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青雲淡定的眸中瑩然一絲淺淺的情緒。
“此事屬下一直都在調查,世人都認爲齊王妃葬身在那場大火之中,也就在那一日,屬下收到了雲雀的這封信,屬下便知王妃並未死,葬在大火中的是雲雀,雲雀以死來護住王妃,那屬下定只能當王妃己死,沒有相告任何人,哪怕是太子爺,屬下也未相告,這樣王妃才能遠離那些危險,屬下私底下查過王妃的去處,可並沒有王妃的消息,屬下認爲沒有王妃的消息,那便是一件好事,至少王妃暫時都是安全的,至於是何人逼死雲雀,雲雀在信中並沒有說,那定是不想王妃爲了她而深陷危險之中。”
“此事無須你來相勸,我不會讓雲雀白死,更不會讓那些殺害我親人的人好過。”我咬着脣冷冷的看着他,而又轉眸從袖中取出了一封信遞向他,淡淡的開了口,“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傷害戰天齊,反而我是來救他的,這是五爺與六爺在城外合謀私藏火藥之地,他們預謀將戰天齊炸死在祭祖之日。”
尚青雲接過我手中的信件,有些急促的展開信件看了一遍,擡起頭一陣愕然的看着我。
我從他愕然的眸光中,微微轉了眸,“那日馬場馬伕是我安排的人,也是我讓人令九爺的馬誤食了乳糖,我的意圖是想阻止五爺與六爺的狠辣手段,卻沒有想到被我弄巧成拙,倒讓你們將矛頭指向了我,我今夜也是逼不得己纔出此下策,前來送信,此事,但願將軍知道該如何做?”
尚青雲微微垂了眸,收好手中的信件後擡眸對我說道:“王妃請放心,此事屬下知道該怎麼做了?”
我微微點了點頭,有一事深感疑惑,終是還是問出了口。
“敢問將軍,爲何將軍料到我今日會來府上?”
尚青雲微微勾了脣,眸光望向面前的雲雀牌位,“屬下說過,屬下答應了雲雀誓死守護王妃,當屬下得知王妃入府的第一日開始,屬下就一直讓人在暗中保護王妃,所以纔會得知王妃今日會來府上,至於王妃爲何來府中,屬下一開始並不知。”
看來,這一點是我忽視了,竟然時時刻刻都有人跟着我,我竟絲毫不知,此人定是埋伏在我身邊。
書香殿的奴才就屬我與錦兒走得最近,難道是錦兒?
我微微斂回了思緒,看向他,抿脣開了口,“我別無他意,就是想來送信,沒有想到,你卻早就候在這等我了,我瞭解將軍的護我之心,也瞭解將軍對太子爺的一片赤膽忠心,爲了不使將軍難做,往後還請將軍從我身邊調回你的眼線。”
尚青雲的眸光依舊停在雲雀的牌位之上,面上泛着淺淺的笑意,“屬下這一生愧對二名女子,其一是屬下那結髮妻子,其二就是雲雀,雲雀對屬下的心意,屬下並不是不懂,只是屬下不能給雲雀一份完整的愛,她跟着屬下也不會幸福,雲雀也知我心思,纔會選擇做屬下的義妹,她能在最危險的時候想到找我這個義兄求救,那就證明,在她的心裡,屬下是她最信任的人。”
他說到這裡的時候,轉了眸看向我,眸光堅定的繼續說道:“所以只要是她所求,屬下定會做到。”
看來,在尚青雲的心裡是有云雀的位置的。
只是因爲愧對亡妻,令他沒有辦法再去展開一份新的戀情,所以他選擇了逃避。
然而這逃避卻讓他與雲雀天地兩隔。
我擡手抹掉眼角顫抖的淚水,一字一句開了口。
“將軍確實不能失信於雲雀,可將軍也不能違背太子爺,將軍不問我歸來的目的,但我可以告訴將軍,我想做的事情太多了,不是將軍能說護就護,說擋就能擋之事,還望將軍遵循我的意思,今日在雲雀牌位前,你我就將此事告知雲雀,我相信雲雀定不會怨你。”
