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娘皺了皺眉,低喃道:“老天保佑這楊孝義沒啥大礙吧,要是真有個好歹,楊守才老兩口怕是要鬧翻天了!”
九娘不是怕他們,只是天天這麼鬧着,這日子真心沒法好好過下去。
聽九娘這麼說,芸娘也擔憂了起來,雙手合十朝天拜了拜,嘴裡唸唸有詞,然後才道:“楊孝義是他們的寶貝疙瘩,全家都指望着他能考取功名光耀門楣,要是真的弄出個好歹,耽誤了這次考試,只怕這老兩口子會瘋!他們知道這位小少爺常來九孃家,肯定會將責任推給九娘和東陽兄弟,到時候還不知道他們要怎麼個鬧法呢!”
丁氏卻是一臉不以爲然,道:“我說你倆真是瞎操心,還沒影兒的事兒你倆倒是先把自己給愁個半死!我看那位小少爺不是普通大戶人家的孩子,只怕是位來頭不小的。你們是沒看到他踹人時的模樣,熟得跟練過似的。我估摸着,這位少爺肯定是位驕縱霸道的主,平時恐怕是踹人當飯吃!這種人,那楊守才兩口子就算豁出命去也掀不起什麼浪,怕個屁啊!”
九娘嘴角抽了抽,心說丁氏眼光還真不錯啊,一眼就能看出那小霸王的本性。
可芸娘聽丁氏這麼一說,便更是擔憂了,她可是親眼看過那位少爺踹人的,不僅踹祥瑞居的孟老闆,還踹過九娘,發脾氣時的那模樣、那氣勢,可真的嚇人。
芸娘擔心不已的道:“楊孝義人又不壞,而且還是那位陌少爺有錯在先,他撞了人是他的不對,要是再把人給打成重傷,這不管告到哪位官老爺那兒都說不過去。”
九娘便無奈的嘆了口氣,揉了揉發疼的腦袋,道:“一個個都是惹禍精,成天不讓人安生啊!”
“我站得遠,也沒聽到他們說了些啥,不如等會兒那陌少爺回來了,你再問問他唄!”丁氏拍拍九孃的手,安慰道:“九娘,你也別太發愁了,反正撞人的是那位少爺,冤有頭債有主,楊孝義要是真有個好歹,他們兩口子要算賬也是找陌少爺,你別怕!”
九娘勉強的朝丁氏笑了笑,轉移話題,問丁氏:“七嫂家大大白菜送給來的麼?”
家裡一百多號人吃飯,每天早上都需要派人去鎮上買幾大筐菜。七嫂家種了不少大白菜,青嫩新鮮,九娘便頭天便跟她打了招呼,讓她送五十斤過來,也省得再從鎮上買青菜回來,只需買些肉和其他配菜便行。
丁氏笑着道:“一早便送過來了,上秤的時候我跟嫂子和弟妹幾個都在旁邊看着,五十三斤。她說你給了五十斤的錢了,三斤白送你的。大白菜看着可鮮嫩了,全村就數她最會種菜。”
“還送了三斤?”九娘有些詫異的道:“七嫂賣給我的價錢本來就比鎮上低一些,還白送了三斤給我,我這便宜不是佔大了?”
丁氏想了想,道:“七弟妹人好!而且從隔壁村來幫你砌牆的那個祥子,是七弟妹孃家堂弟,知道他在你這幫忙修房子,工錢高還管飯,送幾斤白菜也算不得什麼。”
九娘笑了笑,道:“七嫂家的種的菜不少吧,挑去集市上賣也怪累的,以後就讓她送過來吧,也省得咱們再去集市上買,挺麻煩的!”
