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巋《最後的党項》上部十三,任命村長和離家出走
這會兒坐在門口一把榆木凳子上的李保山笑了一下說:“讓我當村長?哈哈,我還是一個屁也不懂的小毛孩子,你們這不是開玩笑吧?”
李保山的口氣和神情是那種嘻嘻哈哈,完全不把父親說的這句話當回事兒的樣子。
李昆玉有些不高興的說:“你正經一點,這可是在飼養院開會說村裡的一件重大的事情,不是在咱們家裡面隨便說話。”
絕大多數人還沒有從剛纔李昆玉說的那一番話的震驚中醒轉過來,所以這會兒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話了,只是用一雙雙複雜的眼神在望着他們父子倆。
李保山只是稍稍的收斂了一下剛纔的神情,還是用類似剛纔說話的那種口氣笑笑說:“這件事情我壓根就沒有考慮過,我也沒有能耐當這個村長。即使我大和你們大家信任我,讓我當這個村長,我連我自己還不信任呢。我認爲自己真的有資格當這個村長,至少也是在10年以後的事情了。現在,哈,太早了,我幹不了。無論如何我認爲自己還是一個小毛孩子,至於說前幾天對付野狼……”
李保山還沒有把這一番話完全說完,李昆玉就霍的一下從榆木凳上站起來,用大巴掌一拍面前的榆木桌子,暴怒不已的罵道:“李保山,你個王八蛋,狗肉不上擡桿秤,給你三分染料你就要開染房!你以爲我剛纔那句話是隨便說的嗎?這也是這幾天我經過慎重的考慮,和我身邊你這些叔叔大爺們私下裡商討以後的結果。這會兒你卻要這麼輕飄飄的推脫,你個王八蛋,不識擡舉的東西!你以爲你前幾天做了那件對付野狼的事情,給自己臉上貼了金,老子不敢收拾你了是不是?!”這番話說到後期的時候,李昆玉就要撲上去對三兒子開打,而且他臉上的神情表現出來的暴怒樣子,絕對不是裝樣子的,是那種發自內心的暴怒。
李保山一邊慢慢的從榆木凳子上站起來,一邊冷哼着,好像壓根兒就不在乎父親暴怒的模樣:“這個村長你想讓誰當就讓誰當吧,反正我是當不了,不想當!整天罵罵咧咧咋咋呼呼,給誰厲害呢?哼,扯!”李保山差一點脫口罵出了扯**蛋這樣難聽的話語。
李保山這一句話讓父親李昆玉徹底的暴怒了。他幾膀子甩開身邊的幾個拉扯他的弟兄,貓腰提起自己剛纔屁股下坐着的那把榆木凳子,就要甩脫砸向兒子李保山。還是身邊幾個老弟兄在他手裡那個榆木凳子即將要脫手的時候,才死死地拽住他的胳膊,沒有讓他做出更進一步不理智的動作。
這會兒的李保山也怒了。他把剛纔屁股下坐着的那把榆木凳子一腳踢飛,嘴裡罵道:“憑什麼!憑你是我老子你就想怎麼罵就怎麼罵,想怎麼打就怎麼打?扯淡!小時候不知道捱了你多少次打,好幾次差點被你打死。現在想來,其實每次你打我的時候,我也並沒有犯什麼錯,況且即使犯錯無非也就是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你最多說一說也就算了,可是你卻要往死裡打。這就是你們這些當老子們的特權嗎?扯淡!就說今天,你說的這個村長,提前也不和我說一聲,讓我沒有一點思想準備,在這麼多人面前突然和我提出這件事情,還沒有一點讓人考慮和迴旋的餘地,當場就讓我表態,扯淡!誰當就誰當,與我沒關係!”話畢,李保山也不管快要被他氣瘋了的父親,只管頭也不回地向外面走去。
他身後的4個結義弟兄郭虎.韓雲龍.高喜財和劉黑子,在無比的震驚過後,不住的對李昆玉說着求情和抱歉的話語,一邊趕緊跟着李保山離開這裡。
他們身後的震驚聲,私下裡嘰嘰喳喳的吵鬧聲響成一片兒。
當然最響亮的聲音莫過於李昆玉那一聲蓋過一聲的怒罵聲。
李保山和身後的4個結義弟兄剛從飼養院出來,李保山的大哥李保順和二哥李保民,就急急忙忙從飼養院跑出來,弟兄兩人配合默契的上去一把把李保山拽住,兩個人就像是三弟犯下了殺頭之罪似的,又擔心又急迫地用那種拖着哭腔的聲音對他說,他要幹什麼?千萬不能走!要趕緊回去給父親認錯,讓父親原諒他,不然的話……
李保山不屑的說:“不然會怎麼樣?”
