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暖陽依舊還是那般的和煦,天空依舊還是那般的清冽似琉璃。
春風暖暖,溪流淌淌,草樹皆綠,只是在我仰天長望之時,渲染了淡淡的憂傷與悽悽的悲涼。
溪水旁停着兩匹馬,我揚着帕子,正在小溪邊洗把手之時,身後有馬踢了腿長長嘶鳴一聲。
“小姐,是聰兒。”雲先生的話響在我的耳邊。
我聞聲轉身之時,聰兒己經來到了我的面前,朝我一拜,“聰兒見過夫人。”
我微微有些不解,上前扶起了她,只問,“聰兒,你怎麼來了?”
聰兒微微一笑,答了我的話,“聰兒是奉王上的命令而來,王上命聰兒與夫人一同前往戰國掌管京中十大花舫。”
聰兒在我面前揚起了一道金令,這也許就是傲恆的手令。
京中的十大花舫,在西城之時,我曾從戰天齊的口中聽說過,這是傲恆遍佈在戰國的地下密探組織及金庫。
庵寺引發的那一場大火,是雲雀引發的。
雲雀聰明,她見過花舫之中的一名花舫女子,懂得利用這名女子讓傲恆前來救走我。
然而云雀只是爲了護住我,讓我永遠擺脫那些人的魔抓,她不得不代我一死。
“王上還命聰兒一切聽從夫人的號令。”聰兒將金令遞向我。
原來傲恆己替我安排好了一切。
我接過聰兒手中的金令,身邊的雲先生清冷的聲音久留我耳邊。
“有了王上的密探與眼線,小姐在京中行事定會事半功倍。”
五月初四。
破曉黎明之時,眼前所有的一切都籠罩在淡淡朦朧迷霧之中,將京城每一處角落都鍍上了一層神秘的光暈。
這裡便是戰國京城,輾轉之間,我華蝶衣又再一次重回了這裡。
初春的京城,一片大好光景。
不少文人學子帶着理想抱負決心從四面八方,遠道而來,只爲赴一年一度科舉。
十年寒窗苦讀,只爲金榜提名。
我站在高高閣樓之上,手裡握着一壺上好的女兒紅。
“小姐……”
雲先生與聰兒的聲音響在我的身後。
我微微挽過有些擋眼的一絲亂髮,轉了身,坐回了桌前。
桌面上己備下了一桌的酒菜,爲風塵僕僕的倆人接風洗塵。
我示意他們倆坐下,還輕輕輕的給他們倒了酒,“這是上好的女兒紅,都先飲一杯,解解饞。”
雲先生與聰兒各自擡手相敬喝了一口,落杯之時,我開始問了話。
“事情調查得如何了?”
雲先生閃着清冷的眸光向我點了點頭,“都打探清楚了,如今的太子府,太子妃乃西楚郡主,側妃有三房,楊側妃與西楚郡主,與小姐是舊識,老奴就不多話了,其中小姐不識的有姜側妃,候側妃,然而這個姜側妃乃朝中姜太尉之女,候側妃的家世雖然沒有姜側妃顯赫,但也是官宦小姐,據說,這候側妃與小姐有七分相似,正因爲這個原因,特別受太子珍愛,而且還真如小姐所料,這姜側妃與候側妃之間如今也是明爭暗奪,相互之間咬得緊緊。”
這一語讓我自嘲一笑,與我有七分相似的女人。
戰天齊啊戰天齊,如今你竟要去寵愛一個與我七分相似的女人。
是爲情,爲念,還是爲心中對我的愧疚?
如若是愧疚,那也該是償還的時候了。
我輕輕的放下手中的酒杯,落杯之時,我淡淡一笑,“我們就選這姜側妃。”
“小姐爲何要選姜側妃?”聰兒有些不解,直問了出來。
我依舊淡笑,“姜側妃有顯赫的家世卻不得太子的寵愛,只因太子府中有一個與我七分相似的候側妃。”
聰兒微微擰了秀眉,“小姐的意思是想要接近太子就要先接近這姜側妃?”
