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軍交鋒。
吳當國立於軍陣之後,望着對面的騎兵,尤其是看見那領兵之人,更是心中冰冷。
或許他早該想到的,楚羽嘉並不是那麼容易殺的,他更不是那麼簡單就能遇刺的。
如果楚羽嘉真的是個簡單的人的話,他可能用那一步步的陽謀,逼得自己今天成了鄴國的逆賊麼?
對方的領兵主將,除了楚羽嘉,還能是誰呢?
楚羽嘉冷笑着望向前方軍陣,看着軍陣當中的吳當國,朗聲道:“大將軍,沒想到,你我二人今日竟然是以這樣一種方式相見。”
“我也沒想到。”
吳當國冷笑,道:“如果早知道你是如此的話,我就應該在你剛剛出生的時候,就把你給弄死。”
“哦?”
楚羽嘉挑眉,道:“你有那個本事嗎?”
“本事到還有些,至少你父親清楚。”
吳當國很清楚什麼話才能激怒楚羽嘉,更知道兩個人之間已經在無緩和的餘地,多說無益,不如直接將他激怒。
只可惜,他還是小看了楚羽嘉。
楚家人就都有這樣的一個特點,那便是以大局爲重,會把自己的個人利益放在後面。
要不然當初的楚千文就不會因爲趙巖的一句話到月陵城等死,楚羽嘉更不會撒下這麼大一張網,在明知道吳當國與後晉達成秘密協定派人來行刺自己的時候,他還將身邊衆人全部調開。
這樣雖然也是爲了保護身邊人的安全,但同時確實是將他自己放在一個極其危險的位置,稍有不慎,必死無疑。
但老天爺似乎比較喜歡楚羽嘉,還不希望他這麼早就死,那一箭也不過是射穿了他的肩膀,但從那個人的角度看來,他射穿的確實是後心,所以纔有了後面楚羽嘉重傷昏迷,生死不知這十一個字傳回京城。
所以當聽見吳當國這句話的時候,楚羽嘉只是哈哈笑着,道:“我父親怎樣,這天下百姓清楚得很呢,而你吳大將軍是怎樣,這天下百姓也看出來了,據我所知,咱們鄴國建國兩百年,還從未出現一位三品上的將軍叛變到他國的,你吳大將軍算是開了先河了呀。”
一聽這話,吳當國的臉色明顯一變。
他是與後晉達成了交易,先是讓後晉派人刺殺楚羽嘉,同時派兵牽制住鄴國邊境的主力。
在他的設想當中,雖然楚羽嘉有些本事,但在後晉刺客突然出手刺殺的情況下,他就算不死也絕無可能率軍回援都城,可他沒想到的是楚羽嘉竟然那麼配合自己,早早的就將主力全部調出去了。
要知道水雲郡通泉府距離鄴國都城可是有着千里之遙的,就算是輕騎兵在加上加急行軍,也需要三日到五日才能抵達,可楚羽嘉卻將軍隊直接調出了鄴國境內,那可就不是三五日就能趕得回來的了。
到時候他的軍隊回援,怕是趙巖的屍體都得涼透了。
爲了確保萬無一失,後晉會派兵駐守邊境以此來震懾鄴國,逼得王庭不得不出兵,而鄴國能單獨帶兵的將領也就那麼幾個,鄴王趙巖年歲已經大了不可能在御駕親征了,只能是他兒子趙寬代替他。
這樣一來,鄴王趙巖帳下能和吳當國抗衡的將領不在都城,兒子也不在都城。
而都城的城防軍,其中過半都是吳當國的嫡系將領,在城外軍營中還有三萬精銳可以供他調遣。
所以他只需要打開城門調集精銳入城,隨即封閉城門,將想要回援平亂的軍隊堵在城外,城內就只有那五千禁衛軍可供鄴王趙巖調遣了。
就算是在外面的那些軍隊發動強攻,那等他們攻破城門的時候,自己已經把生米煮成熟飯了。
只可惜,早在他和後晉王紫桃會面的時候,就已經被趙寬給察覺到了。
在之前楚羽嘉便說過,趙寬並沒有看上去的那麼簡單。
在楚千文死後,趙寬就已經深刻的意識到,作爲君王如果只坐在王庭的大殿之內聽那些大臣信口胡謅的話,那不論什麼時候,也只能做一個瞎了眼睛的君王。
他遊歷江湖三年也不是像楚羽嘉一樣吃苦去了,更多的是建立自己的情報網絡,同時也看看各地的風土人情。
作爲未來要成爲鄴王的人,作爲一個心中有理想有抱負的王者,他想要做的就是要在自己真正坐在那個位置之前,儘可能多的瞭解這個國家的現狀。
而在趙寬收到消息之後,第一時間便將這件事情告訴給了楚羽嘉。
兩人沒有見面,只憑藉着寥寥幾句話,便已經知道了對方心中的想法,甚至展開了這場相隔千里的謀劃。
由此便不難看出,趙寬有多麼的信任楚羽嘉,完全是將身家性命全部壓在了楚羽嘉的身上。
其實說是信任,也不如說是瞭解,他知道楚羽嘉在內心裡就想和吳當國決一死戰,只是以前沒有機會而已,現在有了機會他是不可能放棄的。
於是便有了這一幕,趙寬領兵前往東北邊境,吳當國趁勢發難,楚羽嘉如神兵天降一般殺出。
“吳當國啊,吳當國……”
楚羽嘉搖着頭,笑道:“你這罵名是背定了。”
“那又怎樣?”