“屬下就是想爲雲雀做些什麼?至於王妃想要做的事情,屬下說不定也能相助於王妃。”尚青雲眸光緊緊的絞着我。
我冷冷一笑,“將軍何必如此糾葛?你嘴上說答應雲雀要護我周全,實際是在派人監督於我,將軍的心不只在護我,也在防我。”
“屬下防着王妃,實際也是在護全王妃,王妃勢單力薄,有些事情王妃是很難做到的。”尚青雲眸中閃過一絲暗沉,同時也乍現了一絲急切。
“不管有多難,我都要知道是誰逼死雲雀,是誰想要害我,是誰將我推至今天這般地步?”我揚袖冷冷的轉身,欲要離去之時,尚青雲揚聲說道:“在負了王妃之事上,太子爺是有苦衷的。”
“太多的事情,我與他之間本就是身不由己,只是我沒有想到,我與他竟落到這般的結局。”我腳下微頓,脣邊一抹淡笑而起,丟下一句話,跳下了窗子。
回到太子府中時,我的心緒依舊是雜亂的,我躺在牀榻之上久久不能入睡。
幾番閉眼都想起當初雲雀端着一碗湯藥要逼死我腹中孩兒之時的情景。
也許當初我再冷靜一些,我便會看出雲雀眸中的難言之隱,我便能想辦法阻止雲雀以死相護。
也許雲雀現在還能活着,也許她還能伺候在我的身邊,也許她與尚青雲終究會有個好的結局,而不是如今人己去,留下這麼多的遺憾與痛苦給活着的人。
是誰,到底是誰?
是誰狠心的奪走了雲雀的命,是誰強行的打破了這一切。
無論是誰?
我都會讓他們負出慘痛的代價。
我微微掀起牀縵,看向那間屋裡的錦兒。
會是她麼?她會是尚青雲派來監視我的人麼?
次日一大早,我便早早醒來了,想着一整夜無人來喚我,那沉睡散定是對戰天齊有了作用。
當我來到書香殿之時,兩名守夜的奴才朝我笑了笑。
“昨夜太子爺睡得可好?”我笑着問道。
其中一名守夜的奴才回了我的話,“姑娘放心,太子爺一夜未醒,睡得可踏實了。”
我面上一笑,拍了拍他們的肩頭道:“辛苦二位了,守了一夜也該累了,這裡有我,你們趁着現在下去歇會兒吧。”
“多謝姑娘。”
待兩名守夜的奴才走後,我輕輕的推開了殿門,殿中之人絲毫沒有一點動靜。
我見天還早,便躡手躡腳的掀簾入了內室,想到還能讓戰天齊多睡一會兒。
我輕聲走向他,他靜靜的睡顏還是如從前一般,連睡着也是那般的沉穩淡定。
我伸手替他輕輕的理了理被子後,就坐回桌邊,等着他醒來。
這不知不覺中,自己竟也趴在桌上睡着了,也許是昨夜一夜思緒糾葛未眠的原因。
這一睡竟睡到了陽光高照之時,我側臉而睡,隨着陽光的直入殿中,我一時覺得燥熱起來。
待我睜眼,這才反現自己竟也睡着了。
突然想到了什麼,這纔想起了身後牀榻之上的戰天齊,連忙起身,咯噔一聲響,身下的凳子一不小心與地面發出了一絲聲音。
我心頭一怔,連忙止住凳子,再擡頭看看牀榻之上的人。
戰天齊己經掀開了牀縵,朝我正笑着。
“奴婢吵醒你了。”我擰着眉道。
他朝我招了招手,我連忙上前將他扶了起來,他的眸光瞥向窗邊潛入的那一抹陽光,問道:“現在幾時了?”
我微微一愣,方纔自己也在琢磨睡到幾時。
我連忙朝窗外看了看,以太陽高照,應當是午時了。
我便道:“午時了。”
他微微一嘆,“都午時了,爲何不叫醒本宮?”
“奴婢想着,太子爺因傷勢的原因,折騰二個晚上,昨晚好不容易睡個好覺,琢磨着想讓太子爺多睡會兒,便沒有喚醒太子爺。”我邊說着,邊轉身替他準備好熱水洗漱。
“聽你這麼一說,我這一覺倒真是睡得舒適。”他帶着笑意的聲音自我身後傳來。
我回頭看了他一眼,並未說什麼?
他突地又問起了我,“你昨晚歇得可好?”
“好,好極了。”我笑着答他。
誰料我這一笑,他竟說出了一句這樣的話,“看來是本宮連累了你,你想要什麼賞賜?”