芸娘和丁氏聽了十分贊同的點點頭,都道:“這樣每天的菜都新鮮。”
九娘看了看外面,然後對丁氏道:“天色不早了,二嫂可以叫其他嫂子們準備做飯了。”
“好!”丁氏拍了拍衣裳,站起來邊往外走邊道:“我這就去叫她們過來。”
九娘點點頭,也跟着起身,對芸娘道:“嫂子,你在這守着這些三盆花,別讓人來拿了,等這些顏料風乾了你再收好。我去工地上看看。”
芸娘看向九娘,鄭重的道:“去吧!我一步不離的守着,不會讓任何人碰的。”
九娘有些擔心楚東陽的腿傷,這幾日確實好了很多,可他經常去工地那邊監督弟兄們幹活,一會兒走,一會兒站,腳還沒痊癒,這樣勞累過度,會不會對康復有影響?
九娘走到工地那邊,遠遠就看到楚東陽在樹蔭下坐着乘涼,在他旁邊竟有一隻半大人那麼大的黑狗。
九娘嚇了一跳,沉着臉朝他走過去,可還沒有靠近,那隻狗便扭過頭來,一臉機警的盯着她看,一副隨時要撲過來的樣子。
楚東陽正看着不遠處在架木梯的兄弟們,突然察覺到身邊的狗有異樣,轉頭過來便看到了九娘。
楚東陽摸了摸大黑狗的腦袋,低聲呵斥:“小黑,她是娘子,不得兇她!”
大黑狗便搖了搖尾巴,伏到地面上,腦袋貼着楚東陽的腿,那模樣就像一個被大人訓斥過後覺得很委屈的小孩子。
九娘眼角抽了抽,便看到楚東陽站起身朝她走過來,笑着問:“九娘,你怎麼過來了?太陽這麼毒辣,你怎麼不戴頂草帽?仔細曬傷了皮膚。”
大黑狗看見楚東陽站了起來,它也立刻起身,搖着尾巴亦步亦趨的跟在楚東陽身後。
九娘看了一眼楚東陽身後的大黑狗,問:“這是哪來的狗?”
楚東陽打量着九孃的神色,見她皺着眉頭一副不悅的樣子,便突然想到前些日子九娘反對在家裡養狗的事情。
楚東陽眉峰動了動,心裡有些緊張,低聲解釋道:“九娘,它叫小黑,是我在營地裡養的狼犬,它很乖很聽話,不會亂咬人的,你別怕!”
剛纔還一臉兇惡的瞪着她,一副她要敢靠近一步它便要撲過來咬死她的架勢,哪裡乖了?
九娘沒好氣的哼了哼,道:“你之前不是說送人了嗎?怎麼又還回來了?”
楚東陽走到九娘身邊,抓住她的手用力握了握,輕聲道:“九娘,那位兄弟剛娶了媳婦,他媳婦不喜歡小黑,逼他將小黑送出去,否則就死給他看……他不得不將小黑送過來給我。”
好吧!人家媳婦用“你要狗還是要媳婦兒”來威脅,結果當然是媳婦兒比狗重要,只能把狗送歸原主了。
九娘嘆了口氣,看着楚東陽道:“那以後將它養在弟兄們住的地方,不能帶回咱家的院子!”
楚東陽眼睛一亮,連連點頭道:“好,聽娘子的。”
他這高興的模樣,跟小孩子如願得到自己喜歡的玩具一樣。
九娘沒好氣的瞥了他一眼,然後扶他去樹蔭地上坐,道:“你腿還沒有痊癒,要注意多休息,別站太久了。”
楚東陽拉着九孃的手不放,笑着道:“我一直坐在樹蔭下乘涼,沒有站着,娘子別擔心。”
九娘擡眼看向忙着搭木梯的幾個人,突然眉頭一皺,擡手指着其中一個身穿華服的少年,道:“那不是戚家少爺麼?他怎麼也跑到那裡去了?”
“青山在那裡搭木梯,他想拜青山爲師,爲了討好青山,便自告奮勇的要去幫忙。”楚東陽掀了掀眼皮瞥了那邊一眼,然後淡淡的道:“別管他!他在家裡驕矜慣了,讓他吃吃苦也好。”
九娘盯着他們看了一會兒,想到剛纔丁氏說戚少陌被郭氏用鋤頭打,眼皮一跳,不放心的道:“還是叫他下來吧!他可是戚家的少爺,要是磕了碰了就不好了。而且剛纔你也說了,太陽這般毒辣,他又細皮嫩肉的,哪裡受得住啊,要是中暑可就麻煩了!”
