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鈞一髮,俞凡舉棗木劍從側面一格降魔杵,順勢借力,向後躍出。他的動作如同猿猴般靈活,落地後腳踏八卦方位,幾個變幻,就到了九宮格右側。
邪靈追了上去,揮降魔杵直取他頭顱,俞凡這回不進反退,將棗木劍一橫,跟它鬥在了一起。
道門天師對千年邪靈,好一場大戰!
妙希中了邪靈的妖力,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看着,這兩人勢如狂風暴雨,打得壯觀極了。從前,妙希也見過陰陽界高手的對決,但跟這兩人比起來,簡直就像小貓小狗在打架。
慢慢地,她看出,邪靈確實修爲更高,但俞凡踩着八卦方位,變幻莫測,棗木劍又靈力驚人,剛好剋制陰氣凝成的降魔杵,他連綿進攻,一時竟然絲毫不落下風。
然而她也知道,俞凡的這些優勢,時間長了就會喪失作用,因爲一套八卦步法和一柄棗木劍絕對抵消不了修爲的差距,果然不出她所料,十幾分鍾後,邪靈居高臨下,降魔杵漸漸壓制住了棗木劍。
俞凡陷入了危機,他不停踩着八卦方位朝西移動,躲避降魔杵的鋒芒,邪靈一路緊逼,突然,俞凡大喝一聲,不退反進,踩在離位上,棗木劍從下而上,直取邪靈眉心。邪靈將杵一擺,砸在棗木劍上,“砰!”一聲響,兩件兵器相交,邪靈手腕一翻,仗着身高優勢,猛往下壓。
它打算以修爲將俞凡硬壓在當地,動彈不得。哪知道俞凡這是虛招,他一見降魔杵壓在了劍上,立刻撒手棄劍,瞬間從邪靈的胳膊肘下鑽過,從離位移到了坤位。邪靈還沒有反應過來。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俞凡張開嘴,吐出一口早已含了多時的天師血,邪靈法力再強,被天師血一沾,當下也動彈不得。俞凡抓住時機,一把從腰帶裡摸出一個包着黑色包袱皮的法器,上頭尖,下面是個柄,好似令牌模樣,他將這法器高高擲起,懸在邪靈頭頂,然後雙手結印,朗聲念道:“天地自然,穢氣分散,日出海晏,天元借陽!”
咒語唸完,就見那件法器光芒大盛,晴空中馬上傳來一絲撕裂般的清晰聲響。邪靈這時脖子已經能動了,它一擡頭,駭然看見一道洪流般的陽氣,閃着普通人所不能見的金輝,從紫煙峰上奔涌而來。
一個恐怖的念頭劃過它心間,它扭頭對俞凡驚道:“你....”
“對,”俞凡冷笑道:“懸在你腦袋上的就是大名鼎鼎的天元令,我師父賜給我的最高寶貝。七關封陰,神令借陽,在七關陽氣最強的天陽關前,以天元令之力,借來附近的最強陽氣,綁縛邪靈,纔是這七星縛靈陣的真正精髓----妖孽,真正上當的是你!”
原來,邪靈的分身一出來,俞凡用罡氣感測,發覺它的修爲明顯不如空桑,從而判定它是假的,知道背後必有陰謀,幸虧這七星縛靈陣有妖雷和借陽縛靈兩張底牌,他立刻決定將計就計,綜合運用兩張王牌,解決掉這個邪靈。而那天元令,就是俞凡在古墓裡想用而未用的寶貝,因爲要借天地陽氣,必須擺一個七星陣這樣的大陣,單憑一人法力是做不到的。
邪靈驚恐至極,拼盡全身法力想衝破天師血逃走,但它還未得逞,陽氣經過天元令的反射,化成一道活動的火鏈,旋轉而下,立即將它牢牢捆縛住,它連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了。
俞凡再不多話,反身取來死玉,積聚起最後的法力,再次念動乾元封靈咒,本體被制,那半個邪靈分身一秒鐘就被吸了進去,然後陽氣裹着邪靈的本體,迅速變小,也被吸入玉中。
一切都結束了。
天元令從天上掉下來,俞凡的法力也消耗殆盡,雙腿一軟,坐倒在地上,手一鬆,那塊死玉咕嚕嚕滾出老遠。
邪靈被封,它加在妙希身上的靈力自然消失,妙希立即爬起,急匆匆地跑過來,撿起死玉、棗木劍和天元令,遞給俞凡。
俞凡累得汗如雨下,閉目打坐,運行了一個小週天,精力恢復了些,才睜開眼來,只接過棗木劍和天元令,塞進腰包,道:“死玉留下吧,送給空桑師太。”
“爲什麼?”
