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論,方林巖並不怎麼怕對方動手,但是想到星意之前的話,還是決定遵循這個裡世界的規則,老老實實的走進到了城門中。
在他通過城門的時候,方林巖有一種通過了某種薄膜的感覺,肌膚上甚至有着微微的壓迫感覺。
當他徹底通過了城門之後,城門中則是噴射出了點點光團,彷彿大大小小的螢火蟲那樣,守候在外面的這些古代巴人巡邏隊則一個個露出了狂喜之色,拼命追逐着這些光點和光團,將之吞入到了身體當中,然後同時站在了原地,可以見到沒有戴着面具的,臉上則是露出了極度舒爽的表情。
很顯然,這些光點和光團,就是他們將外人送入到了城門當中後獲得的獎勵了。
方林巖進入到了城門當中之後,立即就覺得眼前一花,然後發覺自己置身於一處小巷當中,四處都是烈火熊熊,還有亂兵燒殺,哭喊聲,號叫聲,痛苦哀嚎聲混合在一起,恍如地獄。
而此時的方林巖一看自己的雙手,還有身上的穿着,居然都變成了古代巴人的模樣,他嘗試走了幾步之後,立即就感覺到身體受到了很大的束縛,無論是力量還是速度,都已經被限制成了普通人。
當然,方林巖也有一種直覺,自己倘若是想要強行掙脫這種束縛,重新獲得自己力量的話,還是可以的,不過很顯然這就失去了自己混入到這裡面的初衷,甚至會被整個世界排斥。
突然之間,方林巖見到自己前方的屋門「吱嘎」一聲被打開,一個衣不蔽體的女人死死掩住了胸口,哭喊着逃了出來,可是後方旋即就跟出來了一名半身赤裸的男子,「刷」的一刀直接就劈了下來。
這一刀直接劈在了這女人的肩頭,然後又向下切了足足三十幾釐米才停下來,幾乎將她整個人都豎着砍成兩片。
大量的血迅速的從女人的屍體裡面沁了出來,迅速蔓延了開來。
看那名男子雙目赤紅,鼻孔裡面更是隨着呼吸噴出了兩股長長的白色蒸氣,可見其此時體溫極不正常,赤裸的上半身皮膚上,更是浮現出了大量詭異的血色紋理。
仔細看去就發現,這個人身上的部分毛細血管都已經破裂掉了,裡面的血液沁出,然後在皮下堆積,就形成了此時的詭異景象。
而這男子的腰間則是有一塊木牌,隨着他的行動不斷的晃動着,這木牌的雕工在此時也算是相當精美的了,正面居然是蛇首的圖案,背面則是用奇特的筆畫刻出了一個「敢」字。
旁邊還有四個小字:綿亙百濮。
方林巖也不是沒見過市面的菜鳥,像是三國亂世之類的也是多次經歷了,但此時眼前這種兵荒馬亂,混亂當中還帶着一點邪異的景象,真的還是第一次見到。
突然之間,這男子一轉身就看了過來,方林巖的眼神與之正面接觸之後才知道,原來這男子的眼睛瞳孔都縮小成了針尖一般的模樣,他的心口處甚至能見到心臟用力收縮,搏動的痕跡,並且因爲嘴脣開始脫水收縮的緣故,所以上脣的獠牙都露了出來,顯得格外的妖異。
而這男子見到了方林巖之後,二話不說,嘴裡發出了野獸一般「荷荷」的聲音,衝上來舉刀就砍。
這時候方林巖的身體素質雖然受到了限制,但是戰鬥經驗依然還在,同時面前這傢伙看起來兇惡無比,其實已經喪失了理智,出手的時候根本不會使用虛招,賣破綻之類的,就是單純的砍砍砍。
在這種情況下,方林巖很輕鬆的倒退兩步,就避開了他的這一刀,而等到這男子跨步上前追擊的時候,才發覺他的右腿上已經被刺出了碗口大小的一個血洞,走路也是拖着腳走路,移動速度明顯受限。
發覺了這件事以後,方林巖立即就認識到,哪怕是另外的普通人入城之後,
只要能保有基本的冷靜,那麼至少在這一波活下來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
連續躲避了兩三次對方的斬擊之後,方林巖突然發覺這名男子踉蹌了一下,嘴裡突然發出了劇烈的「荷荷」的聲音,脖子上的血管鼓脹得似乎下一秒就要爆炸開來,兩隻眼睛也是明顯凸出。
這男子突然面露痛苦之色,拋掉了手中的鋼刀,然後用雙手壓在了心口,彷彿這樣能讓心臟跳得慢一些,只是這行爲卻還是無濟於事,只能慢慢癱倒在地,然後聽到了「啪啪」兩聲輕響,這個人的眼珠子直接爆開,然後吐出了最後一口氣......