“他可沒你想得這麼嬌氣。”楚東陽雖這麼說着,卻還是吹了一個響亮的口哨,見戚少陌朝這邊看過來,楚東陽便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
戚少陌一看是他尊敬崇拜的楚大哥在召喚自己,咧嘴一笑,對正忙着搭木梯的青山嘿嘿笑道:“青山大哥,你看,楚大哥招呼我過去呢!他肯定是改變主意,要收我爲徒了!嘿嘿,你慢慢搭吧,我就不給你添亂了,我走了!”
戚少陌說着便準備縱身躍下去,可就在這時,他突然感覺腦袋一陣暈眩,身體失了平衡,朝地面掉落下去。
青山眼角餘光瞥見戚少陌自由落體式的下去,不由得驚訝道:“嘿,你小子身手不錯啊……”
可話音還未落,已經察覺出不對勁,他神色一凜,已然像一隻蒼鷹般俯衝下去,在戚少陌落地的瞬間將他接住。
楚東陽看到戚少陌下落的動作時,臉色就變了,待青山將人接住落到地面,楚東陽便吼道:“青山,怎麼回事?”
九娘臉色蒼白,抓緊楚東陽的手,拉着他要過去:“我們過去看看。”
楚東陽臉色鐵青,由着九娘拉着走。
九娘偏頭看見楚東陽陰沉的臉,頓了頓,道:“方纔聽二嫂說戚家少爺騎車將楊孝義撞倒,被郭氏舉着鋤頭打。戚家少爺大約是不小心被打到了腦袋……”
楚東陽的臉色便黑了下來,眉宇間隱隱有一股戾氣,模樣十分嚇人。
九娘緊緊的握住楚東陽的手,低聲道:“不過聽二嫂說,楊孝義兩口子也被戚家少爺打了,楊孝義被踹了一腳就爬不起來了,被郭氏抱回去的。”
楚東陽咬緊牙關,牙齒磨得喀喀響,冷哼一聲,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找死!”
九娘愣了愣,誰找死?說的戚少陌還是楊孝義兩口子?
轉念間已經走到青山他們這邊,可旁邊已經圍滿了人,裡三層外三層,完全看不到青山和戚少陌。
楚東陽按了按眉心,低吼了一聲:“都給我去幹活!”
眨眼間,大家已經回到自己原來的崗位上,該幹嘛幹嘛,只是注意力都集中在戚少陌身上。
九娘看着青山掐着戚少陌的人中穴,見戚少陌緩緩睜開眼睛醒過來,又伸手貼在他後勁的穴位上探了探,眉宇間有些凝重。
戚少陌扶着仍然有些暈眩的腦袋站穩,甩了甩頭,低咒了兩句什麼,然後看向楚東陽,臉上已露出燦爛的笑,高興的問:“楚大哥,你是不是改變主意,要收我爲徒?”
楚東陽抿着脣打量了他一會兒,沒有理會他,而是對青山道:“你送他回去孟老闆家。”
“是!”青山忙應了一聲。
戚少陌聽到楚東陽這話,臉上的笑便凝住了,一臉委屈看向楚東陽,問:“楚大哥,你爲什麼還是不肯收我爲徒啊?我保證會很認真學的,不會給你丟臉的!”
楚東陽冷冷的睨了戚少陌一眼,沉聲問:“那你說說,你爲什麼想要跟我學武功?”
“因爲你的武功很厲害啊!你是我的自小就崇拜的大英雄。”戚少陌立刻又化身楚東陽的腦殘粉,一臉崇拜的道:“我知道楚大哥是‘絕殺’的頭兒,‘絕殺’的每個成員都很厲害,而他們楚大哥一手訓練出來的,那楚大哥必定就是最厲害的。幼年時教習師傅說我骨骼驚奇,天資聰慧,是個練武奇才,若是我能拜楚大哥爲師,不出三年,我肯定比‘絕殺’的所有人都厲害……”
九娘擔心看了戚少陌一眼,打斷他,問:“陌少爺,你現在還有暈眩感嗎?除此之外,還有哪裡不舒服?其他地方有受傷嗎?”
