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我斜臥在窗下,暖風薰得人酥軟欲醉,一片花瓣被風吹得輕輕的從我眼前而過,想要伸手抓住,不料一把空氣抓在手中,額前髮絲隨風揚在臉上,覺得微微的癢。
整個主殿的奴婢在李嬤嬤的交代下己忙得不可開交,他們一個一個在我眼前晃來晃去,惹得我的心緒更加的煩悶,不經意瞥見院外的那一樹玉蘭,一夜之間開得欺霜勝雪,想要前去一探,卻不料被身後雲雀的聲音伴住了腳。
“小姐,這宮中來的李嬤嬤可真厲害,一天的時間便將這殿中重新佈置了一番,這樣看上去,這殿中又多了幾分生氣。”
順着雲雀的話,我放眼望去,果不其然,在李嬤嬤的安排下,這主殿又是另一番景象。
見我抿脣微笑,雲雀沒有再說話,一旁的李嬤嬤笑着走了過來,向我福了福身子,我連忙上前扶起她,脣邊依舊帶着微笑,“嬤嬤年紀大了,這殿中的活兒由這些奴婢去做便好,母后雖是讓你來照顧我,但她定不想看到嬤嬤如此勞累。”
李嬤嬤眸中帶着些許閃爍,低眸道來,“王妃客氣了,老奴也是一介奴婢,從小就是服侍主子的命,有幸得皇后娘娘厚愛這纔將老奴留在了身邊,現如今娘娘讓老奴來照顧王妃,是老奴三生休來的福氣,老奴一點都不累。”
我上前輕輕的握上了她的手,她微微一顫,卻讓我心下五味雜陳,我抿了抿脣,聲音稍稍放低了些,“母后視嬤嬤爲親人,那自然也是我的親人。”
李嬤嬤擡眸看我,眸中的閃爍更濃,她明白了我的意思,不語,只是含淚點了點頭。
我緊了三下她的手,便鬆開來,從她身上收回了眸光,邁着步子向前,被眼前的一座麒麟吸引,微微停下了腳下的步子, 再看左右兩邊方向望去,分別放着玉山,文昌塔,還有一些瓜類的玉製品,雕刻精美,只不過這些擺設卻是我第一次見。
正在我莫名不解之時,李嬤嬤笑着揚聲跟隨在我身後道:“這是一座送子麒麟,古有麒麟送子之典故,老奴便在生氣方位放有麒麟,而右面放有玉山,那是因爲玉山有富甲一方的寓意,繼而左方位再添些花生,瓜類的玉製品,亦主多子,再看上面的文昌塔自是不許觸碰,可保將來王妃與八爺添子聰慧。”
我自嘲一笑,沒有說話,因爲心裡己知李嬤嬤擺設這些典故的原由。
“嬤嬤說的這些典故可是催子之術啊?”身後的雲雀倒是多嘴的接了一句。
李嬤嬤面上一笑,“姑娘小小年齡竟知催子之術?”
此時我也轉了身,只見雲雀面上一絲羞澀而生,嚕了嚕嘴解釋道:“不是雲雀……是在華府之時,偷聽到夫人與幾名貴婦談及這些,今日聽嬤嬤你這一說,我便想起來了。”
我與嬤嬤對視了一眼,嬤嬤掩嘴一笑,我便帶笑朝桌前坐了下來,耳聞雲雀與嬤嬤還有細細的嘀咕着什麼?我己無心理會。
一晃時間過得真快,我這才舒適的小休了會兒,便到了用膳的時間,於嫋嫋菜香而來,聽見外室的幾名奴婢正籌備着晚膳。
我在雲雀的攙扶下來到了桌前,幾名奴婢向我行禮,“王妃今日晚膳都己上齊,王妃請慢用。”
我一人坐了下來,周圍的奴才紛紛退下,他們知我的習性,我用膳之時身邊留有云雀佈菜伺候便可,其他的人都可退下,周圍圍着一大團人,我反倒覺得壓抑,沒什麼味口。
正當我欲要伸手起筷時,眸光停在了這一大桌菜式上,我還有一種習慣,那便是喜清淡,這些肉質熱量駁高的燉品我並不喜,在雲雀的佈菜之下,帶着濃郁味道的補湯在她的手下輕輕的蜿蜒攪拌着,味道向我迎面而來,這味道竟異常的難聞。
我微帶有些不悅的放下手中的筷子,尋問道:“雲雀,府裡可是新來了膳房師父?”