“什麼都可以啊,我不挑的。”我仍是帶着笑意,將洗漱水端至他的面前。
他接過洗漱水清洗了一番後,將帕子遞向我,朝我笑了笑道:“那就依本宮之意來,到時無論賞你什麼,你可都要接受?”
這話竟讓我莫名一怔,但仍是朝他點了點頭。
伺候他用過午膳後,殿外響起一絲奴才的聲音。
“啓稟太子爺,尚將軍左將軍求見。”
心想一定是城外火藥之事。
耳邊只聞他稍稍揚了聲音,“讓他們進來。”
“那奴婢先退下了。”我連忙收拾着好桌上的膳食行了告退禮。
走至門口之時,恰遇這倆人,左榮立直入了內室,尚青雲也只微微看了我一眼。
走出書香殿,想着他們此時在議事根本就用不着我。
我也用了一些午膳,想着無聊,我便又來到了清湖邊。
聽着頭上知了聒噪的聲音,我的心裡更加的煩燥不安。
這才欲拾起腳邊的一枝枯枝在水裡翻打着,濺起陣陣水珠,倒覺得心裡涼快了一些。
“姑娘可要小心些,這清底水深,擔心失足落水。”聲音自身後而來。
我轉頭望去,竟是晉婉,我連忙起了身,“奴婢見過太子妃。”
晉婉伸手撫起了我,“你我之間不必這般拘謹,我那日說了,我欣賞你的性情,往後你就與我姐妹相稱吧。”
我微微起身,重又垂了眸,“奴婢不敢。”
晉婉朝我揮了揮袖,“有何不敢?天齊哥哥負傷的這些日子可是你一直在照顧着,這天齊哥哥傷好後,我會去向天齊哥哥提議納你爲側妃。”
“這……”我心頭一怔,擡眸看向她。
她正笑意黯然的看着我,“難道你不想?”
我復又垂眸,“我只是一個奴婢怎麼能攀上太子爺?”
“那你爲何要來這太子府呢?”她一邊朝我問着,一邊越過我的身邊,朝我方纔的那塊石頭之上有些費力的坐了下來。
我這才發現,今日她的身邊沒有跟來任何一名奴婢,就連平常一時守在她身邊那名武藝高強的婢女也未跟在身邊。
“奴婢是來太子府中隨表姐學些深閨女子的禮數。”我微微轉了身,眸光落在她手下輕撫着的隆起的肚子之上。
她轉眸重又看向我,久久不語,直到脣邊泛起一絲輕笑之時,她這纔開了口。
“是姜側妃讓你來的,那也一樣,姜側妃存着什麼心,誰人不知,不過你倒是這張臉生得好,單單這一點,就能讓你表姐如願。”
這晉婉的聰慧我是見識過的,她雖在府裡不問世事,可這些妾室的心思倒是琢磨得清楚。
見我不答,突然手上一緊,她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脣邊的輕笑也一瞬間斂了回去,化作了一絲沉重。
“蝶衣姐姐,你可以瞞過所有人,但你瞞不過我。”
我心頭一震,連忙從她手中抽回了手,有些閃躲的笑了笑,“太子妃莫不是又把我當作前王妃了。”
她起了身,與我面面相視,距離有些近,只聞她長嘆了一聲。
“蝶衣姐姐,你就不要再裝了,我晉婉雖與你相識不久,但我晉婉天生嗅覺靈敏,蝶衣姐姐身上透着的那一股清淡香味,我是不會聞錯的,這裡也無人,我己經讓人將這裡的所有人都遣開了,到了此時此刻,蝶衣姐姐還要瞞我麼?”
我心下低吟,怕是瞞不過了,早在初見她之時,她說的那一句話就己經讓我懷疑她己經識出了我。
我微微擡起了頭,收斂起童馥華的性情,對她一笑,“想不到這府裡第一個認出我的人竟是你晉婉。”
她面上一悅,眸中瞬間泅出一絲淚光,伸手緊緊的握住我的手道:“我就知道我不會弄錯,蝶衣姐姐還活着,真是太好了。”
我微微抿了抿脣,她眸中的淚光更加急促了,手上加了一絲力道急切的問道:“蝶衣姐姐你快告訴我,當初到底是誰想要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