺麼?”
我手下的錦帕絞得越來越緊,微微輕咬了脣,聲音依舊淡然,“我說過,我並沒有生他的氣,從何談原諒二字。”
雲雀輕搖頭,聲音微帶了一絲哽咽,“小姐沒有生爺的氣,爲何一直將爺堵在門口,閉門不見呢?”
“好了,雲雀,我不想聽你再說起這些。”我嘆息着道。
雲雀欲要再說什麼的時候,門外響起了管家的聲音,“王妃……”
我心頭微微一怔,這個時辰了,管家怎會來我的殿中。
輕輕拉上窗子,給身後的雲雀使了個眼色。
雲雀走至外室隔着殿門輕輕的問道:“夜深了,管家可有事?”
“勞煩姑娘請示王妃,老奴是來請王妃移駕書香殿。”管家的聲音帶着沉重的從殿外傳來。
我向雲雀揚了揚手,雲雀己知我揚手之意。
她無奈的抿了抿脣,揚了聲音,“勞煩管家回爺的話,小姐己經安置了。”
殿外的管家沉沉一嘆,重又揚高了聲音,“老奴若是能勸得住,就不會前來請王妃移駕書香殿了,爺此時己喝得酩酊大醉,還嚷嚷着要酒,老奴恐慌爺再這麼喝下去,會傷及身子啊,現如今也只有王妃能勸得住爺了,姑娘再去與王妃說說吧。”
“小姐……”雲雀回頭滿目緊張的看着我。
管家的話我並不是沒有聽到,戰天齊醉酒,我若是不去,也得找個合適的人去相勸才成。
我朝雲雀招了招手,在耳邊告訴她如何回答管家的話。
雲雀閃着痛心的眸光看着我,終是一嘆,重對着殿外說道:“小姐說了,讓管家速速去請楊夫人,楊夫人剛替爺生下小郡主,她的話比小姐管用。”
殿外之人似沉吟了會兒,終是行了告退之禮,“既是這樣,老奴就先行告退了。”
待管家離去後,雲雀眉宇間惱意猶在,撅着嘴看着我,一句話也不說。
我故作無視她的話,轉了身吩咐道:“雲雀,我想沐浴了,伺候我沐浴。”
待一切準備妥當,我便到了側殿浴池,看着眼前的四堵白玉石牆,映着淡淡的燭光,淺淺的紅色,蘊着一池茵氳的溫熱霧氣。
雲雀替我脫去了一身的衣袍,伺候我入浴池之中。
我赤足踏着玉階沉入池子裡,隨手捋過一掌的花瓣捏在手心裡輕輕揉着。
熱氣騰飛,還帶着幽幽淡淡的香氣蔓延在四周,讓人聞之便可忘憂愁。
我輕輕的閉上了眼,仰頭枕在階上,心思空罔,什麼也不再想。
也不知過了多久,正在我靜靜欲要淺淺的進入睡眠之中時,身後傳來了輕緩的腳步聲。
我以爲是雲雀,便輕聲開口,囑咐道:“雲雀,我覺得今天的水不太熱,有些涼了,你給我加些熱水吧。”
身後之人腳步聲一頓,而後重又邁出了步子。
一步一步靠近於我,我微微睜開了眸,以爲是雲雀沒有聽見,繼續又補說了一句,“雲雀,我與你說話呢,你可有聽見?今兒的水我覺得有些涼,你再給我添些熱水。”
身後之人依舊沒有回答於我。
我心中一緊,微微睜開了眸,整個側殿己被水霧所縈繞,遮掩了我的視線。
突然肩上一緊,冰涼的手指輕輕觸上我的肩。
我肩頭一顫,連忙離開橫木。
鼻間一股深厚的酒味而來,方纔肌膚的貼近讓我恍然明白過來那人是誰。
心下沒來由地一亂,連忙甩手將面前之人推開來,身子往後一傾,沐浴用的沐板被我踩塌,腳下連着幾下踏着水一空,整個人都落入了浴水之中,身子越沉越落。
完了,這池中之水極其的深,我不會游泳,該如何是好?
當水漫過我的頭頂之時,我感覺到水下有一雙手向我襲來,瞬間脖脛之上被一隻手勾住,一隻手拉着我的肩頭,將我重新拖回了沐板之上。
我心下一呼,溺了一口水下肚,喘着大氣看着眼前之人。
戰天齊醉眼朦朧的看着我,“沐浴也能溺水?”
“爺是怎麼進來的?”我閃着一絲慌亂問道。
他回看了一眼身後,淡淡的聲音而來,“門並沒有關。”
我也隨着他的身後遙看了一眼,卻不見殿中有一絲動靜,不解的問道:“雲雀呢?”
“我讓她退下了,你有何吩咐,於我說便是。”他眸光看了我一眼,便在浴池邊蹲下身來,離得我更近了。
對於他靠近,我蹙了一下眉,“不勞煩爺了,還請爺離開。”
我的話一落,一抹寒芒倏然劃過他那深邃的墨玉眼瞳,臉色冰涼陰沉。
“你就這麼不願意見到我?”
我沒有說話,我並不知如何回答他的話。
當我垂眸之時,他的手緊緊的捏緊我的下頜驚得我的身子在水下一顫。
他面依舊陰沉,咬牙涼聲,“回答我?”