兩個哥哥就像是李保山再一次說了觸怒皇帝的話語似的,恨不得伸手上去捂住他的嘴巴,然後弟兄倆人在震驚的同時,趕緊低聲異口同聲的對李保山說,不然的話恐怕從此以後他就再也不能回到家了!
看着這兩位又可親可愛又讓他略有一些鄙夷的哥哥,李保山冷哼了一聲說:“扯淡!管好你們的事情就可以了,我的事情不用你們管。這麼大的人,還用大人管嗎?就像這種家長有什麼可留戀的,離開這個家,能餓死嗎!”
李保順和李保民被三弟這句大逆不道的話語,嗆得差點栽了一個跟頭,一時間神情大變,可是又不知道該對他說什麼樣的話語。
就在這個時候,李保山扔下大哥二哥,頭也不回的向着他們家大步流星的走去。
郭虎.韓雲龍.高喜財和劉黑子,一邊不好意思的望着李保順和李保民,一邊也只好快步跟着李保山。
今天一早晨,明明大家感覺到晴空萬里的天空,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變得陰鬱起來,這會兒的天氣和李保山的心情是一樣,都是灰濛濛的。
李保山萬萬沒想到,今天父親能夠突然之間在那麼多人面前提出這件事情。按理來說,父親怎麼也應該提前和他在家裡合計合計,聽聽他的意見。可是父親就像一個無事人似的,提前沒有和他說一下!
李保山總感覺到,自己真的太年輕,無論如何還不勝任這個村長,再加上之前沒有絲毫的思想準備,所以剛纔纔會發生那一系列和父親頂牛的事情。
離開飼養院不久,李保山就對身邊的四個結義弟兄說,如果他們四個願意跟着他的話,那麼就趕緊回家,各自把臨時出門所有的東西,包括野營該帶的東西都帶上,他反正是要回家裡帶這些東西,馬上就要離開家了。
說完以上這些話語,李保山頭也不回,就向着自己家走去。
一袋煙的功夫,李保山和另外4個結義弟兄,分別從他們各自家裡牽了一匹馬,各自的馬鞍後面,還都有一個個鼓鼓囊囊的大褡褳。這些大褡褳裡,都是在這個季節裡在外面野營必須要用到的一些東西。馬背上,也亂碼七糟馱着一些類似皮褥子和皮被子之類的東西,也都是在外面野營住宿必不可少的。
他們每個人的馬鞍橋上,當然必不可少都掛着弓箭和裝箭桿的褡褳。
本來這段時間天氣越來越冷,他們身上相比之前穿的越來越厚實,可是剛纔回到家裡,他們每個人又穿了一些更加厚實的衣服。
他們幾個人剛纔回家,並沒有給家裡人說飼養院那會兒發生的事情,而是說他們趕緊要去野馬林那邊看一下野馬,甚至有可能還要在那些蒙古包裡住宿一段時間,所以每個人都馱了這些臨時出外面野營和住宿的東西。
爲了不要節外生枝,他們幾個人在村口互相遠遠的看到之後,都沒有說話,每個人都不約而同地飛身跳上馬背,一抖馬繮繩,就迅速的向着村南飛奔而去。
這會兒,飼養院,大廚正在切剁着剛纔宰殺的4只大肥羊,準備在大鐵鍋裡煮燉,再過一個多小時以後,就可以大口大口的啃這些羊骨頭了。
從老家無定河遷徙到這裡的村民們,不用說每年任何一個節日,都是在一起吃喝熱鬧紅火的。自從建成飼養院以後,不用說村裡人所有節日,都是在飼養院一起吃喝熱鬧度過的。就是類似今天這個小會議,或者村集體主要的那些當家人在這裡商討一些事情的時候,也要讓村裡所有人都一起來這裡吃喝熱鬧聚餐。反正野駝山現在生活富裕,村集體有的是馬牛羊,大家聚在一起紅火熱鬧,自然就要吃吃喝喝,又紅火,又能增加凝聚力。
今天的廚房裡,除了準備在大鐵鍋裡燉這些羊肉,另外一個大竈上,還準備燉三隻狼。
對於野駝山這些肚裡不缺油水的人來說,其實並不喜歡吃狼肉,他們最愛吃的還是羊肉。但是狼肉的大補功能他們是知道的,所以與其說他們吃狼肉是爲了滿足口福,還不如說是爲了讓他們進補。尤其是在冬天裡吃狼肉抗寒大補,這是大家都非常清楚的。
另外一個竈眼上,一個略小一點的鐵鍋,也準備燉煮幾副狼肚和狼腸。其實狼的腸肚更沒有多少人喜歡吃,但是相比狼肉,狼的腸肚更是提高人消化功能的一副再好沒有的良藥。什麼這樣那樣的急性和慢性胃病,不好消化方面的一些問題,幾副狼腸肚吃下來,不僅能將之前這些胃病治療了,甚至人的腸胃還會變得像狼的腸胃一樣,能夠消化任何吃進去的東西。
