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記憶空間的推移似乎沒前幾次那麼輕鬆,龍雲頭痛欲裂,像要炸開一樣難受,在黑暗中甚至失去了方向感,身體似乎在不斷旋轉。
無數的畫面在眼前閃過,孤兒院的何院長、同院的小朋友、林嘉麗、胖王勇……
場景很快全部漆黑下去,然後又變得光明起來,再次漆黑下去,又亮起來,如此反覆幾次之後,龍雲忽然覺得自己撲通一聲掉進了水裡,周圍冰涼無比,四周漆黑如墨。
海。
這是一片汪洋大海。
龍雲能聽見嘩嘩的海浪聲,卻看不到任何一絲光亮,可見周圍沒有任何陸地。
幻境,這裡看來還是幻境。不過場景似乎似曾相識,卻一時之間想不起是在哪裡。
這是自己的記憶嗎?怎麼好像沒什麼印象?
反正是死不了的,龍雲倒也不驚慌,克里斯蒂安那個老傢伙估計不知道在什麼地方偷偷窺探着自己。
想到這裡,他乾脆放鬆手腳,人很輕鬆地浮在水上,順着海浪漂移,一邊在極力回憶這是什麼地方。
自己真的來過這裡嗎?怎麼可能一點印象都沒有?這片是大海,如果按照何院長告訴自己的一種說法,自己當年是一艘遠洋漁船在太平洋公海上救起的,除了他自己之外,沒有任何其他人獲救。
爲了尋找龍雲的父母,何院長也曾經找過相關部門的人進行了解,還登過報紙,甚至一度以爲龍雲會不會是日本人,結果發現這十歲的孩子居然懂說中文,所以判定是中國人。
最可惜的是,龍雲被救上船後就高燒不退,後來終於熬過高燒,保住了小命,卻什麼都記不起來了。本來十歲已經有了足夠的記憶,只可惜龍雲就像一張被海水泡得失去字跡的白紙,在他什麼線索都找不到。
何院長一番努力並沒有什麼收穫,找了一年多,龍雲身世的線索依舊是石沉大海。何院長只好告訴龍雲,或許他和父母當年是一起在船上要去什麼地方旅遊,遭遇了海難,所以沉船了,只有龍雲自己活了下來。
很長一段時間裡,龍雲都選擇相信了這種說法,父母和自己是去環遊世界,然後不幸遇難了。
不過後來龍雲長大了,可以獨立思考分析之後,何院長那番安慰之辭就顯得漏洞百出了。
首先如果是正兒八經環遊世界什麼的,怎麼回事出了事沒任何人知道?好歹船沉了也有個新聞什麼的出來,怎麼就毫無音訊,像泥牛入海一樣?
左思右想,龍雲發現這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自己的父母極有可能是偷渡客,因爲當年橫跨太平洋偷渡到美利堅的國人可不是少數,尤其是東南沿海一帶,幾乎是一種悲壯的拼搏史。
有人成功了,在彼岸混得風生水起;有人失敗了,在海上屍骨不存。
也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爲何一艘船沉了卻沒任何音訊這個奇怪的現象。
龍雲躺在海水裡,心裡忽然感到有些悲哀。按照芬奇和克里斯蒂安的說法,自己好歹擁有着北歐主神奧丁的血統,雖然經歷了不知道多少萬年,可是落拓的貴族還是貴族,倒黴的王子始終也還是王子,自己父母好歹也是有着莫里亞王族血統的人啊,怎麼就在國內混得如此不濟,淪落到要偷渡他鄉,最後葬身魚腹的下場。
可惡的芬奇和克里斯蒂安倆個老東西,居然還一口一個說什麼莫里亞血統的後裔是珍稀動物,自己還是什麼“瀕危動物中的瀕危動物”,這一點點剛被捧起來的優越感現在頓時蕩然無存,剩下的只有想找塊豆腐當場撞死的衝動。
忽然,龍雲看到不遠處有一個橙黃色的東西漂在海面上,他猛地開始划水,朝那個玩意游過去。
遊近了,龍雲忽然大吃一驚!
