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遠山這下子,受到的震驚可實在是非同小可了。當初他潛入少林寺,第一晚偷入藏經閣找到一本‘無相劫指’,知道了這是少林派七十二絕技之一,當時喜不自勝,此事除了自己之外,更無第二人知曉,難道這個老僧當時確是在旁親眼目睹?
“你……你……你……”蕭遠山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老僧眉頭皺了皺,又道“居士第二次來借閣的,是一本‘般若掌法’。當時老僧暗暗嘆息,知道居士由此入魔,愈隱愈深,心中不忍,在居士慣常取書之處,放了一部‘法華經’一部‘雜阿含經’,只盼居士能借了去,研讀參悟。不料居士沉迷於武功,於正宗佛法卻置之不理,將這兩部經書撇在一旁,找到一冊‘伏魔杖法’,卻歡喜鼓舞而去。唉,沉迷苦海,不知何日方能回頭?”
蕭遠山聽掃地僧隨口道來,將三十年前他在藏經閣中夤夜的作爲說得絲豪不錯,不由越發的驚恐起來。由驚而懼,由懼而怖,一時間蕭遠山背上冷汗一陣陣冒出,一顆心幾乎也停了跳動。
掃地僧說完這話,慢慢轉過頭來,嚮慕容博瞧去。慕容博見他目光遲鈍,直如視而不見其物,卻又似自己心中所隱藏的秘密,每一件都被他清清楚楚的看透了,不由得心中發毛,周身大不自在。
掃地僧嘆了口氣,繼續道“慕容居士你是鮮卑族人,但在江南僑居已有數代,老僧初料居士必已沾到南朝的文采風流,豈知居士來到藏經閣中,將我祖師的微言法語、歷代高僧的語錄心得,一概棄如敝屣,挑到一本‘拈花指法’卻便如獲至寶。昔人買櫝還珠,貽笑千載。兩位居士乃當世高人,卻也作此愚行。唉,於己於人,都是有害無益。”
繼蕭遠山之後,慕容博心下也是駭然。當初他入藏經閣,第一部看到的武功秘籍,確實是‘拈花指法’,但當時曾四周詳察,查明藏經閣裡外並無一人,怎麼這老和尚直如親見?
掃地僧沒有留意慕容博的表情,不急不緩的說道“居士之心,比之蕭居士尤爲貪多務得。蕭居士所修習的,只是如何制少林派現有武功,慕容居士卻將本寺七十二絕技一一囊括以去,心數錄了副本,這才重履藏經閣,歸還原書。想來這些年之中,居士盡心竭力,意圖融會貫通這七十二絕技,說不定已傳授於令郎了。”
掃地僧說到這裡,眼光向慕容復轉去,只看了一眼,便搖了搖頭說道“是了!令郎年紀尚輕,功力不足,無法研習少林七十二絕技,原來是傳之於一位天竺僧人。”
掃地僧這話說完,鳩摩智臉色一變,訕訕的躲到一旁的書櫃後面。
這時藏經閣外少林的那幫人,以玄慈爲首的衆多僧人已然趕到。只見八九個僧人縱身上閣,其中以少林的幾位玄子輩僧人玄慈,玄生、玄滅爲首。
其後便是神山上人、道清大師、觀盡大師等幾位外來高僧,跟着是天竺哲羅星、波星星師兄弟。
衆僧見到蕭遠山父子、慕容博父子都在閣中,靜聽一個面目陌生的老僧說話,均感詫異。這些僧人增是大有修爲的高明之士,當下也不上前打擾,站在一旁且聽他說什麼。
掃地僧見衆僧上來,全不理會,繼續說道“但如練的是本派上乘武功,例如拈花指、多羅葉指、般若掌之類,每日不以慈悲佛法調和化解,則戾氣深入臟腑,愈隱愈深,比之任何外毒都要厲害百倍……”
聽到掃地僧將少林的武功如數家珍,幾位少林玄子輩的和尚暗自猜疑:這位老僧服色打扮,乃是本寺操執雜役的服事僧,怎能有如何見識修爲?
服事僧雖是少林寺僧人,但只剃度而不拜師,不傳武功、不修禪定、不列“玄、慧、虛、空”的輩份排行,除了誦經拜佛之外,只作些燒火、種田、灑掃、土木粗活。玄慈方丈等都是寺中一等高僧,不認識這掃地僧倒也並不希奇,只是聽他吐屬高雅,識見卓超,都不由得暗暗納罕。
“本寺七十二絕技,每一項功夫都能傷人要害、取人性命,凌厲狠辣,大幹天和,是以每一項絕技,均須有相應的慈悲佛法爲之化解。這道理本寺僧人倒也並非人人皆知,只是一人練到四五項絕技之後,在禪理上的領悟,自然而然的會受到障礙。在我少林派,那便叫做‘武學障’,與別宗別派的‘知見障’道理相同。須知佛法在求渡世,武功在於殺生,兩者背道而馳,相互制。只有佛法越高,慈悲之念越盛,武功絕技才能練得越我,但修爲上到了如此境界的高僧,卻又不屑去多學各種厲害的殺人法門了。”
聽着掃地僧的講述,一旁那道清大師點頭附和道“得聞大師一番言語,小僧今日茅塞頓開。”
掃地僧連忙雙手合十,道“不敢,老衲說得不對之處,還望衆位指教。”
羣僧一齊合掌道“請大師續談佛法。”
外面,躲在牆下的李秋水玩了玩指甲,不屑道“這少林功夫,有什麼可說的?比起我們逍遙派的武功來,差的可不止半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