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來消息才能被守住,皇帝對此一無所知,消息發達的朝廷官員也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人們恍然以爲淮南的災情已經過去了,大晉也不會民心不穩。
君千紀道:“你在爲他們擔心嗎?”
鳳時錦搖了搖頭,道:“他們不過是權力者愚弄的對象,木已成舟還輪不到我來擔心。”她停了下來,君千紀走了兩步發現她沒跟着,便也停了下來,回身看着她。鳳時錦道,“我比較爲你擔心。”
“爲我擔心什麼?”
鳳時錦近前兩步,仰頭望着他,道:“千紀,你在爲他們擔心嗎?”
君千紀低低看着她,嘴上淡淡道:“我不是一個憂國憂民的人,不然也不會辭去國師一職。在我看來,他們想傷害你,便不值得擔心。”
鳳時錦眯着眼睛微微笑道:“千紀,你老實告訴我,你之所以辭去國師一職,除了爲我,便沒有一點是因爲對皇帝失望嗎?你會不會有一天後悔卸下重任陪我過逍遙自在、與世無爭的生活?”
君千紀握着鳳時錦的手道:“你不是常說,我就是個與世無爭的人麼,我是什麼樣的人便適合什麼樣的生活,我爲何要後悔。”
“那你爲何不高興?”
“你怎知我不高興。”
鳳時錦在他面前踮了踮腳,手指撫上他的眉梢,道:“還說沒有,既然沒有,你
皺什麼眉呢?這一路走來,都不曾見你舒展過。”
“我只是擔心我保護不好你。”君千紀忽然道。他不敢往下想,方纔若是鳳時錦沒有那把匕首,會出現什麼樣的後果。
鳳時錦手指頓了頓,然後往下去揉他臉上的淤青,臉上重現明媚的笑容,道:“你是不是被碼頭上的那一幕給嚇到了。以前明明你都是很自信能護我周全的,從小到大最能保護我的人就是你了,一直不都是這樣嗎?我覺得保護一個人,不是要時時刻刻看着她不讓她受到丁點傷害,而是教會她怎樣自己保護自己。”君千紀眼波動了動,聽鳳時錦又道,“這樣的本領,你不是早就教給我了嗎?你讓我在山上鍛煉出了體魄和敏捷的身手動作,打架我一般不會輸;你送給了我這把匕首,旁人無法輕易欺負我,我還可以用它來保護我所珍視的東西。師父你在自責什麼,你不是應該安慰一下我麼,”她笑眯眯地,鳳眸裡晶晶閃閃,灩瀲如湖面粼光,“怎麼現在輪到我來安慰你了呢?”
鳳時錦揚着眉毛笑說:“千紀,我很慶幸我有能力自己保護自己,倘若哪天要你爲了我犯險,我定然是寧願我自己受千刀萬剮也不願你受傷害的。”
君千紀有些難以想象,能說出這樣的話來的,是一個站在他面前的小他九歲的小女子。
緊接着鳳時錦又道:“倘若我是一個像鳳時寧那樣的人,柔柔弱弱,遇事只會哭哭啼啼,需要你隨時在身邊照顧的人,你還會喜歡我麼?你喜歡的是鳳時錦,而鳳時錦就是我這樣的。”
最終君千紀捉住了她的手,半低着頭,看不清臉上表情,放在脣邊輕輕吻過,吻得鳳時錦指尖一顫。他脣邊綻開了清清然的笑容,宛若楊柳春風,道:“走吧,我們去僱馬車,回東海了。”
這路上不管發生什麼,都與他們沒有關係。他只想帶她回去那個可以被稱作家的地方。
僱好了馬車,兩人坐着馬車一路往南去。沒有一個車伕願意爲他們驅趕馬車,因爲南邊要
途徑同胥鎮,聽說那鎮上洪澇淹死的人最多,災情也最爲嚴重,現如今鎮上已經鬧起了瘟疫,在短短的一兩個月時間裡已經死傷過半,想要去那裡只怕有進無出。那些逃難的人全都向北方行走,而不怕死還要南下的,怕是就只有君千紀和鳳時錦了。
無奈之下,君千紀只好買了馬車,自己當車伕駕車南行。
鳳時錦不願一個人坐在馬車裡顛簸,便和君千紀一道坐在前面,君千紀駕馬車時她手裡也拿着一根小藤鞭時不時揮舞兩下,青山過處,洋洋灑灑。
只是,有關同胥鎮的傳聞,可一點也不是假的,也一點沒有誇大其詞的成分。到了黃昏之際,兩人快要入城了,天邊紅霞如火燒一般,將同胥鎮烘托得極其死寂。那天空之中,偶有三兩隻烏鴉飛過,嘎嘎兩聲,有些滲人。
烏鴉食腐,乃不祥鳥,如此盤旋在上空,可見情況不妙。遠遠就令人感到一股冰冷的死亡氣息。
要想往南行,只有這一條官道可以走,則必須經過同胥鎮。
在進城前君千紀問她:“你怕嗎?若是怕,我們便棄了馬車,行山路繞過同胥鎮。”
鳳時錦當即回道:“這馬車好歹也是用錢買來的,說棄就棄了,等繞過同胥鎮以後,我們難不成要走路去東海呀?況且山路不一定比官道更安全,淮南這麼多難民,其中不乏有落草爲寇的,要是遇上山賊了怎麼辦?”
君千紀驅馬前行,道:“如此看來,我們只有穿過鎮上了。”
一陣晚風吹來,鳳時錦忽然就覺得有些冷,不由抱着肩膀抖了兩抖,連忙把三圈從馬車裡拖出來抱在膝蓋上取暖,不確定道:“要是我們不小心也染上了瘟疫怎麼辦?”
君千紀道:“只是路過的話,應當不會。況且你我”,他睨了一眼三圈,它後腿上的傷勢恢復得也算快,止血了,看起來也精神些了,“還有它,常年沾着藥氣,病魔不易襲身。”
鳳時錦放了放心:“那就好那就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