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夢中,我又做了一個長長的噩夢,夢裡的一切是那般的真實。
我也清楚這個噩夢源於綺夢的死,還有楊家與魏家的那一段宿怨。
當我從噩夢之中驚叫醒來之時,正投入了一個溫暖且又熟悉的懷抱裡。
“沒事了……”耳邊溫和且又緊張的聲音響起。
這才令我聚然間反應過來,有些不自然的從戰天齊的懷裡抽出身來,收緊雙手之時,我發現我的手心早己薄汗浸手。
然而眼前仍浮現着夢中的那些令人生怕的情景與面容。
“你怎麼來了?”我的聲音稍稍有了一絲穩定,眸光卻未看向眼前之人。
“過來看看你。”他聲音雖有些低沉,但仍帶着那一絲溫和。
我未語,手心在袖中微微拭去那一絲薄汗。
“夢由心生,境由心造,有些事既已過去,能忘則忘了吧。”他朝我輕嘆了一聲。
我夢囈的整個過程,想必他都在,至於我出聲喊了些什麼,我渾然不知。
我微微擡起了眸,眸光瞥向他微微皺起的眉頭之時,我內心自嘲一笑。
“若能忘,又何必耿耿於懷?還帶到夢中來折磨自己。”
這一語讓他良久無言以對,眸光由沉轉爲了一絲痛,漸漸的那些痛也在隨着他轉眸之時淡去。
“楊家與魏家的宿怨從一開始我本不願瞞你,可一想到,有些事情對你這個不知情人來說,也許兩家的世仇在你心裡永遠是一個秘密,你會更加的安全,所以我選擇了瞞住你,至於晴兒是如何得知你就是魏家之後,我尚未查出,在西城疫情控制後,回到府中遇晴兒難產之事,我才得知,晴兒己得知你的身份,而且開始了她想傷害你的計劃,我一路暗地阻止,幾次令她計劃失敗,至於庵寺一事,雲雀之死,華家竹屋所發生的事情,我敢肯定絕不是晴兒所爲。”
我將身子輕輕往後一靠,背脊貼在冰冷的牀沿之上,淡然的接了他的話。
“在她來刺殺我之時,我就想到了不會是她,晴兒是個外柔內剛的女子,雖然她很想我死,滿腹仇恨,但她剛烈的性情之下絕不可能藏着一顆如此縝密的心。”
他看着我,眸中有太多的情緒令我一時之間無法讀懂。
良久,他面色沉重且又堅定的告訴我,“此事也不會是父皇所爲。”
他面上的堅定及眸中肯定令我緊皺了眉,心裡也不住的開始出現了一絲顫抖,啓脣之時,聲音也逐漸有了一絲顫意。
“你爲何如此肯定?”
他微微一抿脣,眸中的肯定有些渙散,“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你也不會相信我,但我可以向你承諾,總有一天,我會向你證明這一切不是他所爲。”
承諾,替他那一直深藏不露的父親承諾於我,是他的緩兵之計,還是他真的知道一些什麼?而在此時又不想告訴我,反而令我感到,他似乎覺得我己經不再信任他,他所說每一句話都己毫無份量。
也正是因爲這種感覺,讓我反思維想到,明知毫無份量,卻要給出這種承諾,難道事情真如他所說?
這一刻,我因他口中的承諾二字竟不自覺有了一絲動搖。
不,不能動搖。
我抿脣擡眸直視於他,一字一句開了口,“我可以收下你的承諾,可時間不會太久,同樣的,我也肯定的告訴你,若是事實證明,這一切就是他所爲,你也絕不能插手此事,是生是死,成敗與否,就讓那些亡靈來決斷。”
他眸光直入我的眸中久久,薄脣似千斤重,又似很欣慰的開了口,“我答應你。”
在他的直視之下,彼此之間似乎己沒有太多的言語。
我有些不自在的轉了眸,看向窗外的天邊,輕輕的說道:“天色很晚了,太子爺回去歇着吧。”
雖再次嫁他,可我與他的心裡都知道,我再次嫁他有目的存在,他再次娶我,也許正是因爲我再次嫁他的目的。
牀榻微微一絲動彈,他起了身,轉身離開之時,他又頓下了步子,聲音仍有些低沉。
“不悔是個聽話的孩子,我希望你能做她的母妃。”
不悔終是一個無辜的孩子。
想到這裡之時,我的心中再一次揚起了自嘲的笑。
“太子爺難道忘了,我是她的殺母仇人,這一聲母妃,我又如何擔得起?”