“我爲鄴國征戰三十餘載,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可我得到什麼了?”
吳當國咬牙說道:“我的兒子死了,外甥也死了,妹妹還成了寡婦……”
“那也怨不得別人,是你多行不義。”
“你那兒子欺男霸女,仗勢欺人,早就應該死了,你那妹妹縱容兒子幹了那麼多壞事兒,難道就不應該受罰?”
楚羽嘉冷笑道:“實際上這些都不重要,最該死的那個人,是你纔對。”
“小輩,老子征戰沙場那會,你還在你娘懷裡吃奶呢!”
“對對對,你說的沒錯,但歲數大,不是值得驕傲的地方。”
楚羽嘉再次開口道:“你唯一值得吹噓的地方,就是曾經與我父親同殿爲臣,但你屬實是太差勁了,我父親統兵十萬便能鎮守整個西北,震懾整個姑墨國,而你統兵近二十萬,卻和後晉糾纏了那麼久。”
“有的時候,真的是不得不說,人比人氣死人。”
“說好聽點你是大將軍,說不好聽點你就是個廢物,如果我是你,早就找根繩子上吊了。”
“但你呢,真是個老不要臉的,越老越不要臉,跟大王要這要那,你覺得你配嗎,你配和大王要東西嗎?”
楚羽嘉不屑的說道:“救你這樣的人,也就只配給我爹提鞋!”
楚千文是楚羽嘉的父親,確實是他的逆鱗碰不得。
但不可否認的是,楚千文也是吳當國的陰影。
吳當國從軍三十多年,成爲將領三十年,坐上大將軍這個位置,二十年。
但在這二十年之中,卻有十五年都是屬於楚千文的。
在那十五年裡,沒有人覺得這個大將軍有什麼了不起,百姓們也從來不會因爲這個大將軍打了勝仗而歡呼雀躍,只會爲了那位驃騎將軍吶喊。
楚千文鎮守西北十五年,就得到了十五年的榮光,就搶走了吳當國十五年的榮耀,讓其成了一個被擺在高臺上的小丑。
堂堂一國大將軍,竟然還不如自己的下屬,這說出去,已經被人笑掉大牙了。
這也是吳當國爲什麼那麼恨楚千文的原因。
吳當國緊緊地咬着牙道:“小子,你真是在找死啊……”
“呦呵,生氣啦?”
楚羽嘉滿不在乎的笑道:“你生氣有什麼用啊,你也打不過我,你這些小卒子上來也就只有個送死的命,你當年跟我爹斗的時候不就這樣麼,背地裡搞點小動作,上大王那告個狀,然後在切斷糧餉補給線,除了這些見不得光的小把戲,你說你還能幹點啥呢?”
這絕對是吳當國沒想到的,他本來想用楚千文來激怒楚羽嘉,楚羽嘉卻根本不吃這一套,反而他自己被氣的不輕。
楚羽嘉雖然平時可能有些少言寡語的意思,但在這種時候,他就是喜歡逞口舌之力,偏偏別人還拿他沒辦法。
看着楚羽嘉那得意的模樣,吳當國恨得咬牙切齒,如果眼神能殺人的話,怕是此時楚羽嘉已經被千刀萬剮了。
只可惜,眼神不能殺人,他偏偏就只能坐在這裡看着。
吳當國沉了口氣,目光陰冷道:“傳我命令,前軍繼續攻城,後軍便前軍,給我把這個無父無母的小輩生吞活剝了,誰要是能取了他的首級,事成之後賞千金,封侯爵!”
話音落下,叛軍的整個陣營都騷亂起來了。
千金……
侯爵……
這可太誘人了。
就連楚羽嘉自己都沒想到,自己竟然這麼值錢。
不過他豈能願意落人之後?
楚羽嘉昂首道:“既然這吳大將軍這麼給面子,說殺了我就給一千金,還給封侯爵,那我也不得不說一句了,誰能殺了吳當國,倒找我十兩銀子,因爲他的狗頭不值錢,同時看一眼小爺都覺得髒了自己的眼睛,所以殺了之後直接喂狗就行!”
一聽這話,周圍的軍卒都笑了,隨即眼眸冷冽的望着前方。
他們還沒忘記自己當初吃過的苦頭。
如果沒有吳當國,他們西北軍就不會那麼困難了。
但他們也要感謝吳當國,因爲沒有吳當國的刁難,就沒有那支百折不撓的鐵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