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東陽聞言,墨黑的眼眸中飛快的劃過一抹複雜之色,不過很快就被他收斂了起來,他緊蹙着眉頭,困惑的道:“他爲何將那顆珠子送給你?鬼蠱璃珠雖被傳爲不詳之妖物,可仍舊有許多人爭搶,因爲此珠乃璃珠中的極品,價值連城,鄰國的國君甚至願意用五座城池去換這顆鬼蠱璃珠,卻都沒能得到……”
這樣珍貴的珠子,誰人得到了,必定會好好珍藏起來,若是要送人的話,也肯定是送回至親至愛的人。
那麼,前世九娘便是秦朗心中最在乎、最重要的人嗎?
楚東陽這麼想着,心口便覺得有顆大石頭堵着,氣悶得不行,就連呼吸都覺得胸口疼得緊。
他攥緊了拳頭,狠狠的吸了兩口冷氣,逼着自己別胡思亂想。
楚東陽用力的閉了閉眼睛,猶豫了片刻,才問:“鳳閣,呃,那個秦朗,他在你們那裡,也是富可敵國之人?”
說好不亂想的,可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九娘臉上閃過一抹驚詫,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起來,眼眸清亮,像是將晴朗夜空中滿天的星輝都裝在眼睛裡,一閃一閃的,格外迷人。
她就這麼笑看着他,沒有說話。
楚東陽卻在她這樣的眼神注視下慢慢紅了臉,連忙將臉別到一邊去,很是不自在的咳了兩聲,岔開話題:“還有十來日就過年了,咱們家有這麼多人,年貨也得多備一些。我等會兒去看看,若是不夠的話,列個單子,明日讓人再去鎮上置辦一些回來。”
九娘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抱着兒子靠在楚東陽胸前,忍不住擡了一隻手去戳他的胸口,道:“秦朗家是經商的,家裡挺有錢,他就是個花爹媽錢的富二代罷了,距離富可敵國還有十萬八千里。”
九娘說着,歪着頭想了想,又道:“也有可能他送給我的那顆珠子是高仿品,應該值不了多少錢,若是很稀珍昂貴的,他也不可能送給我了。”
楚東陽怔了一下:“高仿品?”
“嗯。”九娘點點頭,笑道:“在我們那裡,仿冒品、盜版貨什麼的,隨處可見,有仿造得很劣質的,也有防得很逼真的,高仿品的逼真程度有可能以假亂真。”
其實就是作假。有的人作假手段太笨拙,讓人一眼識破,有的人作假手段比較高超,便能以假亂真。
很多人靠着作假賺得盆滿鉢滿。
楚東陽心中莫名的一陣暗喜,這麼說,那人之前送給九孃的那顆珠子,並非真正的鬼蠱璃珠,而是假的。
楚東陽心裡頓時舒暢了許多,面上卻沒有表露分毫,他搖着頭輕嘆了一口氣,而後一本正經的道:“你們那裡這麼多弄虛作假的人,世道豈不是很亂?”
九娘便輕輕的挑了一下眉,心裡一陣好笑。他這是暗指秦朗嗎?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江湖都是險惡的,弄虛作假,爾虞我詐,明槍暗箭……反正想要在社會上生存,站穩腳根,那就必須要面對這些。”九娘說着,仰着頭看向楚東陽,頗認真的道:“相比之下,這裡的人們比較淳樸些,沒有那麼多勾心鬥角,在這裡生活沒那麼累。”
楚東陽眼底閃過一抹驚訝,摟着九娘他們母子倆的手收緊了一些,突然低嘆了一聲,道:“的確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總是險惡的,只是咱們在鄉下的生活相對比較樸實簡單一些,而京都,同樣充滿勾心鬥角、爾虞我詐,處處都暗藏着危險,讓人防不甚防……”
九娘勾着脣角笑了笑,仰着臉在楚東陽的下巴上親了親,眨着眼睛道:“若非不得已,咱們就不去京都了吧!”
一家三口在牀上膩歪了一會兒,冷肅便回來了。
“楚大哥,我帶着弟兄們幾乎將整個村子翻過來找,都沒有找那人。”冷肅站在距離牀三米遠的位置,擡眼掃了一眼牀上膩歪的一家三口,便連忙低下頭來,畢恭畢敬的彙報。
楚東陽鬆開九娘,下了牀來,面對着冷肅時臉上便寒意森森,他道:“在楊德大哥家仔細搜找了嗎?可有什麼發現?”