“你是不是她的殺母仇人,你我心裡都清楚。”他邁出了步子,掀起面前的垂簾而去。
看着垂簾之下,他漸漸離去的身影,我耳邊縈繞着他的每一字一句。
我知道他己經想到了楊晴兒不是我所殺,以我的武功絕不是楊晴兒的對手,況且在短短的時間內,單憑一把軟劍就能將楊晴兒斃命,那己經很明顯殺害楊晴兒的人絕不會是我。
這樣一來,雲先生的存在,戰天齊也是知情的。
餘下的幾日,府中因楊晴兒的死去,變得有些冷清。
錦兒處理好綺夢的後事後,帶着綺夢的骨灰回了綺夢的老家。
現在的時局仍還是十分緊張,淮南大軍自渡江之後,步步緊逼,從水陸兩線開始向東夾攻。
然而林綃與心懿郡主在大婚一日後便與安豫候率軍前往應戰。
安豫候雖然精於權謀,林綃驍勇善戰,可對於戰陣之上的寧玄朗,那也是遠遠不敵寧玄朗。
至於前方狀況如何,我也只能通過雲先生從外界聰兒的口中得知一二。
雲先生這些天因晴兒的死之事一直都未露面,我便偷偷傳話引得雲先生與我見了一面。
“先生,你傳話給聰兒,讓她派人隨時監視前方戰事情況,一有消息立即來報。”
我擡眸,看着快要下雨的天空,心緒就如這黑夜一般陰沉。
雲先生在我身後有些疑慮的開了口問道:“小姐現如今己查出面具之人就是寧玄朗,現在寧玄朗己起兵謀反,我們是否將候側妃乃寧玄朗細作一事告知太子爺?”
府裡還有一個候佩珊,這事我並沒有忘,只是不想去下這個狠手。
我擰了一絲眉,輕嘆了一聲,“候佩珊只是一顆棋子,如今寧玄朗己回淮南,那這顆棋子就不足爲懼,由着她吧。”
雲先生朝我一嘆,“小姐這麼做是顧忌她腹中的孩子,小姐仍是心存善念。”
我回眸看向他,收緊袖中的指尖,“只是一個無辜的生靈,能留着就留着吧,畢竟這孩子也是寧玄朗的骨血,我與他九年之交,念在這份情意之上,這孩子,我也不能害。”
寧玄朗的起兵謀反,我一直不敢相信,更不敢相信他也想要那個位子,也許我在等,等他帶兵攻入京城之時,我以華蝶衣的面貌出現在他的面前,他會與我說些什麼?
良久,我收回這些思緒,轉了身,看向身後的雲先生道:“還有一事,我要請先生去辦。”
雲先生向我微微點了頭,我想起了戰天齊的那番話,一直在我的心中存在的疑慮。
我看着雲先生一字一句的吩咐道:“孃親與子亞哥哥的死我覺得有些蹊蹺,先生不能離開太子府,然而華府當初重修的一條通往竹屋的秘道只有先生知道,先生畫一張地圖出來,讓聰兒潛入華府去那竹屋中看看,看是否能從竹屋之中找到一些線索,畢竟先生與孃親還有子亞哥哥是在竹屋被擄。”
雲先生此時面容一怔,眸中閃過一絲我看不懂的情緒,垂眸之時,一貫沉穩的他竟微現了一絲慌亂。
“先生這是怎麼了?此事這麼做,先生是否覺得不妥?”我看着他追問了一句。
他擡眸看我,眸中乍現了一絲急促,“小姐真要這麼做麼?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若是有線索只怕也讓人銷燬了,而且這樣做,若是不小心只怕會打草驚蛇。”
我轉了眸,心裡細想了一番,最後還是決定要讓聰兒去一趟竹屋。
我輕搖了頭回了他的話,“不管怎樣,讓聰兒去一趟是不會錯的。”
先生雖面有疑慮,卻沒有再與我爭執,朝我微點了頭,“老奴明日,明日一早老奴就傳話給聰兒。”
思緒微轉,心裡有些話終還是忍不住向雲先生說出了口。
這世間有此事,我也恐怕只有雲先生才能訴說。
“先生,孃親與子亞哥哥的死若真不是當今皇上所爲,那又會是何人?是不是從一開始,我們的方向就錯了。”
我的疑慮一出口,雲先生的面容又是一怔,“小姐爲何會這樣想?”
我輕嘆了一聲,道出了心中的那些想法,“戰天齊向我承諾,當初之事絕不是當今皇上所爲,還說要向我證明這一切,我昨日也細想了一番,中間確實還有許多的疑點是我們一直都在忽視的,若當今皇上只是想要得知麒麟之血的下落,大可用我的性命來威脅逼問孃親,爲何要殺人滅口?將我與孃親一一除去,這樣一來,麒麟之血就徹底沒了着落,這豈不是得不嘗失?”
“也許當今皇上是抱着得不到便毀之的想法。”雲先生似乎完全不贊同我的想法,反而眸光變得更加的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