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進了住院樓,一樓大廳中間,站着一個很有氣質的導醫護士,他們走過去,向她打聽朱正軍被安排到了哪間病房,她很熱情地到工作臺查詢,告訴他們,是914特供病房。兩人道了謝,到大廳西南角,坐上電梯,上了九樓。
9樓全是特供病房,走廊裡鋪着橘紅色厚地毯,分外安靜。二人來到914房門前,按了下門鈴,一個戴眼鏡的年輕醫生把門打開,將兩人讓了進來。
俞凡進了門,飛快打量了一眼,又寬敞又奢華,不愧是特供病房。房內只有一張單人病牀,靠着西牆,朱正軍安然躺在牀上,臉色蒼白。他牀左側有一把很現代化的白色椅子,上面坐着一個胖胖的老人,穿着白大褂,梳着大背頭,不苟言笑,很有一種官僚的氣質。
朱正軍一見俞凡和老朱,臉上露出感激的笑容:“兩位,快請坐。”
年輕大夫把兩張白椅子搬到牀右側,俞凡二人徑直走過去,大大方方地坐下了。
朱正軍看了那年輕大夫一眼,胖老頭見了,立即朝他一揮手,年輕大夫立即會意,鞠個半功,輕輕出了門。
房內只剩他們四個,朱正軍掙扎着坐起來,胖老頭連忙扶住他,他靠在了牀頭上,朝俞凡二人抱拳笑道:“二位法師,多謝救命之恩。”
俞凡微微一笑,也抱拳道:“朱校長言重了。我們是法師不假,但更是天京學院的學生,幫您是應該的。”
老朱也皮笑肉不笑地道:“是呀,學生幫老師,天經地義。”然後立即換回一副冷臉,不再說話。
程先生變成的女鬼跟唐思思有很大不同,但朱正軍一見到樓梯上的女鬼,就將她認作唐思思,這無疑是做賊心虛。老朱在一樓聽得清楚,他怒火中燒,現在只想宰了他,根本不願搭理他。
朱正軍驚奇地道:“你們是我的學生?哪個專業,哪個年級的。”
俞凡告訴了他,緊接着又道:“我是四川人,散修道士,這位是我天京一位道友,我倆恰好分在一個宿舍,一見如故。”
“那真是太巧了。”朱正軍不由自主地說,然後一看旁邊的胖老頭:“鄭院長,你說對不對?”
鄭院長點點頭,簡單介紹了自己一下,他是這家醫院的第一副院長,朱正軍和他在知情時代就是好朋友,有過命的交情。這間特供病房,就是他安排給朱正軍的。
他的言下之意是,你們對我可以放心,任何秘密我都不會泄露。俞凡自然明白,點了點頭。朱正軍忙問:“二位今晚是特意去捉鬼的嗎?我模糊記得,她好像穿窗而逃了,對不對?”
俞凡緩緩點頭:“對,我倆聽說,上月底,望星樓有女鬼害死了人,所以約定去看看。過了十一長假,今晚正好有空,所以我們就去了。那裡沒有鬼,只有一縷鬼氣,我用陰陽鳥一路追蹤,來到行政樓,沒想到她正要害您。可惜那裡地形太窄,她又狡詐,最後還是讓她跑了。”
俞凡說完,低下了頭,裝出一副後悔不已的樣子。
朱正軍連忙擺手道:“俞道長不要這麼說,你們能把她趕走,已經很不得了,真是英雄出少年!”
俞凡謙讓幾句,朱正軍突然話鋒一轉,打探他們的底細,俞凡隨口敷衍了一番,反問道:“朱校長,你知道這女鬼的來歷嗎?我聽說,十多年間,她已經害死了好幾個人。”
朱正軍聞言,低頭嘆了口氣:“哎~~說來慚愧,在大學教書的人,本不該相信鬼神,但實不相瞞,學校整個領導層,都知道這個鬼的存在。她是90年代一個女學生,叫唐思思,化學系,當年我還做過她的論文導師,她很聰明的。”
“大四那年,她被社會上一個男人騙了,好像還懷了孕,那個男人很快消失,她一時想不開,就在望星樓七樓自`焚。她自`焚用的材料,還是我研製的新型化學燃料。爲此,我還被學校記大過處分。”
“她死了以後,家長過來,收走屍首。全校本以爲,事情就這樣過去了,但誰也沒料到,過了不久,望星樓就開始鬧鬼。經常有學生和老師,在她自焚的房間看到她。學校暗地裡找來一個道姑作法超度她,但那道姑作法過後,說她怨念太重,無法超度,她只能將她封印。不過,這個封印只能維持十年,十年以後,學校可以再請高人來解決。”
“道姑走後,學校沒有辦法,只好找了個藉口,把望星樓徹底封閉,嚴禁任何人進出。但這些年以來,還是有幾個膽大的學生,不顧學校的禁令,夜裡闖進去探險。他們都死了,三個死在外面,上月底,許朝陽則直接從樓頂跳了下來,哎~~十年之期早就過了,只因爲近兩年,樓裡一直比較平安,校長又是新上任的,所以並不重視這件事,現在出了許朝陽事件,校長最近一直在頭疼,這件事到底要怎麼解決~~”
說到這裡,朱正軍探過腦袋問道:“俞道長,馬道長,你們二位能驅走她,一定有辦法吧?”