不久之前那人還在楊德家出沒,若是不小心留下什麼痕跡,尋着那痕跡找,說不定能找到那人。
“仔細找了,什麼也沒發現。”冷肅沉聲回道。
冷肅以前在西北關時,雖然不是“絕殺”當中的一員,可他也跟過楚東陽兩年,本事不比“絕殺”那些人差,跟蹤和搜找的技巧他都掌握,這些不用楚東陽提醒他也知道。
所以,冷肅帶着“絕殺”的弟兄在村裡找人時,將重點都放在楊德家,尤其是楊德和丁氏夫妻倆的臥房要認真搜找。
可他們恨不得將楊德家掘地三尺,卻還是沒有發現哪怕一丁點可疑的痕跡。
看來,此人心思縝密,行事很是小心謹慎,不容小覷。
楚東陽臉上的表情隱隱透着幾分凝重,擡手捏了捏額角,沉聲問:“其他人都回來了?”
楚東陽話音剛落,林洪便快步走了進來,呼吸有些喘:“頭兒,在後山發現了一名黑衣人,那人輕功十分了得,追着他翻了三座山,最後還是讓他跑了……”
林洪說罷,在楚東陽面前跪了下來:“屬下無能,請頭兒責罰。”
楚東陽抿着脣沒有說話,臉上的表情更加凝重了。
到底是什麼人,武功這般厲害,能將二三十名“絕殺”的弟兄甩掉的,當今武林上都找不到五個……這人是那五個當中的其中一個嗎?
九孃的心也跟着提了起來,她抱着兒子下了牀,走到楚東陽身後,道:“據丁氏所說,那人讓她帶着這顆鬼蠱璃珠來找接近我,最好是讓承兒碰到這顆珠子,現在珠子在相公手上,顯然那人的目的沒達到,我猜,他肯定還會回來的。”
只是,九娘想不通的是,那人讓丁氏帶着珠子接近她,甚至還讓承兒接觸到珠子,是何用意?
九娘皺着眉想了一下,突然回想起楚東陽剛纔說這鬼蠱璃珠能蠱惑人心,那楚東陽現在直接接觸到了那珠子,他會不會有事?
九娘猛然嚇白了臉,急聲道:“相公,你方纔說那鬼蠱璃珠是不詳的妖物,那你現在放在身上,會不會被蠱惑?”
楚東陽愣了一下,而後輕輕勾了一下嘴角,笑道:“久久放心,這玩意兒蠱惑不了我。”
九娘還想說什麼,外面便傳來了芸孃的聲音。
芸娘端着給九娘熬好的粥走了起來,看到屋裡站了那麼多人,以爲他們是來找九娘商量事情的,便皺着眉道:“九娘,你纔剛生完孩子沒幾天,正是需要靜心修養身子的時候,有什麼事情讓東陽兄弟去操心就行,你先好好養身子……”
芸娘之前一直呆在自己家裡沒有出來,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既然芸娘不知道,九娘也沒有要告訴她的意思,便笑着應了,岔開話題道:“嫂子今天熬的這是什麼粥,怎麼聞着那麼香?”
“瘦肉粥,撒了點芝麻,所以聞起來很香。”芸娘將粥端到桌上放着,然後伸手去幫九娘抱孩子:“讓我來抱吧,你快去喝粥。”
送過來之前,芸娘便已經將粥盛出來涼了一刻鐘,只會已經不燙了,吃着剛剛成好。
楚東陽朝冷肅和林洪他們看了一眼,示意他們出去候着,他則在屋裡陪着九娘吃飯。
“相公,這粥真的很香,你也喝一點。”九娘用自己的勺子餵了楚東陽兩口,然後笑眯眯的問:“味道很好吧?”
“你多吃些。”楚東陽吃了兩口,便沒有再吃,叮囑九娘將剩下的吃完,便走出來房間。
到底是不放心九娘,不敢走遠,便在院子裡跟弟兄們說話。
“頭兒,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小成悶聲道:“欺負到咱們頭上了,這口氣如何能咽得下去?”
林洪瞥了小成一眼,道:“可咱們現在連那人的身份都沒有查出來,更何況,那人武功這般高,就算找到他了,咱們也拿他沒辦法。”
以前“絕殺”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最近幾個月接二連三都遇到比他們強很多的人,真是越來越感覺挫敗了。
楚東陽將那顆鬼蠱璃珠捏在手心,突然道:“將鳳公子找過來,就說我有事要問他。”
“是!”林洪應着,轉身要離去時,猶豫了一下,又叫上幾名弟兄一起去。
這次鳳閣帶來的那些手下都是高手中的高手,雖然有幾個已經被綁了起來,也不保證還有一兩個漏網之魚,爲了能順利的將鳳閣帶過來,林洪覺得,還是帶着幾個人一同去比較保險。
……
鳳閣去給九娘送湯時,雖然吃了閉門羹,幾名手下也被綁了起來,可他看起來一點也不生氣,反而端着湯在大院裡的石凳上坐着,翹着二郎腿,一邊悠閒的喝着湯,一邊看村裡那些婦人吵嘴,看得樂呵呵的。
林洪走了過去,沉聲道:“鳳公子,跟我走一趟吧,頭兒有事兒要問你。”
鳳閣挑了一下眉,道:“當我是狗啊,隨傳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