當這人死後,方林巖發覺從其口中居然蜿蜒爬出了一條蟲子,有着長長的須足,與之前許隊長嘴巴里面爬出來的那隻還是有區別的,但可以看出乃是近親。
這蟲子接觸到空氣之後,就拼命的掙扎翻騰,就像是離開了水的蝦一樣,甚至直接朝着方林巖的嘴巴處跳了過來。
不過方林巖當然不會讓它得手,往後一退一閃,這蟲子「吧嗒」一聲就摔到了地上,然後徐徐僵死,最後化作一灘紅水。
自始至終,方林巖都沒有碰到這蟲子半下。
面前的這危機過去了之後,方林巖走上前去,彎腰拾起了他的武器,這是一把看起來有些粗陋的鋼刀,不過刃口很好,異常鋒利!
刀柄上用布條緊緊的纏繞了幾十圈,哪怕是有鮮血滲透了進去也不會滑手,然後方林巖又將他的腰牌解了下來,若他沒有猜錯的話,這個人應該是一名失控的敢勇了。
就在這時候,遠處卻傳來了馬蹄聲,可以見到有十幾名騎兵策馬而來,只要敢於擋道的人全部都是一刀砍翻,而他們疾奔到了方林巖面前之後,爲首一人直接跳下馬,大口大口的喘息着道:
「勇剛,快跟我們走,盤巫要見你!」
方林巖聽到了這人對自己的稱呼,頓時就呆了一下,心中也是變得十分震驚:
「這個人叫我什麼?勇剛?那傢伙不是在之前那個枯桑裡出現過嗎?騎着一匹馬,深受重傷?」
「怎麼我被抓進來了以後,頂替了他的身份?」
此時爲首的那名騎兵見到方林巖遲遲不說話,立即朝着後方倒退了半步,然後咬着牙道:
「連你也被暗算了嗎?」
他說完了這句話之後,立即就拔出了刀,連帶後面的那些騎兵也是一起擺出了戰鬥的姿態。
面對如此狀況,方林巖立即就明白了過來,倘若自己不隨機應變的話,下場肯定就被這些人給圍毆了,姑且不說打不打得過,那麼後續的正常發展就不要想了。
所以,方林巖立即一秒入戲,然後環顧四周悲憤的道:「我沒事,但是我不知道怎麼突然就會變成這樣!」
聽到了他說出了這樣的話,這些騎兵都同時鬆了一口氣,爲首的那名騎兵長嘆了一口氣,也是同樣痛苦的道:
「王上深夜傳令,說要廢了虎巫,偏偏這個消息流傳了出去,虎巫不肯束手就縛,便號令族人對抗,可是後來才知道,原來背後竟是有人在搗鬼!」
「在混亂之中才發現,大部分的果敢都被人下了蟲降,心血攻腦,於是城內便是大亂,更是懷疑有楚國的女幹細搗亂,王上全家現在應該都已經殉難,盤巫大人本就病重,只能強撐着施展骨卜之術,然後就讓我們帶你去見他!快走吧!」
方林巖聽到了這些話之後,心中已經對這情況有了大概的瞭解,默默的點了點頭道:「好,帶我去。」
接下來方林巖便跟隨着這些人出發了,沿途他也是仔細留意四周,然後便發現這些人一個個都是雙眼發紅,呼吸急促,雙手都在微微發抖,很顯然並不像是表面上那麼平靜。
聯繫到之前他們所說的那些東西,方林巖高度懷疑這些人也是被下了所謂的蟲降,只是被那位盤巫大人壓住了而已。
此時在半路上,方林巖穿過了小半個王城,發覺騷亂已經徹底蔓延了開來,到處都是火焰,殺戮,鮮血。
見到了這些景象,方林巖也明白了古代巴國爲什麼會滅亡了,它本來就被夾在了蜀國和楚國之間,勉強依靠鹽池的財富和同族之間的向心力來維繫國家。
經過了這一夜的王城驚變之後,巴國的精銳盡喪,高層也是死傷殆盡,殺戮,鮮血,仇恨的種子已經在族人之間種下,內亂幾乎是無可避免的,那麼巴國失去了人心,外在的壓力還是如此巨大,那麼滅亡幾乎是一定的了。