“這是一條捷徑。”我微微點頭,繼續擡手給他們倆添了酒。
“小姐是想用自己如今的容貌去接近這姜側妃?”雲先生清冷的眸光直直的絞着我,見我不語,默認後,他心急搖頭,“不行,小姐這樣太冒險了,若是讓人認出來,只怕小姐還未達到目的,就讓人有機可趁,這樣小姐豈不是更加危險。”
我重重的放下酒壺,收緊手邊的酒杯,一字一句開了口,“華蝶衣早在那一場烈火之中香消玉殞了,如今的我名喚馥華,出生山西,家道中落,只餘我一人,僥倖存活,行乞至此,只爲尋得遠房親戚姜夫人討一口生計。”
聽聞我口中的一聲姜夫人,他們倆人紛紛將眸光落在我的眼裡。
“姜夫人?”聰兒疑惑不解的問道。
我緩和了語氣,擡手又飲了一杯酒,擡手示意他們倆動筷。
我挑了一塊最肥的紅燒肉放入雲先生的碗中,只道;“好酒好肉,雲先生一路上辛苦了。”
而後又夾了一塊稍瘦一些的紅燒肉放入了聰兒的碗中,“聰兒最喜歡精瘦的紅燒肉,這塊特意爲你挑的。”
他們倆卻不動筷,仍是面上帶着憂心的看着我。
我知道他們在擔憂什麼,也知道他們此時是如何想我?
我放下竹筷,便解了他們心中之迷。
“你們碗中的紅燒肉,肥的是如今的朝中的內閣候景天,也就是太子府中候側妃的父親,而瘦的就是如今的太尉大人姜宏,一個五品內閣能成爲肥肉,然而一個太尉大人卻如此精瘦,這期間的道理,你們豈會不知?”
聰兒抿脣看向正在望着碗裡一塊肥肉沉思的雲先生,終是忍不住的朝我搖了搖頭。
“聰兒還是不明白小姐的意思?”
我微微一笑,擡杯又飲了一杯酒,再道:“姜夫人乃山西人,她的孃家本沒什麼人,離京城也相差數千里路,姜夫人也己數十年未歸寧,早己忘了孃家還有哪些人,然而姜太尉舍女爲側妃,只是爲了攀結太子從而穩固在朝中的地位,如今女兒卻不得寵,還時時讓那候側妃的父親,內閣大人候景天欺壓在頭上,太尉大人怕是想借女兒之力來出這口怨氣並非是一件易事。”
然而聽我這麼一說,沉思之中的雲先生轉眸怔怔的看向我。
“所以小姐是想利用姜夫人來接近太子?”
我朝他們倆點了點頭,“關於馥華的身份,這些……聰兒你是否能做到?”
聰兒擰眉答道:“只是僞造一個身份,這有何難?只是小姐的面貌……”
聰兒的顧忌卻是我此時的用來接近姜夫人的利劍。
我笑着道:“這世間物有相同,人有相似,表面雖相似,若性情不同,就很難讓人看作二合一。”
雲先生靜靜的看着我,帶着一絲讚賞之意的問我。
“小姐的意思是想改變自己的性情從而潛伏在太子府中?”
我看着那條有頭有尾,如今卻讓人端上了桌面的清蒸魚,輕點了頭。
“只有這樣,我才能爲太尉大人所用,才能讓姜側妃引入太子府中,才能接近戰天齊,纔會有機會奪走琉璃珠。”
“若是姜側妃不願將小姐帶在身邊,這可如何是好?”聰兒起身一邊替我添着酒,一邊問我。
我還未答她的話,身邊的雲先生輕拍了桌子道:“老奴倒覺得此計可成,姜側妃如今爲了奪得太子的寵愛,用盡了渾身解數,也終難入太子的眼,若依老奴猜測,這府中的候側妃只是與小姐容貌有七分相似之處便引得太子如此恩寵,那如若讓太尉大人見到小姐的面容,定會想到將小姐也一同送入太子府,從而引來太子的注意,如若太子能爲小姐的容貌所動,那麼姜大人便能利用這點來打壓候側妃在府中的囂張氣焰,從而也能在朝中出了心中那口怨氣,所以只要太尉大人覺得能利用小姐,那麼姜側妃就不得不從。”
我揚眉一笑,擡起手邊的酒相敬他,“先生的猜測正合我意,我打的就是這個主意,這杯酒,我敬先生。”
雲先生端了酒,一飲而盡後道:“小姐請放心,接下來的事情都交由老奴去辦。”
五月十五。
這有了傲恆的金令,辦事的速度己上升了幾倍,雲先生帶來了好消息。
然而也是時候該我出動了。
我以山西人氏,一身破爛的童馥華的身找到了姜府。
我還記得當時姜太尉與姜夫人見到我之時的反應。
驚訝,揣測,難以置信,但更多的心思卻是我如我所料。
當他們滿心歡喜的好生接我入府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他們己全將心思用在瞭如何利用我之上。
這纔是我想要的結果。
終於迎來了這一天,太子府的姜側妃姜心蕾被急匆匆的喚回了姜府。
當我見到姜心蕾之時,我只嘆戰天齊還真好命。
沒了我,他成爲了太子,還娶了西楚郡主晉婉爲太子妃,側妃也多添了兩房。
這姜心蕾也是一個仙姿玉貌,綽約多姿,如花似玉的女子。
我沒有多留情緒在姜心蕾的身上,怕引起他們的懷疑。
當姜心蕾見到我的時候,雖是一眼就陷入了呆愣與驚詫之中,但再從我的行爲舉止細看之下。
她只道:“女兒不同意這麼做?”