戚少陌朝九娘擺擺手,回了一句:“我沒事!”
楚東陽則皺着眉看着戚少陌,冷笑了一聲,道:“比‘絕殺’厲害,不可能!”
戚少陌急忙道:“那跟‘絕殺’一樣厲害也行,或者比他們弱一丟丟也勉強夠用了,這樣我回到京都,就更加沒人敢惹我了!”
最後一句話細如蚊吟,大約是意識到要是被楚東陽知道他是因這個理由纔想習武,更加不願意收他爲徒,所以纔不敢大聲說出來的吧!
楚東陽目光冷厲的掃了戚少陌一眼,然後對青山道:“先送去找殷神醫診診脈,確定無礙再將他送回去。”
戚少陌一聽楚東陽又要將他送回去,立刻有些急了,突然眼中閃過一絲黠光,然後他一手扶着額頭,傾靠到青山身上,哼哼唧唧的喊疼:“我的頭好暈……我的背好痛……我腿好軟……”
楚東陽冷冷的瞥了戚少陌一眼,然後朝青山點點頭,拉着九娘轉身便要往樹蔭下走去。
“少跟我裝!”青山冷哼一聲,一把將戚少陌抱起來,手臂一擡,將戚少陌整個人甩到肩頭扛着,大搖大擺的走了。
“青山大哥,放我下來,我不要回去……”戚少陌邊掙扎邊喊。
九娘看着戚少陌在青山肩上手腳並用的掙扎,像一個不會游泳的人掉下水似的瞎撲騰,真擔心這熊孩子會掉下來。而青山只是將手箍在戚少陌的腰上,便穩穩的將戚少陌控在肩膀上……
九娘看得忍不住想笑,青山真威武霸氣!
楚東陽淡淡的打量着九娘,好奇的問:“笑什麼?”
九娘忙搖頭:“沒什麼。”
她怎麼會讓楚東陽知道她的腐女思想?
衆人見沒什麼情況,便又開始認真幹活了。
九娘跟楚東陽走到樹蔭下,扶着他坐到凳子上,在他肩膀上按了按,叮囑他道:“相公,你坐在這歇着,我過去看看。”
之前九娘雖然已經將每一個細節都詳細的跟他們說過了,可畢竟他們不是專業人士,建樓房的每一個細微部分都要求嚴謹、精確,分毫之差造出來的就有可能是危樓。
九娘十分謹慎,每天都過來盯着,每完成一個大步驟都得經過她檢驗,確定沒問題才能進行下一步。
“我陪你一起去吧!”楚東陽說着已經站起身,命令小黑在樹蔭下不得跟來,便跟九娘肩並肩走。
房子已經建了三層,九娘規劃的是六層,也就是說已經建好一半了。
不過一開始大家都不太懂,需要九娘一個一個的指點,進度有些慢。現在卻已經熟練了,相信剩下的三層樓肯定很快就能完成。
九娘跟楚東陽走到樓下,仰頭朝上面看,三樓西北角處站了一個人,一隻手緊緊的抓着木架,另一隻手顫抖着給旁邊的人遞磚。
太陽有些刺眼,九娘一手擋在眉毛處,邊眯着眼睛看邊問楚東陽:“相公,你看西北角那個是誰?顫顫巍巍的站在那麼高,萬一掉下來怎麼辦?”
楚東陽看了一眼,表情有些凝重的說出一個名字:“楊德。”
九娘心一凜,楊德大哥不會武功,萬一手上沒抓穩從三樓掉下來怎麼辦?
楚東陽擡手招來青山,指着三樓西北角厲聲問他:“那是怎麼回事?木架子沒搭穩?知道不知道上面很多幹活的大哥都不會武功?萬一掉下來怎麼辦?”
