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眼睛死死盯着剛剛進門的張薇。她表情平靜,動作不疾不徐。
進屋後首先看到了躺在地上的許巍,她快步走到許巍身邊,蹲下去。
“你瘋了!下這麼重手,我只是……”張薇轉身對王曉彬大吼,然後看見了我倒在地上,邊上淌着從鄭亮眼睛中流出的血。她嘴張得更大,手舉着站了半天沒說出話。好一會,我發現她眼睛紅了,她又大叫:“我沒叫你這樣!我沒叫你這樣!我只說讓你嚇嚇他們……”說完了就蹲在地上。
原來張薇真的早已知道今天要發生的事!原來我給她電話時她就已經知道!但怎麼會這樣?我們不是已經在一起了嗎?她爲什麼要瞞我?是她誠心誘我上當的嗎?她爲了什麼?
我腦裡有一串串的問題想不通!我倒吸一口涼氣,無法接受眼前的事實。
我緊閉着眼,全身發冷。我知道鄭南、東生都在看我。
王曉彬一直沒說話,我想他正竭力忍着笑吧。
整個屋子安靜極了,陽光毫無章法地從四面八方滲進來,使屋子看起來更加凌亂不堪。
我木呆呆攤在那裡,腦子裡像有無數小蟲飛來飛去,使我陷於僵化,無法思考。我想我是無法接受眼前的事實,我又想逃避了。可現在是逃無可逃的呀!我心裡的痛尤勝身體上的,那是一種錐心的,讓人絕望的痛楚。身體的痛到極致可以以昏迷來逃避,可這心靈的痛,卻是越痛越知!可以說,張薇徹徹底底背叛了我,或者說她從一開始就在耍我,只是我對她用情太深,根本毫無察覺。但她這麼做又是爲了什麼呢?
我雙眼直直地盯着窗櫺外慘白慘白的天空,那彷彿有無窮魔力,竟使我無法挪開視線。我現在心裡竟然沒有憤怒!只是一陣陣發冷,心像絞在一起,好像我的末日已經不遠。
突然,許巍身體一陣顫動——他醒過來了。
他轉頭看見了蹲在旁邊的張薇,如見鬼魅,下意識往後退。可他的腿不聽使喚,只有兩隻手使勁撐地,身體才勉強動了動。
張薇看着許巍,伸出雙手。
許巍大驚!大喊:“你別過來!你別過來!”
我們都看着許巍那張扭曲的臉。
他嚷嚷了幾句,突然像變了個人一樣,用手指着張薇說:“都是他媽因爲你,都是他媽因爲你!”說着,許巍竟然哭了起來,哭得很大聲。他還在繼續說,很小聲地重複:“都是因爲你…都是因爲你…”他又倒在地上,眼淚迅速從他眼角流下來。
張薇看着許巍,一邊哭一邊搖頭。
我們看着許巍,心裡更難受。他每叫一聲我的心就被剜了一刀,事情到了這種局面,我也有責任。
王曉彬哼哼冷笑。
我實在忍不住了,用最後一點力氣大喊:“張薇,你他媽給我滾蛋!”
王曉彬過來又是一個嘴巴。
張薇慢慢回頭看我,我看到她臉上有淚在流。
祁娜一直把頭埋在雙臂裡,不停顫抖,我想過去抱住她。
許巍依舊躺在地上喃喃自語。
張薇慢慢站起來,像她進來時一樣,兩眼無神朝門口走去。
王曉彬看張薇要走,隨手拍了拍身上的土,把門打開,先出了門。跟着,那幾個打我們的男人也跟着走了。
我想現在最傷心的應該是許巍,他爲了張薇,背叛兄弟,逃避學業,到頭來卻是這樣的結果,我完全能夠感覺到這一刻他的傷心,那真的不是語言所能表達的。
王曉彬和張薇走了,屋子一下空了不少。許巍還躺在地上,嗚嗚地哭,哭泣得像個傻逼。鄭南爬起來,竄到鄭亮身邊。“哥,你眼睛怎麼樣,哥!”鄭亮擺擺手。“趕緊去醫院吧。”東生從地上揀起電話。
我忍着疼痛,站起來走到祁娜身邊,拍了拍她肩膀。
她擡頭見是我,一下撲到我懷裡,大聲哭起來。我知道她忍很久了,用手輕撫着她的頭髮,像原來那樣緊緊抱住她。
我清楚的記得,那天陽光明媚,萬里無雲。
這次我們傷得很嚴重!