俞凡侃侃而談:“我們當然有辦法,不過棘手的是,她今晚受驚逃走,我們到哪裡去找她?找不到她,就談不上解決她。”
“你們找不到她?”
“嗯。我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我有一種直覺,她還會回來,因爲那個道姑的封印,幾年前就困不住她了,可她一直呆在學校裡,這說明她在這兒有執念。鬼魂的執念非常可怕,今晚她雖然逃了,但她遲早會回來。”
說完,俞凡注意到,朱正軍眼神內部果然閃過一縷刻骨的恐懼。
朱正軍滿臉憂色:“那,她有什麼執念呢?是不是跟拋棄她的那個男人有關?”
俞凡簡潔地道:“這隻有她自己才知道。”
朱正軍陰沉地思索了好一會兒,忽然道:“二位,我有兩件事相求。”
“什麼事?”
“先拋下她的執念不管。二位也許知道,咱們學校在規劃新校區,望星樓所在的老區,都得拆掉。出了許朝陽事件後,這個計劃暫緩了,今晚又出了這樣的事,風聲一傳出去,恐怕這個計劃就會完全擱置起來。所以,第一,我想請兩位千萬保守秘密。”
俞凡不屑的一笑:“必須的。朱校長太低估我們的職業操守了。”
朱正軍尷尬地笑了一下,又道:“第二,我想請兩位做這一工程的靈異顧問,專門負責解決此事,好不好?”
俞凡心裡大喜,暗罵:“老畜生,心中有鬼就是不一樣,不等道爺我循循善誘,自己就忍不住鑽進套裡了。”
他佯裝吃驚,摸了摸眉梢:“這個不必了吧,抓鬼本就是道士天職,就算不當靈異顧問,見到唐思思,我們還是會抓住她的。”
朱正軍連忙擺擺手:“不一樣,我聽說鬼魂對自己的棲身之地都有強烈的眷戀。這次拆遷老校區,我是總指揮,說不定她來襲擊我,就是爲了留住望星樓。學校拆遷翻新迫在眉睫,一旦因爲我而耽擱下來,那我就太對不起學校了....”
說到這裡,朱正軍低下頭,一臉悲傷。
老朱瞪起眼睛,恨不得撲上去掐死他,俞凡強忍住噁心,咳嗽一聲,道:“那朱校長希望我們怎麼做呢?”
朱正軍道:“只要拆遷計劃如期進行,她多半會再次來找我,或者找其他負責人。我的想法是,所有主要負責人,都住在行政樓,你們二位也住進去。聽說鬼魂只能在晚上行動,夜裡一旦有異動,二位就出手捉她。”
俞凡仰天打個哈哈:“你的意思,是要我們給你們做保鏢?”
朱正軍神色老練:“不能這麼說,你們這是在給學校工作,報酬一定從優,二位意下如何?”
“哦,”俞凡心裡一喜,表面平靜如水,淡淡地問:“多少錢?”
“這個我得去請示校長,但我保證,一定少不了。”
“看來朱校長有所不知,如果談生意,按陰陽界的規矩,這個價錢,是由法師來定的。”
他說的直白,朱正軍微微一窘,道:“那,你們要多少呢?”
俞凡儼然一副生意人的樣子:“從鬼氣來看,唐思思是一隻厲鬼,按現在的行情,捉一隻厲鬼是三萬塊,如果你想長時間僱傭我們倆,還要按天付給報酬,我們倆都是每人一天一千塊。”
朱正軍皺起眉頭:“三萬起,再加兩千的日薪....好貴呀!”
這時,老朱忍不住冷笑一聲:“朱校長,這點錢就算貴?你在學校被鬼襲擊,算是工傷,這三萬二,恐怕還不夠支付你在這間病房一天的花費吧?”
朱正軍的臉頓時紅透。俞凡則簡直驚呆了,左右看看,這個房間一天的花費能有幾萬?
他頓時後悔沒有獅子大開口。朱正軍恢復過來,嘆道:“好吧,三萬就三萬,再加兩千日薪,我這就跟校長說。”
鄭院長從他的衣服裡取來手機,遞給他。朱正軍當然不敢趕俞凡二人走,他撥通了校長的電話,聽他們交談的口氣,在俞凡二人進來前,他就把行政樓的事彙報過了。
談到價錢,朱正軍露出了官場小人的真面目,把腦袋幾乎歪進了雪白的被窩裡,聲音壓得低低的,眼睛偷偷瞟着俞凡二人,唯恐他們聽到。
但談到最後,他嘴角露出一縷卑鄙的笑容,掛了電話,他直起身子,裝出一副高興的樣子道:“恭喜二位道長,薪酬的事情,剛纔校長答應了,從今天起,你們就是天京學院舊校區拆遷辦公室的特殊顧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