“這隻邪靈跟空桑師太之間肯定有故事,否則它剛纔出來時,就已經把你們師徒殺了。”
“啊?它不是說......”
“說什麼?”俞凡鄙夷道:“刺血爲墨,魂魄裡充滿佛力?如果佛經真那麼厲害,我們這些法師都用血寫上一部,不就可以用魂魄鎮壓邪魔了?它明明就是在閃爍其詞瞎扯淡,這種鬼話你也信?”
妙希並非傻瓜,她學佛二十年,見過不少用自己的血抄寫佛經的高僧,但從未聽說過有那種奇效,腦筋一轉,暗想:“這混蛋小道士說的應該不錯....”
俞凡雙手拄地站了起來,又對妙希道:“還愣着幹什麼,去喊人吧...”
妙希匆匆而去,幾分鐘後,帶着衆人過來。她派那些警察打掃戰場,並吩咐說,打掃完後立刻走人,今晚之事絕不能告訴任何人,警司拍着肥厚的胸脯,拿自己的肩章做了保證。
這邊,謝洵美激動之下,險些抱住俞凡。大戰過程中,她聽着後院一聲接一聲的巨響,一直鬧着要來找他,但被老朱死死攔住--老朱從俞凡下命令時的神色看出,他這次的敵手絕對非同小可,他們去了只能添亂。
妙希看看他們三個,尤其謝洵美和俞凡,心頭忽地劃過一絲異樣感覺。她爲人果斷,立即擺脫了它的困擾,和小尼姑一起攙起空桑回了內堂。
俞凡三人也進來了。俞凡見空桑躺在榻上,仍然昏迷不醒,上前替她把脈,笑道:“沒事,那邪靈沒給她造成一點傷害。”手指就勢給她命門裡注入一縷罡氣,空桑很快眼皮跳動,悠悠地醒了過來。
謝洵美歡呼道:“凡哥,醫術你也會?”
“略懂而已。”俞凡有些飄飄然。道門四法,術、堪、卜、醫,除道術外,他對其餘三種也都下過功夫,很有些造詣。
空桑睜開了眼,邪靈已除,她整個人比起白天來都精神看了很多,尤其雙目眼神溫潤,內含炯炯光芒,一看便是修爲高深之人。
俞凡見了,心想:“現在沒必要再客氣了。”他拿出死玉,放在榻前的桌子上,說:“師太,那邪靈就在這玉里,但我有幾件事不清楚,想請教一下。”
“天師對老尼有救命之恩,有事請講,老尼知無不言。”空桑似乎感覺到了他要問什麼,但神色坦然篤定,好像決心要和盤托出。
“嗯,第一個問題,這邪靈到底跟您是什麼關係?它修爲那麼高,我想再厲害的法師,也無法用肉身封印它,而它在您體內老老實實地被封印了三十年,這恐怕不合常理吧?”
聽他問及,空桑不禁輕嘆一聲:“實不相瞞,當年,這邪靈對老尼有一縷男女之情,當年一戰,它是故意輸給我的,然後它趁着我用封印咒,自己跑到我身上,封印起來--其實說穿了,就是想以這種方式待在老尼身邊罷了。”
“啊?”
妙希、謝洵美、老朱和小尼姑四人不禁同時一聳,露出四種截然不同的表情。俞凡倒不太吃驚,他早隱約想到,除了愛情,還真沒有別的原因解釋邪靈的行爲。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它苦戀了空桑三十年,到頭來,還是空桑找人把它封印了--這真是一種惡緣。
“哦,竟然用這種方式來得到自己的意中人,那邪靈原來還是個腦洞大開的情種。”俞凡下山後學會了“腦洞”這個詞,覺得用在這裡蠻合適的。他又略帶不滿地問:“那您一開始爲什麼不說清楚呢?”