我和鄭南東生沒什麼可說的,養養就好。可鄭亮的眼睛永遠看不見了!
是的,他瞎了。
醫生說他的視網膜嚴重損壞,無法修補。我聽了很難過,半天說不出話來,我不知道將來如何面對他,甚至鄭南我也不知如何相處,這是一場災難。
醫生的消息公佈後我不敢去醫院看鄭亮,我不知道他能不能原諒我,我不知道看到他我能說些什麼。我每天在家像吃了毒品一樣,無精打采的,學也不上了。拔掉電話線,關上手機,我跟所有人斷了聯繫,我不想任何人找到我。媽媽很理解我,她一直沒有問發生了什麼,她只是默默地照顧我的生活。
大約過了一個月,我的狀態依舊不好,一天鄭南來家裡找我,他平靜地說鄭亮想見我。
我失魂落魄地跟他去醫院,路上我不停地抽菸。我不敢問鄭南鄭亮的近況,而他,神情很嚴肅,一路上都沒有笑容。
他帶着我穿街過巷,終於在一間病房門口停下,我看到東生也在裡邊,心裡一下塌實不少。
鄭南說:“就這間。”
我沒說話,推門進屋。
東生回頭看我。
鄭亮睜着眼睛,側耳傾聽。
“是石燁嗎?”鄭亮說。
我眼淚刷地流了下來,再次面對鄭亮的這一天我在腦中盤旋了無數回。我沒想到他語氣能夠如此平靜。
我無法語言,哽咽着哼了一聲。
“孫子你肯來了,給我帶D9的《勇敢的心》了嗎?今再沒帶我他媽閹了你!”他哈哈大笑,淚光閃動。
我控制不住自己,終於哭出聲來。
鄭南東生也低下頭。
原來鄭亮一直沒有怪我!
“鄭亮……”我只能呼喚他的名字。
東生過來拍拍我,這給了我莫大的鼓勵。
“這麼長時間你去哪了?”他問。
“在……家。”我說。
“操,傻B!”東生流着淚大笑。
接着,鄭南跟我說許巍的情況,他腦袋裡有一段神經被打壞了,這輩子怕只能在輪椅上渡過了。我“噫”了一聲,沒說話。
沉默。
這就是結果,這結果太過殘酷,讓人無法接受。我們都爲青春的無知付出了代價,只是這代價未免太高。
“祁娜怎麼樣?”我問東生,我想宋陽可能知道。
“我不知道,我跟宋陽分手了。”
“爲什麼?”
