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進。”房門叩響,屋內傳來沈落雁平靜的聲音。
沈傲打開門,笑意盈盈的望了進去,只見沈落雁坐於屋內一側的椅子上,目光並未看向自己,而是打量着窗外。
“沈軍師,咱們又見面了。”
“不敢勞沈先生記掛,落雁如今不過是一階下囚罷了。”沈落雁語氣並不歡顏道。
沈傲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你這女人,還是那般死心眼。看樣子,你心裡依舊惦記着替那李密賣命呢?”
“當初是密公欣賞我的才能,對我予以重用,落雁不過是報答密公的識人之明罷了。”沈落雁面帶沉悶,似有不悅道。
“可惜現在你那密公的兒子李天凡,已是死於落雁之手,估計落雁就算想再回瓦崗寨,李密也未必肯真心接納你吧?”沈傲揶揄一笑道。
沈落雁咬了咬牙,憤憤不平的看向沈傲,道“這還不是累沈先生所害?說來也是落雁自找的,徐子陵和寇仲他二人是你的弟子,枉我想要招攬他們爲己所用。”
“哈哈,所以說,你現在發現問題所在了嗎?對你來說,你是看好他們二人的才能,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他們需不需要你來認可?”沈傲漫不經心的坐在沈落雁的一旁,繼而道“你替李密賣命,他對你予以重用,是因爲你有值得他重用的才能。反過來考慮,若是你一無所長的話,李密還會重用你嗎?”
“說到底,你並不欠李密什麼。從頭到尾,都是你自己死心眼,固執的認爲你欠了李密多大的恩情。你仔細想想,這麼多年來你替李密出謀劃策,爲他謀取了多大的利益,而他唯一做的就是放任你去替他辦事罷了。你真的欠他什麼了嗎?”
“我替密公效力,非是他對我予以重用,而是因爲我景仰密公他的……。”沈落雁急於辯解,不料下一秒,卻是被沈傲一把打斷了。
“行了,李密不過是一個僞君子罷了,有什麼值得好景仰的?沈落雁,你還要自欺欺人到什麼時候?”沈傲凝望着她,一字一句反問道“你曾說,李密此人素有大志,可是在我看來,這話卻是大錯特錯。當年隋文帝楊堅在位之時,輕瑤薄賦,修養生息,天下太平。百姓的日子不能說過得多好,卻也算安居樂業,李密那不叫素有大志,而是應該叫早有反心纔是。他是不滿他家蒲山公的地位,想要更進一步。”
“至於說他深知百姓疾苦,那更是子虛烏有,純屬胡扯了。他一門顯貴,自幼錦衣玉食,從未吃過半點苦,如何能深知百姓的苦楚?不過是道聽途說,或者管中窺豹,只見一斑罷了!要說了解百姓疾苦,他遠遠比不上出身低下的翟讓,杜伏威等等義軍首領。你輔佐李密成就大業,無異於再給天下百姓扶持一個昏君。”
沈落雁聽到沈傲這番言論,很是不服道“那怎麼不見你說的那些義軍首領,爲百姓做一些好事?如我所見,那些反賊只知道橫徵暴斂,擴充軍隊,到處燒殺擄掠,比隋軍更是狠上不止一倍。得了好處,卻只知道自己享用,比之密公他們差的遠了!”
沈傲輕嘆一笑,搖頭道“這就是農民起義軍的悲哀,起義之初,他們往往是迫不得已,被逼而反,故而對那些官紳富豪充滿了痛恨之情,不知區別對待,只是一味的殺戮,報復。到後來,他們的實力強大了之後,他們越來越覺得不勞而獲是如此的美妙,搶掠纔是讓生活美好的更佳途徑,就慢慢沉溺其中,一直繼續下去。”
“開始尚能只欺負那些官吏豪門,但後來他們發現,這些人往往具有頗強的勢力,乃是硬骨頭,很是不好啃,故而開始轉移目標到那些和他們一樣的平民身上去。這些人雖然油水不多,但勝在人口基數大,收穫亦是頗豐,於是就這麼繼續了下去,完成了一個難民到土匪的轉變。”
“很多人激起民變太深,或者是由於內部分贓不均而引起爭權奪利,再或者就是由於官軍征討,總之大部分義軍都就此泯滅下去。而僥倖生存下來的都是那些佔有一席之地,而且首領都頗有智略的大股義軍。這些人經過了最初的搶掠之後,明白瞭如此非是長久之計,故而攻掠一些大城市以爲長久之根基。但他們都是窮苦之人出身,在長期的與官軍角力之中塑造了很好的軍事統御能力,但卻沒有絲毫管理城池的經驗,或許有那些天資橫溢之人,但治理天下卻不是一個人就行的,故而必須依靠那些儒生或者貴族集團的人,因爲那是他們的強項。”
“但儒生多具忠君報國之心,貴族子弟多有爭權奪利之志,所以,義軍的下場不是於內部被瓦解,就是被那些貴族集團所滲透,最終被他們利用,勝利果實被竊取,這是他們的悲哀!”
沈落雁面色有些難看,心中卻是明白,沈傲這番話是在告訴她,李密不過也是一個攫取了義軍勝利果實的貴族罷了!對此,她亦無話可說,因爲,這就是事實。
沈傲見火候差不多了,當即使出殺手鐗道“從這次飛馬牧場的教訓來看,你應該明白了,對我來說,千軍萬馬不過是一個笑話。因爲我要殺一個人,哪怕他有再多的兵馬,再高貴的身份和地位,我同樣能夠取其首級。你不是認爲瓦崗寨有奪取天下大業的機會嗎?那好,我就跟你打個賭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