雲雀停頓了下手中的動作,幽幽一嘆,“雲雀也不是很清楚,嬤嬤說了,關於小姐日常起居不允假他人之手,全全由嬤嬤一人負責,雲雀也覺着奇怪,今兒個的菜式與小姐平日裡的口味完全不一樣,小姐素來最怕吃羊肉,可今兒個這一大鍋羊肉頓品……”
雲雀的話還未說完,殿門的李嬤嬤便珊珊而來,行禮過後,笑着接了雲雀的話,“今日之事繁多,老身還未來得及與王妃說說這一日三餐膳食的安排,還請王妃恕罪。”
見她滿頭大汗的模樣,定是爲了這桌菜式所勞累,我微微斂起面上的一絲不悅,揚手指着桌面上的這些菜式淺笑相問,“桌上這些全是出自嬤嬤之手?”
李嬤嬤微微拭額頭的汗水,走了上來接過雲雀手中的湯碗,在那鍋羊肉湯中繼續輕輕的攪拌着預冷,還一邊道來,“這些正是出自老奴之手,都是一些助孕的藥膳,尤其是這當歸羊肉湯最爲極補,老奴見王妃身子輕瘦單薄,得多花些心思在食膳上補補纔是,補好了身子,懷上皇嗣的機率就會越大,往後也不至於因生產而落下身子上的病根。”
她諜諜不休的道來,字裡行間都透着關心擔憂我的身子之意,實質她也在盼着我能早日懷上嫡子,早日能如宮中小姨的願,早日完成她來此的使命。
既是李嬤嬤的安排,那便是宮中小姨的安排,縱然再不喜這羊肉的味道,我也只能強忍着說上一句道謝的話,“有勞嬤嬤了。”
“王妃言重了,這些都是老奴該做的。”她笑着應我,端着滿滿的一碗羊肉湯至我面前。
一股難以入口的味道直衝我鼻尖,錯亂着我每一根神經,我微微拾起碗裡的湯勺,只能屏住呼吸,一口一口的往下嚥。
這樣的折磨,這樣的厄運,天天如期而至,每日三餐,我的神經都無法逃過這些難聞的補藥,甚至有那麼幾次我想要吐出來,看着李嬤嬤眸中帶着欣慰的笑意,我只能強迫自己再次嚥下。
第三日了,這己經是第三日了!
海棠林中的淡香飄在夜空中,沉沉鬱鬱,似乎引人沉醉似的,整個院中空暢,靜謐,沉暗。
我獨自漫步在這淡香之中,明知天色己晚卻遲遲不想回歸那帶着濃郁味道的主殿當中,我現在只要一想起那碗中盪漾的湯汁,喉間就會油然而生一絲反胃。
除了身邊的雲雀以外,其他的人似乎都沒察覺到這一點,而我也依舊每天都在李嬤嬤的堅持下進補身子,一刻也不敢怠慢。
對面的書香殿,我也依舊不敢邁進,只能默默的注視着那裡的動靜,也不知從何時開始,我對那個方向有了期盼與在意。
坐在院落間,只覺得不遠處一陣熱鬧非凡,着眼望去,若隱若現人流傳動,惹來周圍的奴才們的爭相觀看。
我走近一看,一盆盆的花卉往府內搬運着,此時正當陽春之時,花園是百花爭豔之時,唯獨只有紅梅己盡,此刻奴才們運送而來的花卉,只有一種,即是我那獨愛的梅,此時雖只有一株獨杆,但我依舊能聞到梅的芬芳。
我奪步走至園中,看着這園中的一片枝杆,心裡一陣暗歎,爲何此時園中會移植這麼多梅枝?
待到一名花匠走向我之時,我擡眸問道:“園中移植這些梅花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