“一起經歷的事情太多,膩了。”東生把目光投向遠方,“也許這是最好的結果。”他說。
我遞了根菸,東生接過來,沒抽。
“我想去看看許巍。”我對鄭南說。
“我帶你去。”
於是我們去了另外一間病房。
我從窗戶看見一個人影坐在輪椅上,他背對着我們,一直盯着窗外那棵參天的大樹。鄭南要推門,我攔住他。我想這時我不該去打擾他。
我們在房門外站了好久,我們陪許巍看他那棵大樹。那樹生機勃勃,枝頭直衝天際,像充滿希望的精靈。我不知道許巍現在在想什麼,也許他在回憶我們在一起的日子吧,那些日子永遠是充滿希望,充滿生機,充滿快樂的。多年後也許他還會想起,我們在一起的那幾年,是最值得回憶的。
這時我又想起了張薇,我想我的大腦是拒絕記憶張薇令人絕望的樣子的。因爲我此時想起的她,依然是那個三年前,剛剛入學的她。依然是那個依偎在我懷裡,需要別人用心呵護的她。雖然那些都不存在了,但我想它們應該會永遠留在我記憶裡的。
“伯母怎麼樣?”我問鄭南。
“他哭得死去活來的,非要報警,被我攔住了。”鄭南依舊平靜,彷彿在說別人的家事。
我驚異於他的平靜,我更不知他是用什麼理由勸住一個失去兒子雙眼的母親放棄申訴的,認識這麼多年,我到現在也沒有完全看透他,從這個意義上講,張薇和鄭南是一種人。
“我媽報警,許巍也得遭殃!”他突然擡頭說。
“我明白。”我拍了拍他肩膀,他苦苦地笑了。
“還有一件事,劉悅沒事,別擔心。”
“王曉彬又耍什麼花樣?”
“我也不知道,已經告訴劉悅叫他小心了。”
“那就好,那就好。”
“還有,我和東生商量好要去當兵,我媽這邊你幫忙照應!”鄭南認真看着我,“哥們謝謝你了!”
“你們要走?不分配了?”我很是吃驚。
“分配?”鄭南笑了笑,“算了,把機會留給你了”他拍我的肩膀。
“兄弟!保重!”我誠心呼喊。
出了醫院,我像剛被釋放的犯人,深深呼吸來自周圍的空氣,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那空氣那麼暖和,風那麼舒緩,一切像被賦予了新的生命。
我決定去學校找祁娜,雖然我根本不知道見到她後要說什麼。
我一路走去學校。對於張薇最終的目的我始終猜不透,心裡惴惴不安,我發現自己已經開始對張薇有所恐懼。
校園的下課鈴像清潔靈魂的法師,至少令我聽上去可以放鬆。
我點上煙,在校門口等着祁娜。
門口人來人往,我不停的尋找她,可她一直沒有出現。我掏出手機,撥通電話,眼睛依舊不停四處張望。
突然,有人從後面拍我。
我放下電話,回頭。
是張薇!
四目相對那一刻,我明顯感到我的心在劇烈顫動。
可我還是擡手毫無顧及地打了她一嘴巴。
片刻後,她用手撥了撥紛亂的頭髮,語氣平平地問:“有時間嗎?我想跟你聊聊。”
我沒說話,把目光挪到別處。
“等祁娜嗎?她在上輔導,新學期新加的,你不知道嗎?”她接着問。
我不說話,只是在掩飾自己的緊張。
我大口抽菸,被嗆得連連咳嗽。
“去前面的麥當勞,難道你真的沒有話要問我嗎?”
我被說動了,回身看她。
她左臉微微腫起,像我第一次打她那次一樣。
她見我看她,淺淺一笑,朝前走去。
我跟在她後邊,一前一後走着。
進了麥當勞,我們先後坐定,我還是板着臉沒有說話,我不能讓她看出我心裡已經亂做一團。
“你不說話,我說。”她坐下後表情很認真。
“那件事我的確知道,我比你早知道好幾天,可是我一直沒告訴你……”她說。
她提起這事,我猛然想起鄭亮。心裡一下沉了下去,打斷她說:“鄭亮瞎了。”
她聽了錯愕萬分,用手使勁捂嘴。
“達到你目的了吧?”我定了定,接着說:“許巍瘸了,達到你目的了吧?”
她更吃驚,眼圈紅了,但她好像始終努力控制不讓眼淚流下來。
“我還沒事,你找人來打我吧。”我平平地說。
“不是那樣的,不是那樣的!”她站起來,近乎絕望的呼喊,不管周圍人的側目。我無奈一笑。
“不是那樣的,你別那麼想我!”
