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軼民撥出的電話響了兩下,被對方主動掛斷了。
他再次撥打,再次被掛斷。
此時他心中燃起恐慌與憤怒。但隨之手機振動出現短信提示。
打開看到的是神女的一句話:“紅紅睡了,電話不方便,打字吧?”
此時孫軼民只恨手機打字不夠暢快,便長話短說開門見山劈頭蓋臉就問:“你和那個慕容上-牀了,是不是!?”
此刻心急如焚,他既急於驗證真相,也期望得到她與慕容所述相反的說法。
“沒有,怎麼這麼問?”她很快回復。
雖然她給出了否定的回答,但這一句話還並不足以讓他安心。
他很直接的問道:“你身上背部中央位置,是不是有一顆指甲大小的粉色胎記?”
“什麼意思?”神女反問。
“你就說有沒有不就好了?”孫道。
神女沉默了久久沒有迴應。
此時孫軼民的全身因爲緊張而瑟瑟發抖,等待她回覆的這一分鐘對他而言卻似乎漫長得如同一個世紀。
一分鐘後,她終於恢復了一個字:“有。”
簡單的一個字,卻猶如晴天霹靂,瞬間將他擊倒在地,此刻他感覺自己已體無完膚粉身碎骨。
他知道這一個字意味着什麼,這意味着慕容酒後炫耀所言非虛。
既然慕容如此瞭解她身上隱-秘-部-位的特徵,也就意味着他與她發生親密關係的可能性非常大。
但他仍心存僥倖,希望再次確認最終事實,便問出了最後一句:“這麼說你們是真是上-牀了?”
她沒有直接回答,卻反問:“爲什麼這麼問?”
“慕容告訴我,你身上有這個胎記。如果你們沒有上-牀,他怎麼可能知道?”孫問。
她沒有直接回答他。沉默良久,卻反問:“你真的很在乎這一點嗎?”
“當然在乎。”
“那如果我說是,你就不要我了對麼?”神女反問。
孫軼民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迴應。
她繼續追問:“對你來說,我的價值是不是隻有身體?”
孫軼民無言以對,此刻捫心自問:“我在乎的難道真的只是她的身體嗎?”
他的答案當然是否定的。她對他而言意味着精神支柱,也是他全部的寄託。
那麼他該不該在乎這件事?他並沒有什麼chu-女-情-結(當然關於神女這一點他也不確定),也沒有保守的封建思想。但他不得不承認,此刻他是極其在乎這一件事情的。
爲何?因爲在他看來,一個女孩子如果願意與男人發生身體關係,意味的往往不只是身體的交互本身,它更意味着是精神上的愛慕。
他相信她不是如同林春紅那般般隨便的女孩子,她願意與慕容門如此這般,必然意味着她對慕容可能存在情感。
而這,是他無論如何不願接受,也無法承受的事情。
退一步講,即便慕容與她沒有精神上的愛慕,這件事也對孫軼民造成了尊嚴的羞辱。
他的身體與心靈此刻在被無盡的冰冷與恐慌包圍着,他用顫抖的雙手打出一行字,再次逼問以確認這一事實:“你們是不是真上-牀了?”
他把信息發了出去。期待她給出正面直接的回答。
在等待的過程中,因爲焦慮與恐懼,令他身體僵直,脊背發涼。
置身房間如坐鍼氈,內心如同被千萬只螞蟻在啃噬。
一分鐘過去了,她仍無迴應。
此時他關上了手機屏幕,生怕她回覆過來的信息讓他無法承受。
但內心的憂慮又促使他急於得知答案,於是又開始頻繁的查看手機屏幕。
2分鐘過去了,神女仍然杳無音信。
3分鐘後,屏幕終於亮起,閃現一條短信到達的提醒。
他用顫抖的雙手打開,卻看到是一條電信運營商的欠費充值提醒。
他失望的關上了屏幕,帶着一種虛驚一場的僥倖。
窗外突然傳來淅淅瀝瀝雨聲,在這寒夜裡,冬雨似乎從來不會仁慈。
手機屏幕再度亮起,他哆嗦着打開,只看到兩個字:“是的。”
短短兩個字,彷彿驚雷在他心底炸開!
窗外的雨驟然間變大。豆大的雨滴開始砸在玻璃窗上,發出密密麻麻的聲響。
雨點此刻撞擊的,也是他如同玻璃般脆弱的心房。
窗外的世界在一瞬間,似乎變了顏色。
他不敢相信眼前所見,瞪大眼睛再次確認手機屏幕上殘酷的字眼,絕望之餘試圖證明自己看錯了。
但它們卻無可迴避的殘酷的存在着。
短短兩個字,沒有任何表情與語調,從她口中說出似乎輕描淡寫。
但她或許不知道,這平淡的兩個字,卻如同一種酷刑,將她男友活生生肢-解。
這兩個字,已經封鎖了他所有可以質疑與僥倖的空間。即便他有萬般不情願,卻不的不接受這一點——他所恐懼的,最終變成了殘酷的事實。
此刻他的精神世界已接近崩潰邊緣。
唯一所能做的,只剩下指責與質問:“你爲什麼要這樣做!?爲什麼要這樣對待我!?你是喜歡他,一直都是!對不對?”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喜歡他。這件事你聽我解釋,我上游戲打字方便點。”
孫軼民打開了屏幕上線。
五分鐘後,對方發來一段很長的文字:“他提出要和我見面的時候,是在我們吵架第二天。我們當時在冷戰,所以我沒有告訴你這件事。
我一個人赴約是怕紅紅多嘴,傳出去讓你誤會。
但我本來的計劃也只是要請他吃頓飯,以感謝他幫我的忙。
但是吃完飯之後他突然說起:從老家帶了一些特產想送給我,可惜忘在了酒-店-房-間,說要去拿。
但他起身後接了個電話,卻又改口說自己時間緊迫,還要去見一個供應商代表,於是提出讓我跟他一起去酒店以便節省時間。
我想想這也沒什麼,就答應了跟他一起去了酒店。
到了酒店,他執意請我上去他的房間坐坐,我就上去了……”
看到這,孫軼民質問道:“你就不顧及自身的安全?”