我無言以對。
我依舊不語,任他緊捏着我的下頜。
他的手上力氣太大,醉眼似覺越來越紅,手下的力度己讓我覺得下頜疼痛起來。
我一邊強忍下頜的痛楚,一邊掙扎着,伸手攀上他的手臂,試圖讓他鬆開手。
“我還算是你的夫君麼?”他低聲問,手下卻毫不放鬆。
這話是何意?我不明他的意思,現在也無心去理會他醉意之中的話。
我強忍着,只怒得揮掌推開他:“爺先放開……手!”
“你不許再躲我,我就放開你。”他醉眼灼灼看着我,直到俊顏之上紅暈一點一點的靠近,濃厚的酒味撲鼻而來,脣邊觸上我的嘴角時,我想要在他手下偏頭閃躲,可根本不能拗過他手下的力度。
我只能趕緊點頭。
他滿意的放開了我的下頜,手離開我的那一瞬間,我忍着下頜的疼痛感伸手取衣。
管不了那麼多,溼溚溚穿上了衣服。
衣帶繫緊的下一刻,我狠狠吸了一口氣,轉身驚魂餘定地望着他醉眼朦朧的模樣,滿心充斥着不敢置信的憤怒和驚詫。
“爺喝醉了,我喚人伺候爺歇下。”我摸着下頜壓低了聲音,下頜依然疼得厲害。
他手揚一陣水珠至半空中,水騰空重落於浴水之中,滴溚滴溚響了好幾聲。
而後他又站起了身,負手站立着,冷冷對視於我,聲音冷如冰。
“你現在連碰都不願讓我碰你,爲什麼?”
“爺喝醉了,我……”我的話還未完,就被怒吼一聲而打破,“爺沒醉,爺清醒得很。”
他一步一步的靠近於我,我未退,只是直直的看着他,直到耳邊聞得他在輕輕嘆氣,那嗓音終是軟了下來,“也許爺是真的醉了!”
他的身子向前一傾,頭倒在我的肩頭之上,沉重的呼吸響在我的耳邊。
第一次看他如此消沉,我咬了脣,身子一退,愈發貼近身後的白玉牆壁,利用身後的白玉牆壁來反撐着身子上傳來的重量。
他的呼吸摩擦在我的耳邊,耳鬢廝磨。
我那強忍的心也在一點一點的柔化。
“還在惱我?”他輕輕一句,聲音在顫抖。
這一句惱我,顫得我全身都在戰慄,裙邊一緊,心中疼得厲害。
我不說話,肩頭上有了動靜。
他溫暖的脣貼着我的耳朵,聲音雖輕,卻似用着全身的力氣在哀求。
“蝶衣,不要再惱我了,我快受不了了。”
他伸手將我圈在懷裡,一點一點的收攏了環在我腰間的手臂,越收,越緊,緊到我全身都似嵌入了他的身體裡。
我的身子瞬間好似一絲灼熱的氣息竄入了我的胸口,接着便讓我自己一點一點的壓下,從而轉爲了一絲平靜,聲音低低而來。
“我沒有在惱你,我知道你有不得己的苦衷,對於晴兒,你怕失去她,更怕對不起泉下的楊浦將軍夫婦,我能理解。”
我的話低沉而落,他的臉從我耳朵輕輕的劃過,直到醉眼之中的朦朧一點一點的變得清晰,腰間的手離開,擡至我的脣邊,雙手捧着我的臉,溫暖的指尖輕輕的劃過我的脣邊,輕輕地磨砂着。
低聲問道:“那爲何不肯見我?我記得上次晴兒入府,你也是如此,閉門不見,只要每每你不見我,我的心就亂得很,我不知我該怎麼做,你才肯見我,我知道是我惱怒了你,你的性子冷淡,平靜,有些話又從不掛在嘴邊,甚至靜得讓我根本就無法琢磨到你的心思,今日我喝酒了,只想藉着醉酒纔有這份勇氣前來見你。”
我怔怔望着他,心痛着,腦子亂着,甚至感覺全身都在疼。
“我只是不想爺爲難,晴兒終是爲爺生下了小郡主,功不可沒,爺常往我殿中跑,置她於不顧,將來她與小郡主如何在這府裡立足,我不見爺,只是想讓晴兒知道,我並不是容不下她,我更不想她被人利用。”
“原來你把事情都己經想得這般周全了,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他的臉在這一刻壓了下來,印上我的雙脣,輕輕地吻着。
我身子一顫,心裡的牴觸令我伸手欲要推開他。
手上一緊,他緊緊的抓住了我的手,令我動彈不得,聲音自脣邊溢出。
“不要再推開我,月牙兒……”
我的心猛然的顫,一時恍惚,眼前閃過兒時的種種,想要在這些種種記憶中找到屬於這一聲月牙兒的記憶。
爲什麼是空白?
他喚我月牙兒,爲何他會喚我月牙兒?
“天齊,你爲何要喚我月牙兒?”我迷茫輕聲一問。
他停歇着喘息一會兒,溫柔炙熱含着濃濃酒味的氣息撲在我的臉龐上。
眸光帶着一絲朦朧,那片朦朧之中有些眸光在隨着記憶慢慢的顯現。
半響,他低聲,脣依然壓在我的嘴邊,緩緩道:“琉璃珠,月牙兒最喜歡琉璃珠……”
琉璃珠?他連琉璃珠都知道!
他到底還知道我多少,爲什麼他會知道這些?
我張口欲要再問,他又再一次堵住了我的雙脣,也堵住了我想要說的話。
隨着這絲溫柔與纏綿,我的身子騰空而起,被他抱在了懷裡,整個人都己被他的柔情所軟化。
昏柔的燭光己在迷霧間散發着迷人的光暈,春水潮波,早己讓我沉淪所忘記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