空桑微現尷尬之色,繼續道:“哎,出家人本該看萬事皆空,但那邪靈對我的男女之情,我怎麼都覺得羞於啓齒.....說到底是老尼修行不夠,凡心難泯....請天師見諒。”
“師太言重了。”俞凡解開了心中第一個疑竇,又道:“我還想問,邪靈被封印以後,您爲什麼不回師門求助?反而在這裡隱居起來。還有,當年跟您一起下山的是空色大師吧?他現在名聲顯揚,當時去哪裡了,幹嘛不出手幫您?素不相識的法師,尚且必須拔刀相助,更何況他是您師兄。”
“哎!”空桑長嘆了一聲,這個問題不讓她覺得難以啓齒:“因爲那次我和空色師兄下山,原本就是爲了爭奪一個禪師的靈根。俞天師想必也知道,道門有牌位,佛門有靈根,標誌着一名法師的修爲和地位。佛門弟子衆多,靈根數量卻很有限。當年我的法力已經到了宗師級,但依舊是上人靈根,我愚昧不明,心裡忿忿,只想早日封到一個更高的靈根。”
“恰巧的是,三十年前,佛門有一個禪師圓寂,他的靈根空了出來,珞珈山、五臺山和普陀山等好多法師都來競爭,我和空色師兄也不例外,當時的競爭者中,屬我們倆修爲最強,很快就把其他人比了下去。”
“而後,我和空色爭得不可開交,佛門的前輩們沒了辦法,就讓我們下山除魔,誰的成績好,就把靈根給誰,結果我們一路從普陀山比到天京,還沒分出勝負,最後,也是孽緣,我們在天京遇到了這邪靈。這邪靈對我一見鍾情,要我跟隨它漂泊修煉,我當然不肯,就鬥起法來。空色師兄和我聯手,仍然不是它的對手,空色師兄眼見不妙,最後撇下我跑了....”
“靠!”俞凡罵了一句,看妙希等人,果然也都是一臉鄙夷。
“而我情急之下,只好舉起金剛伏魔印,準備拍自己的眉心,寧可化爲精魄,也不願讓它得手。誰知它立刻慌了,拉住我的手,我順勢唸了一道封印咒,它竟然不躲不閃,甘心情願被封印--不過,我當時是想把它封印在佛珠裡,誰知它卻鑽進了我體內,轟也轟不出來。我俗性好強,對它憎惡無比,又深感羞恥,不敢回師門,只好留在這裡。我想擺脫它,但始終也沒有辦法,直到今日,俞天師以七星縛靈陣相逼,我才終於夙願得償。天師功德無量,老尼感激涕零。”
“原來如此,”俞凡道:“陰陽界最不恥的,就是法師與妖鬼邪靈有情感糾葛。師太道心堅定,令人佩服。”
空桑微微頷首。故事講到這裡,大致完了,衆人心情略微放鬆了點。就在此時,空桑忽然眉頭一皺,口一張,低頭嘔吐起來。老朱一瞪眼珠,冒失地道:“我的天,那邪靈在她體內待了三十年,該不會讓她懷孕了吧?”
話一出口,妙希回過頭來,那神色完全就是要殺了他。老朱嚇得天靈蓋冒涼氣,連忙後退,嘴上連連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心裡卻想:“你個官二代牛比什麼,你再高冷,遲早有一天,也會有個男人叫你懷孕--只可惜那人不是老朱我...”
他在外堂等待時,從警察的口風裡聽出了,妙希是公安部高官之女。他原本意淫,她是世外高人,會不管世俗差別愛上他這個肥胖吊絲,但一聽她的身份,那個白日夢立刻像方澤壇的殭屍,直接被雷劈飛了。他好恨。
老朱正在自憐,空桑忽然嘔吐的更加劇烈,她小腹吸起,好像有一個東西在緩緩上行,最後她口一張,“哇”地一聲,吐出了一枚核桃大小的猩紅珠子。她將珠子捧在手裡,連連喘息,半響才道:“對了,這是那邪靈放在我體內的一顆劍珠,據說屬於秋風神劍,俞天師辛苦,老尼卻貧寒沒有謝禮,若不嫌棄,就請收下這顆珠子如何。”
“什麼?”俞凡和謝洵美聽了,頓時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