“我一直把他當朋友,而且都挺熟了,當時我想想,大白天的應該沒事。”
“然後呢?”
“然後到了房間我在椅子坐了一會兒,那是個商務房間。他給我倒了點茶喝順便聊了幾句,然後給我拿來一盒土特產。我感謝了他,考慮到他要趕時間,我就起身告辭。但當我走向房門的時候,他突然從背後抱住了我……”
這句話讓孫軼民看到一線希望:或許她在這件事上面她不是自願的。如果是這樣,將會減少他精神上所承受的痛苦。
於是他問:“這麼說是他強迫了你,對不對?”
“也不算強迫。一開始我是拒絕他的,但是他力氣很大,抱得我很緊,我反抗不了。後來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好像犯了糊塗,就沒有反抗他了,現在想起來很後悔……”神女的一句回答又令她陷入絕望。
這樣的回答令他無法接受。他想到了一點,問她:“當時你喝了茶有沒有眩暈的感覺?”
他試圖證明她被下了什麼迷藥之類的東西,他曾在新聞上聽說過這玩意兒。
“我不確定,當時感覺好像有一點點暈,我以爲可能是房間太悶。”神女道。
“你就是被下藥了,對不對?”孫追問,他心中極力想要證明這一點。
但她的回答讓他失望:“我不確定,或許有……”
“如果不是,那你爲什麼不拒絕他,難道你喜歡他?”孫軼民帶着恐慌與憤怒問出了最爲關切的這一句。
“我沒有喜歡他。”她迅速回復。
但這解釋無法令他信服,他質問道:“你不喜歡他,那爲什麼對他自願獻身?”
“我只能說自己當時犯糊塗了,做了讓自己後悔的錯事。”
“這麼重大的事情,你爲什麼會犯糊塗?”孫仍不甘心,追問。
她繼續耐心的向他解釋:“也許是因爲那幾天正處於和你冷戰中,我的情緒非常低落,加之爲了爭吵那件事,他在遊戲中跟我說了很多勸慰的話,見面的時候也很耐心的開導我。這讓我一時有些感動,而後想到他追了我那麼久,又幫了我很多忙,我總覺得虧欠他……”
孫軼民無法接受她這樣的解釋,他質問:“你覺得感動,虧欠,就可以獻身,你就有那麼廉價?你就是被下了藥纔會犯糊塗,對不對?”。
神女又說:“下沒下藥我不清楚,但我承認是犯糊塗,是我一時鬼迷心竅,我現在也很後悔自己當時爲什麼會這麼傻……總之是我錯了。”
始終,孫軼民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滿意的回答。
儘管她的解釋很詳盡,話語似乎也充滿誠意。但這文字與話語非但不能挽回什麼,反而對他造成更大的傷害。
她的文字所描述的這些細節,在此時如同尖針一般,狠狠的紮在他的心臟,頃刻間令他血流如注。
此刻他能做的,似乎也只有對她發起歇斯底里的責問:“你爲什麼要這樣侮辱我!”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錯了。”
“我錯了!對不起!”
……她反覆道歉着。
但是對不起這三個字此刻在他看來是如此廉價,它非但無法給他任何撫慰,反而對他構成成了一種巨大的反諷。
就正如慕容那些戲謔與諷刺的話語,此刻仍縈繞在他耳畔。
孫軼民此刻才明白:慕容說的沒錯,關於他與他之間的較量,至此爲止他已經徹底輸了。他輸的一敗塗地,輸掉了尊嚴搭上了女友。
他爲自己從前的傲嬌與輕敵感到可笑——曾以爲已經完勝對手抱得美人歸,卻不想自己連女友的手都沒牽到,而對手卻已經贏得了她身體。
在這種尊嚴盡喪的深重恥辱面前,他顧不得理性,說出了狠心的一句:“你走吧,我不要你了!”
此刻內心有一個聲音告訴他,只有徹底放棄她才能擺脫恥辱——如果她不是他女友,那麼她失身與誰,都不再與他有關。
“別這樣。”神女的文字帶着求饒的語調。
這讓他的內心糾結不已——儘管她想擺脫恥辱,但事實上又無法真正捨下她。此刻她只好以不置可否的沉默作爲迴應。
至少,在今晚他也不願意再理會她,因爲她所有的語言,都將會化爲刀尖,對他再次造成深深的傷害。
他選擇了暫時無視,下線並且關掉了手機。準備以睡眠來暫時擺脫忘掉心中的刺痛。
但一夜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躺在牀上,單薄的身體因爲驚懼與寒冷開始發抖,無助的內心似乎也要結起冰霜。
這座城市的最冷的時節,似乎就要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