“那你解釋給我聽!”我立刻接她的話。其實我一直想聽的,就是她的解釋。
“好,今我什麼都跟你說。”她稍微平靜,“石燁,其實……其實從一開始,我心裡就只喜歡你!什麼許巍,什麼王曉彬,我半點沒放在心上!”她終於控制不住,眼淚滑落下來。我聽她這麼坦白直言,胸口像被重重擊了一拳一樣。
“你們打架那次,你打了我一巴掌,其實我很高興,我知道你是喜歡我的,後來你在網上說要娶我,我更是從心裡高興,可你……可你後來竟然說是開玩笑,我真的失望極了!”她聲聲抽噎,細細訴之,我一直看着她的眼睛,心裡起伏不定。
“正巧那幾天許巍追得我緊了,我一氣之下,就答應了他,想氣氣你。後來去吃飯你和許巍因爲祁娜的事打起來,我才覺得事情有的糟了,打算在開學後跟你說清楚,可是我沒想到因爲祁娜幫你寫筆記的事,你們真的在一起了!”張薇說着,眼睛也耷拉下去,“以後我看你們倆出出進進,心裡更不痛快,就整天跟許巍混在一起。然後有一天王曉彬來找許巍,問他是不是被你打了,許巍想是覺得我已經跟他交往了,對王曉彬敵意盡消,他們三言兩語,竟然很聊得來。”我聽着不住點頭,心裡開始有所動。
“再後來你和許巍關係越來越差,王曉彬就趁機向許巍提議要找人打你,我聽了當然不同意,拐彎抹角找理由,勸許巍。他們倆見我千方百計阻撓,都覺奇怪,以後當着我就沒再提這事,但我知道,背地裡他們一直在計劃。”
“接着就快期中考試了,許巍那段時間總是纏着我,還要……還要跟我幹那種事,我當然不答應,可最後有天晚上很晚了,他送我回家,我看天氣太冷,就叫她上樓喝杯熱水再走,可沒想到他進屋看家裡沒人就硬來……”
說到這張薇臉上一下罩了一層寒冰,我知道這事對她影響太大,不想讓她再回憶,便想扯開話題,說:“後來呢?”
她停了一會,繼續道:“那時我終於忍不住了,心裡只是不住地想你,所以我顧不了祁娜的感受了,纔打電話找你的,石燁,我不是誠心要破壞你們,我只是……只是太……”她說着又開始抽噎。
“我明白,我明白,我沒怪過你……”我伸出手想去握她的手,可馬上又縮了回來。
她好像沒在意:“直到你被許巍打了,倒在醫院裡,我才感受到了真正的幸福,雖然那幾個月,我醫院、學校來回的跑,但我真的感覺很幸福,那段時光是我最快樂的……”張薇看着空蕩蕩的桌子,又露出了那淺淺的笑容,笑容感染了我,使我也陷入回憶。
我們都沉默了須臾。她又說:“可是你還記得那個水晶嗎?你是原本要送給祁娜的。現在我跟你說實話,當時我看了好嫉妒,便誠心把它摔在了地上。”她微微縮脖,像個犯錯的孩子。
我無奈一笑。
“雖然你沒怪我,但我還是沒死心,我覺得你還是喜歡祁娜,所以後來王曉彬利用許巍打趙東生他們,雖然我知道,卻沒有告訴你,我想許巍爲了讓我們分手,遲早會對祁娜下手的,到時就會知道你到底喜歡誰多一點。”
她說着眼睛又恢復了那種輕視一切的冷淡,與剛纔那個溫柔可人的女孩判如兩人。
“果然,你聽說他們要動祁娜時,毫不顧及地去了,我當時好傷心你知道嗎?”她用力看着我,“我是準備一輩子跟你在一起的,所以我不能容你心裡有別人,女人對愛就是自私的!”