而在行進的過程當中,也是有兩名騎兵毫無徵兆的落馬下來,痛苦的掙扎着,然後用刀抹了脖子,其餘的騎兵看起來也是習以爲常,像是早就知道他們的命運,沒有一個下馬去管的,只是一個個雙目含淚。
方林巖想了想,還是決定做出符合自己身份的問話,震驚的道:「他們這是怎麼了?」
爲首的隊長鹹禮強忍悲痛的道:
「我們也都中了蟲降,只是服用了盤巫大人的秘藥才暫時壓制住,但這蟲降乃是精心調製的,盤巫大人的秘藥也只壓制得了一時,將你平安護送過去,已經是我們最後的使命了。」
方林巖一時間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好,只能發出一聲長嘆。
很快的,一行人就來到了王城西面的一處巫廟當中,方林巖跟隨着這羣人走了進去,發覺在巫廟的神像下,坐着一名臉若金紙的老者,正在閉着眼睛養神,正是召喚方林巖來此的盤巫了。
聽到了腳步聲之後,盤巫睜開了眼睛,發出了一聲嘆息道:
「真沒想到啊,一夜之間,太葜大帝的血脈,現在已經稀薄到了只有外姓人身上纔有的地步。」
巴國的王族就是自稱是太葜(三皇五帝之一)的血脈,現在內亂搞得王族全滅,此時方林巖扮演的勇剛,身世卻比較獨特,勇剛的母親,是上一任巴王酒後亂性,在臣子府上喝酒強上了一個僕婦。
這個僕婦生下一個女兒,因爲僕婦的身份是半奴隸的關係,外加女人地位很低,所以其女兒最後也就被隨便打發了。
不過,這個女兒的身上,其實也就相當於有了太葜的血脈,這個僕婦的女兒生下的兒子,就是勇剛。
雖然他並不是王族的姓氏,但是說起來也是上一任巴王的外孫,也是純正的王族, 只是被其母的卑賤身份給拖累了。
在平時,勇剛這個王族身份真的是不值一提,甚至是他的羞辱之源,因爲說到這個,其餘的王族中人就會以嘲笑的語氣說:那個奴婢之子。
久而久之,勇剛也乾脆與這些人斷了聯繫。
但也恰恰是因爲這樣,在這一次針對王族的大清洗當中,勇剛得以成爲了漏網之魚。
因爲就連九成的王族都忽略了他的存在,更不要說是外面的敵人了,也是虧得巴國的「三巫」之一的盤巫還忠心耿耿,並且對王族內部的情況還了如指掌,在這時候還想到了他。
盤巫這時候招手讓方林巖上前,然後交給了他一件東西,在忙亂當中方林巖也沒有來得及細看這是什麼東西,只能分辨出是個指環。
緊接着,盤巫湊到了方林巖的耳邊道:
「這是我族一代一代傳承下來的神物,這其中也是隱藏着每個盤巫在死前才能傳下來的巨大秘密!」
「我的師尊告訴我,當火焰在王城當中升騰,太葜的姓氏都已經滅亡的時候,就讓外姓的子孫戴上這枚指環,跳進巨桑旁邊的池塘,這樣的話,若這位子孫意志堅定,不墜輪迴的話,那麼巴族還能夠
藉助神物的能力,重新復甦!「
聽到了盤巫的話,方林巖一下子就想到了之前的那個村莊的名字:枯桑裡!
至此,方林巖的眼前終於浮現出了一個大致的輪廓,整件事上的神秘面紗也得以消失了一小部分,出現了冰山一角。
果然,接下來盤巫就讓身邊的人護送方林巖衝出去,而他則是在廟中披髮長歌,***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