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凡此言一出,在場衆人頓時臉上都變了顏色。
妙希是滿臉驚愕。因爲覺明和覺空兩個人都是佛門法師中的翹楚,桀驁如她,平常見了也尊敬得很。
而且他們一直在覺山寺隱修,很少下山,但每次一下山,就會有許多高官顯貴像衆星捧月般的捧着,他們臉上哪吃過這種嘴巴子?
老朱則是又驚又疑,他暗自嘀咕:“凡哥以前跟惡鬼也沒這麼快翻臉呀?今天犯什麼衝呢?難道是爲了討好這個官二代,莫非,他喜歡的是她而不是謝洵美—我的天,他該不會有戀姐情節吧?”
再看覺明覺空兩人,覺明性格陰沉,雖然氣得臉發紫,但當下仍沒有發作,而胖和尚覺空是個火爆脾氣,他大手狠狠一拽胸前的紫檀佛珠,往前邁了一步,胖大的身軀完全擋住了俞凡,冷笑道:“好啊,小天師,我覺空倒要看看,你打算怎麼不給覺山寺面子?”
俞凡也冷笑了一聲。他並不魯莽,更不是傻瓜,在對付閻羅宴的時候還得罪可能成爲朋友的人。
他口氣這麼強橫,原因有三,一就是剛纔他說的原因,也是真正惹他生氣的一個原因,閻羅宴在天京出現,已經害死了那麼多人,而覺山寺不僅沒有察覺,反而在爲了場葬禮一心一意地搞窩裡鬥。
二是他剛纔在紫竹林外已看出,要想讓妙希死心塌地幫自己,先幫她拿下空桑葬禮的規格是最好的手段,而要拿下葬禮規格,必須先威服這些和尚;
第三個,也是最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佛道兩派表面和睦,但私下裡其實誰也不服誰,除了空桑菊潭那個等級的高人以外,兩派的法師見了面,十九都要或明或暗比試一場,這是慣例。而俞凡的個性就是,暗比不如明比,遲比不如早比,來了就比最好,越是簡單粗暴效率才越高。
但一般人哪猜得出他心裡有這麼多彎彎繞繞?俞凡瞧着覺空憤怒的大環眼,淡淡道:“大和尚,別擋在我面前,你還不夠格。”
覺空勃然大怒,猛地後退了一步,叫道:“好大的口氣,小天師,我這個不夠格的,就來領教領教你的高招。”
他說着,雙袖一擺,露出兩條肌肉盤結的手臂,但他沒有結佛家的金剛降魔印,而是雙掌合十,擺了一個羅漢拳的起手式,右腿前伸,雙手緩慢而沉重地朝俞凡胸前推去。
衆人看得清楚,不禁一愣,他用的不是法術,而是武功。
妙希頓時大怒,喊道:“覺空,你真不要臉!”
俞凡也吃了一驚,覺空這一擊蘊含着裂石之力,他不敢小覷,腳步一閃,飄然躲開。
覺空並不理妙希,他一招既出,餘招就連綿跟上,一招比一招沉重,但俞凡靈巧輕盈,每一招都躲了過去。
一套羅漢拳使完了,覺空招式一變,又用上了五行拳,他更是深得這套拳法的精髓,打得聲勢浩大,精妙絕倫,看得旁邊的人都眼睛發直。
覺明等人自然瞭解,覺空的武術造詣絕對是第一流的,而且他的頭腦並不像外表那麼簡單,要論法術,倆禪師並肩上也比不過一個天師,只有傻子才幹那種以己之短攻人之長的事,所以他肯定早就打定主意,要用自己擅長的武功對付俞凡。
但他們誰都沒有想到的是,覺空這套五行拳也打完了,他卻仍然連俞凡的衣角都沒摸到。
所有人都張大了嘴,只有老朱胸有成竹,面帶微笑,他對這場比試的結果是一點也不擔心的。
果然,俞凡最後退到了紫竹林邊,他迄今一招未還,覺空眼見他避無可避,猛地大喝一聲,跳到空中,右腿擡到九十度,一記力劈華山朝俞凡頭頂狠狠砸下。
俞凡確實再也無法躲避,不過他也根本沒想躲,因爲這一招乃是殺招,法師較量時都應留三分餘地,而覺空對他痛下殺手,這實在是不能忍了。就見他往前一欺,搶在他的腿落下之前,右手託在覺空的大腿根,借力使力,四兩撥千斤,轉身向外一送,覺空立即腦袋朝前屁股朝後,平平飛進紫竹林,“砰砰”幾聲,撞斷了好幾根竹子,臉朝下落在了地上。
“日.....”覺明等人頓時傻了眼,心裡一萬隻羊駝奔騰而過。而老朱則鼓掌大笑,妙希也不禁破顏如霽,多日以來的鬱悶頓時大大緩解。
覺空身子骨真是強壯,哼唧了幾聲,雙手撐地硬站了起來,扭過了頭,肥大的臉上又是泥,又是血,又是淤青和腫塊,牙齒掉了幾顆,眼睛也摔得睜不開了。
覺明臉色鐵青,一揮手,兩個和尚跑過去,扶起他,回了僧羣之中。覺明見師弟丟了這麼大臉,就算明知自己不行,也不能不上了,他摘下胸前的佛珠,纏在右手腕上,禮道:“俞天師武藝驚人,覺明斗膽,再向你討教一下道門的法術。”
俞凡雙手不耐煩地一攤:“那就快點!”