我沒有看她,我低着頭。
“你給我打電話說你要爲了祁娜去找許巍時我難過極了,我知道你終究不是全心全意喜歡我的,我那時就已經決定要跟你分手,因爲我受不了那種被騙的感覺——這點我想你已經領教了。”她輕輕笑笑,“於是我就找到王曉彬,說了第二天你要去找許巍的事,他說他已經知道了,還告訴我那天要跟許巍攤牌,教訓許巍,我聽了大吃一驚,可在我心裡許巍是個垃圾,所以我沒有阻止。接着他又問我是不是跟你出什麼事了,我當時正傷心,便說氣話讓他順便幫我教訓教訓你,說還要在他們打完許巍後親自進屋找他,讓你嚐嚐被騙的滋味!”
我聽着她的敘述,目瞪口呆。我不知道一個女孩子在心裡藏了這麼多事是什麼感覺。
“後來我不放心,又給王曉彬打電話,叫他別對你下手了,我畢竟捨不得。可我沒想到他還是騙了我,那天進屋前我本來是準備了一肚子話要跟你說的,可我進屋看到的卻是許巍滿身是血倒在地上,我就知道,我完了!這誤會太大了!”
她頓了頓,繼續道:“其實這件事咱們全都輸了,只有王曉彬贏了,他一直對於我沒接受他的追求耿耿於懷,後來他見我踏踏實實跟你好,心裡更是氣不過,好不容易逮到機會,還不把你整死!只怪我太笨,當時沒有想到,我真是傻!不過我已經求他放過那個叫劉悅的了。”
我邊聽邊點頭,心裡所有的疑團都揭開了,但我說不出話。
“我不管你信不信我今天所說的,反正我已經都說出來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她又頓了頓,“咱們這學期剩下的課不是很重要,我媽準備花錢讓我去上學,所以過兩天我就不來了,我想咱們以後應該沒有什麼見面的機會了……”她語調很低沉,真的是在告別!
“我……”
“你什麼都別說,聽我說。”張薇打斷我,“石燁,我很高興這輩子能認識你,我也會一輩子記住你對我的這份感情。”她又哭了,“我真的好高興咱們能擁有共同的一段時光,這一年的時光是我最快樂的。不過我知道,在你心裡,其實最喜歡的,還是祁娜,也許你自己不知道。我覺得你不要再騙自己,去找她吧,你們倆會很幸福的!”
她說完,低下頭擦了擦淚。終於站起身,走到我身邊停下,彎下腰吻了我的臉頰。然後頭也沒有回地出了門。
我知道這就是最後的告別,屋裡的音樂聲音很大,我卻什麼也聽不到。
張薇走後我在麥當勞裡呆呆坐着,我回憶她剛剛說的每一個字,我要把他們深深刻在腦子裡,永遠記住!可我發現我真的很笨,我竟然連一個字也想不起,只記得她說,那是她最快樂的一年。
天開始黑下來,我才遲遲從麥當勞出來,這個下午給我震撼實在太大,給我的意外實在太多。我腦子暈暈的,慢慢往前走。我感到整個街道都在抖動,整個天空都在下降。朦朧中,突然發現一個身影出現在我眼前,是個瘦瘦的女孩子,我擡頭定睛一看,那人影竟然是祁娜!她站在那裡看着我,面頰紅暈,目光溫柔。我渾身一震,停下腳步看着她,哈哈大笑起來……
多年以後的一天,當我和祁娜擎着月票,在車站死等106路公車時,一輛寶馬七系列在我面前飛馳而過,令我羨慕不已。不一會,那車又開回來,停在我面前!我正不知所措,車窗突然打開,一個清瘦貴氣的女孩探出頭來對我說:“是石燁嗎?我是張薇!”我大吃一驚,看了又看,笑着對她說:“好久不見!”她說:“是呀是呀,好久不見。”然後轉頭看了一眼坐在身邊的男人,說:“先這樣吧,還有事,以後聯繫。”我點點頭,衝她擺了擺手。
車窗合上的瞬間我聽到一個對話。
一個聲音說:“這是誰呀?民工似的你也認識!至於打招呼!”
另一個聲音說:“其實不是很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