這個橙黃色的東西是一件救生衣,而救生衣中套着的,正是當年的自己!
雖然只有十歲,可是龍雲依舊能在那張稚氣的臉上找到自己樣貌的痕跡。沒錯!就是自己!
十歲的童年龍雲此時竟然剃了個光頭,臉色蒼白得如同一張A4紙,他目不轉睛盯着前方的海水,似乎在看着什麼奇怪的東西。
他在看什麼?龍雲忍不住游過去,他知道自己無法和童年的自己溝通,可是起碼能看到自己當年到底在看什麼。
咳!這特麼真是一種古怪的感覺,自己就在自己的身邊,可是自己卻無法和自己說話。
真艹蛋!
譁!
一朵小小的水花在童年龍雲面前海水中蕩起,這個孩子的手猛然插進水裡。
龍雲一愣,他要幹嘛?
嫩稚而蒼白的手從水中抽出,五根略顯細小的指頭上緊緊抓住一條青麟魚,沒等龍雲驚訝完,孩子將魚抓起,兩手扯住頭尾,小嘴在魚身上狠狠咬下去!
餓,是譏餓。
龍雲明白了,當年的自己不知道在海上漂了多久,也許就是這樣靠這些新鮮的魚才活了下來,對於一個十歲的小孩子來說,真是挺不容易了。
看着自己當年受的苦,龍雲眼角忍不住有些溼潤。
忽然,水中兩顆閃着白色磷光的東西一閃而過。龍雲忍不住打了個激靈,一個念頭劃過腦海——鯊魚!
看來是童年的自己吃青麟魚,濃腥的血滴在海里引來了嗅覺極其靈敏的鯊魚。
“別吃了!鯊魚來了!”雖然知道無濟於事,龍雲還是忍不住在水裡猛劃手腳,似乎想提醒過去的自己。
忽然,眼前的鏡像就如同電腦屏幕裡受到干擾的畫面一樣,扭曲了一下。
怎麼回事?
“克里斯蒂安!你在那裡!?”龍雲意識到,這是幻境要崩潰的前兆,“你這個老傢伙,在哪呢?再往前移動一下記憶空間,我就能看到過去了!”
這次克里斯蒂安將自己帶到記憶的幻境中,這讓龍雲再一次點燃了尋找自己過去的希望之火,以前是沒人能幫自己找到過去,現在很顯然克里斯蒂安是個最合適的傢伙,自己以前總是將別人捲入記憶幻境中,可是自己卻沒法子將自己捲進去。
這可是一次極好的機會!
幻境的場景再次扭曲,又一次干擾出現。
“克里斯蒂安,你在哪裡!??!”龍雲漫無目的地在水上亂遊,衝着黑漆漆的海面亂喊亂叫。
遠處,童年的龍雲停止了進食,眼睛
死死盯着水裡,水中那對閃着磷光的眼睛再一次快速從水裡遊過。
“克里斯蒂安教授!再往前移動一點,馬上就能看到我的過去了!”龍雲徒勞地叫喚着,克里斯蒂安卻像消失了一樣,一點回應都沒有,更沒像剛纔兩次場景一樣出現在自己的身邊。
“這該死的老東西!”龍雲只能又朝童年的自己游去,畢竟他像看看自己當年是怎樣搞定那麼大一條鯊魚的。
忽然,龍雲發現自己遊不動了,似乎有一堵無形的牆壁擱在跟前,看不到,但是就是過不去。
透過這堵無形的牆壁,龍雲依舊能看到童年的自己,死死盯着水面。
怎麼回事?
幻境再一次閃動,干擾似乎比之前更加嚴重,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拼命撕扯着整個幻境的場景。
要崩潰了!?龍雲腦海裡閃過一個念頭,然後感到身下的海水似乎有些變樣,一個漩渦緩緩在周圍形成。
幾乎就在同時,那條已經潛伏水中很久的鯊魚已經失去了耐心,水面上譁一聲掀起巨大的浪花,打得可以吞下一頭牛的食人鯊穿出水面,朝童年的龍雲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