我不以爲然,從姜心蕾不屑的眸光之中抽移回來,手裡掰着一個桔子在手中吃着,完全不理會她的話。
這時身邊的姜夫人開始輕聲細語相勸了。
“女兒啊,現在局勢這般明顯,你不得寵也是事實,你父親在朝中的地位也是越來越不穩,眼看着那候景天藉着你那府中候側妃的寵愛,如今的地位是如日中天,唯恐有一天,你父親會讓那候景天拉下臺,到時,你父親沒有了地位,那你在太子府中就更加擡不起頭,到時吃苦頭的還是你自己。”
“可是……可是讓這馥華真的勾引上了太子,她若有一天不爲我們所用了,我們豈不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姜心雷急得面容抽觸,可心思卻還算縝密。
姜夫人看了我一眼,朝自己的女人輕搖了頭,“不會的,馥華是孃親的遠房侄女,是我們童家的人,那也是我們姜家的人,更是你的妹妹,如今她走途無路,是我們念及親情救了她,她感恩這份恩情,是不會倒戈相向,忘恩負義的。”
我一面撩起二郎腿吃着桔子,一面還不忘朝她邊嚼邊笑笑,邋里邋遢的那副模樣毫無女子姿態可言。
姜心蕾擰着秀眉,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指着惱我道:“就她這副模樣,如此不識大體,雖然容貌與那齊王妃有幾分相似,可是你們瞧她行爲舉止,就跟個男孩子一般,哪有一處地方像是能入太子眼的人,若是不能奪得太子寵愛,還肆意給我闖禍,讓那候佩珊揪着辮子,豈不是害了女兒?”
姜夫人這時也看向了我,連忙湊上前來,撫下我的二郎腿,還持着帕子替我擦拭着脣邊。
這時一直坐在上坐的太尉大人對着姜心蕾冷言開了口。
“這你不用擔心,你那府中的候佩珊佔着容貌有七分相似,就將你欺壓得如此境地,馥華雖然性情不像,可容貌簡直就是一模一樣,憑爹爹的感覺,這太子實難逃過馥華這張如此相似的臉。”
這太尉大人的一句話讓姜心蕾根本不知如何反擊。
畢竟這幾個月來,自己一直不受寵,還受人指點,也一直沒有幫助過在朝中的父親。
如今父親開了口,這姜心蕾只有微微垂了眸。
此時姜夫人見女兒低頭不語,心下委屈,實屬不忍。
姜夫人走上前去,緊握着女兒的手又再一次勸說道:“蕾兒,我那堂弟,你的堂叔就她這麼一個女兒,自然是慣了些,不過孃親相信,只要多多教她,多多提醒她,她很快就會像一個大家閨秀,也一定會討得太子的恩寵。你再想想,馥華是你的妹妹,日後若是太子真的恩寵於馥華,除去那候佩珊,再讓馥華在太子面前多多替你說說話,你若是能懷上太子的子嗣,到時母憑子貴,再加上你父親在朝中的地位,日後太子登基,封個貴妃也是輕而易舉之事,倒不會像如今這般束手無策,天天都聽你對那候佩珊滿腹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