至於說狼腸肚的腥味和羶味嘛,哈,好辦,一切的一切在人面前都不是問題。飼養院的大廚用野駝山多種草藥,包括家裡常用的蔥薑蒜辣椒,就把狼腸肚的腥味羶味全部壓了下去。
況且人們爲了身體好,也就不考慮什麼腥味和羶味了。
可惜今天飼養院準備的所有這些美味,李保山他們都無緣享受了。
李保山他們5個人也沒有說話,飛馬狂奔,一會兒工夫就來到了石羊灘蒙古包。
自從把那些野狼消滅了以後到現在,這個蒙古包,包括地皮菜蒙古包和野韭菜蒙古包,還有野馬林和野馬川周圍其他的幾個蒙古包,還是原封不動的繼續保留在這些地方,並沒有撤回村裡。在此之前李保山和父親他們初步合計,至少在目前這些野馬在野馬林和野馬川這一帶活動的時候,這些蒙古包是不準備撤回到村裡的,還繼續留在這裡作爲他們隔三差五來照料這些野馬,臨時歇腳或者留宿的地方。
李保山他們5個人剛來到石羊灘蒙古包這一帶的時候,老遠就聽到野馬林那十二匹野馬,不斷的發出一聲聲嚯兒嚯兒的嘶鳴聲。這種聲音和過去這些野馬發出的嘶鳴聲音是完全不同的,應該是呼喚他們,期待他們趕緊進入野馬林,和它們見面的那種急迫而期待的聲音。
李保山他們趕緊在石羊灘蒙古包旁邊跳下馬背。他們每個人把馬背上亂馬七糟的那些東西全部卸下來,包括5匹馬的馬鞍,也卸了下來。他們分別把5匹馬的前腿用馬繮繩絆住,讓各自的坐騎在周圍這一帶隨便活動吃外面的野草去了。
李保山吩咐韓雲龍.高喜財和劉黑子三個結義弟兄,趕緊給蒙古包裡生火,也把這個蒙古包收拾一下。準備接下來他們吃吃喝喝的一些東西,他對着郭虎一招手,倆個人就各自帶着自己的弓箭和長刀短刀,大步流星地向着野馬林裡面走去。
一袋半煙的功夫,李保山和郭虎就透過密密扎扎的灌木林,進入了野馬林裡活動的那個中心地帶。
老遠,李保山和郭虎就看到,十二匹正在啃食玉米棒的野馬,聽到他們的腳步聲,都停住了對玉米棒的咀嚼,一致擡頭對着他們,還發出了一陣陣的嘶鳴。同時在那匹大兒馬的帶領下,所有野馬甩着長長的馬鬃和馬尾巴,扭着脖子向着他們這邊走來。
李保山知道,對於馬匹,尤其是對於野馬來說,能夠做出如此這般的動作向人走來,這是它們表達着對人類非常友好的一種內心世界。
看到郭虎略有一點不解,甚至還有點緊張的神情,李保山笑着說:“不用擔心野馬對我們的攻擊。它們要是真的對我們攻擊的話,就不是這種動作了,會刨蹄打響鼻,抿耳朵。”
本來李保山說的這些情況郭虎也都是清楚的,剛纔他的神情完全也是出於一種本能,這會兒李保山這麼一說,郭虎一下子也就釋然了。
這個時候,那十二匹野馬還是像剛纔一樣,做着那些動作向他們這邊走來。
李保山說:“我們還是趕緊離開這些野馬吧。在這之前我們做的所有那些事情,看來完全已經收到了我們想要的結果,這些野馬徹底的明白了,我們是它們最忠實的朋友而不是敵人。那天晚上,它們的性命是我們幫着撿回來的,這說明這些野馬是非常通人性的。也說明我們以前對它們的心思,也掌握得非常準的。”
郭虎又興奮,又有一些不解地問李保山:“既然這些野馬現在視我們爲朋友而不是敵人,還願意主動的靠近我們,那麼我們爲什麼不趁熱打鐵,甚至如果有可能的話,把它們拉回我們的飼養院馬圈裡飼養,這不更好嗎?”
李保山說:“不,野馬就是野馬,如果把它們拴到我們的馬圈裡飼養,我估計慢慢幾代以後,就把它們良好的基因全部破壞退化了。我們現在看到它們這麼高大雄壯,面對野狼毫不畏懼,就是因爲它們長期在野外生長,才保持了這種野性的結果。所以我們不能用這種手段來埋葬了它們這種野性。我們只要求慢慢的給我們改良我們馬匹的基因,就是我們最大的勝利。”
話畢,李保山趕緊拽着郭虎離開了野馬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