不料他話音剛落,就聽院內傳來一個笑嘻嘻的聲音:“覺明住手,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這位小道長豈是你能挑戰的?”
話非常輕挑,但覺明不僅不生氣,反而面露喜色,他急忙回過頭,垂手退到一旁,其他僧人也趕緊退開,就見院門內,一個圓滾滾的黃衣和尚,大約三十來歲年紀,一邊摸着腦袋,一邊嬉皮笑臉地走了出來。
覺空見了他,趕緊把兩臂掙脫出來,和尚們一齊合十躬身:“見過禪澄師叔。”
“禪澄?”俞凡眯起了眼睛。
禪澄笑眯眯地對衆和尚一揮手,搖着光腦袋走了過來,對俞凡拱了拱手:“佛門禪澄,見過小天師,敢問小天師貴姓啊?”
“姓俞,你是禪月長老的師弟?”
“正是。”禪澄拖長了語調回答,滿臉吊兒郎當。
“大師剛得到宗師靈根吧?佛門又添了一個高人,可喜可賀。”俞凡依舊不冷不熱。
“呵呵,”禪澄似乎非常大度,對他的態度全不在意,他拍着脖子後的肥肉說:“俞天師言重啦,如果我沒看錯,你的法力,猶在一般天師之上,我禪澄目前可不敢跟你比呢。”
他一句話說出來,身後的和尚們頓時面面相覷,覺明和覺空更是駭然,一般的天師,已經不是他們哥倆所能對付的了的,這個俞凡法力猶在一般天師之上,那他得多恐怖。想到這裡,覺空突然覺得,剛纔跟他比武功真是明智的選擇,如果比的是法術,自己再對他用個殺招,那沒準剛纔就直接被他打到太陰山去了。
“但是——”禪澄忽然來了個大轉折,臉上依然笑嘻嘻的,語調卻多了幾分殺氣:“按照陰陽界的規矩,咱們既然照了面,就得切磋切磋,更何況,俞天師剛纔給我徒侄好好上了一課,那我們就更不得不表示一下感謝了。”
“廢話真多,要比就比,你儘管說比試的方式就是了。”俞凡平常也貧嘴貧舌,但真遇見這種唐僧式的人物,他也受不了。
禪澄仰天大笑:“好,俞天師真是痛快,那我也直說好了。我聽說,道家最厲害的,是各種千變萬化的陣法,我禪澄今天就想見識一下,道家陣法的厲害。”
“哦,你想怎麼見識?”
“天師請看,”禪澄向前走了幾步,到了紫竹林裡面,用手一指林外的韋馱像:“實不相瞞,這座韋馱像是從北魏時期流傳下來,因其栩栩如生,又長在佛寺,時間久了,慢慢有了靈性。幾百年前,我寺開山祖師得到它時,索性給它開了光,它就變成了一件法器。今天,我、覺明和覺空三人,就想用這件法器,來挑戰一下俞天師的陣法,你看如何?”
俞凡還未答話,老朱突然上前一步,嚷道:“不行,大和尚,你的意思是要三個人打凡哥一個,世上哪有這麼不公平的比試?”
“就是,”妙希罕見地附和了別人一句,秀目直視禪澄:“這樣明擺着就是欺負人,俞道長不會答應的。”
俞凡一怔,他知道那韋馱像靈力深不可測,再加上這一個宗師兩個禪師,他確實有點心裡沒底,但待要拒絕時,忽然看見那個知客僧縮在和尚羣裡面,正在對覺明耳語,他們倆都拿輕蔑的眼光瞟着他,俞凡頓時就火撞心頭,心想:“老子要不拿出點真本事來,料想你們絕不服我。”想到這裡,他朝禪澄投去一個同意的眼色,道:“好!今天大陣來不及擺,我就讓你見識見識一個小小的‘釋艮陣’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