青山急忙道:“頭兒,是楊德大哥畏高,自從修第三層樓他便這樣了,我們都勸他別上去,可他不聽!他又怕讓你們知道了不給他活兒幹,讓我們都別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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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年又氣又怒,捏着拳頭,身體有些發抖。
楊德大哥有恐高症,居然還硬撐着上去幹活,要是真有個萬一,叫她怎麼跟他的家人交待?
楚東陽踹了青山一腳,冷聲道:“上去將他帶下來!”
“是!”青山肅聲應着,轉身便像只猴子一般動作靈活的跳上木架子。
木架子確實扎得跟穩固,青山這麼蹦來跳去的,也沒見有絲毫搖晃。
青山轉眼便來到楊德身邊,沉聲道:“楊德大哥,頭兒讓我上來帶你下去。”
楊德面色發青,大汗直流,已將他身上的衣裳都浸溼了,聽見青山的話,突然一慌張,身子便又是一晃。
“我不下去,我能堅持得住!”楊德雙手緊緊抱住木架,咬着牙道:“青山兄弟,別帶我下去!你去跟東陽兄弟說我不怕,我能堅持……”
要是就這樣被帶下去,那他這份活兒肯定要丟了,他上哪兒再去找待遇這麼好的活兒幹?
“啊啊啊啊——”楊德將頭用力的撞在木頭上,真是恨自己,爲什麼別人都不畏高,站在這木架子上還能輕鬆的幹活,自己卻嚇得腿軟發抖,真是太沒用了。
“楊德大哥,你這是做什麼?”青山扯了扯嘴角,沉聲道:“咱們搭這木架子不容易,你可別撞散架了,到時候還累的兄弟們重新搭。”
在附近幹活的幾個也連忙勸楊德冷靜,別想不開。
九娘看到楊德用頭撞木頭時,大驚失色,叫道:“青山,快將楊德大哥帶下來!”
青山點了點頭,欺近楊德,一手緊箍住他的腰,發現他的手仍緊緊抱着木頭不放,青山便在他的胳膊的穴位上點了一下,楊德手一麻,便立刻鬆開了木頭。
青山單手將楊德鎖在腰間,動作靈活流暢的從三樓躍下來,穩穩的落到地面。
腳剛沾地,青山便鬆了手,楊德跪坐到地上,“哇”的大哭起來。
“楊德大哥……”九娘走上前去,頓了頓,道:“以後你別跟着他們上去了,在下面幹吧!”
楊德一愣,猛然擡頭看向九娘,立刻收了哭聲,顫着脣問:“不跟着他們一起上去砌牆,我在下面能幹啥?”
“樓上交給他們砌,你砌下面。”九娘擡手指了指西南邊的一塊,道:“這邊飯堂、茅房都需要人手。”
楊德知道九娘這是還要留他在這幹活,心中一喜,連忙抹了把臉,站起來拍拍身上的泥土,急切的道:“西南邊那塊地是吧,我這就去。”
說着便立刻朝那邊跑去,好似慢一步,九娘便不留他在這裡幹活似的。
九娘搖頭嘆了口氣,忙叫住他:“楊德大哥等一下!我還沒跟你說該怎麼修呢!”
“哦……”楊德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站在原地等着九娘過去。
九娘打算弄一個沼氣池,茅房修成現代化的公廁,這樣既乾淨又衛生,糞水能轉化成沼氣,合理利用。
九娘以前就有研究過農村沼氣池的構造,所以現在要修沼氣池對她來說難度並不高。
在修房子之前,飯堂和廁所九娘也一併規劃進去,所需的材料她也事先叫人準備好了,現在只需按照她的要求修建就行。
“楊德大哥,你問問他們還有沒有誰畏高,叫下來跟你一起修,你一個人做這個也忙不過來。”九娘想了想,擡頭又往樓上看了看,道:“千萬別硬撐着,要是有個萬一,讓我怎麼跟他們家裡人交待啊!”
“我一個人能忙得過來的!”楊德拍着胸脯保證着,其實是除了他一個,大傢伙都不畏高,他不好意思當着大夥們的面去問,怕被笑話。
“那楊德大哥還認識其他會修房子的人嗎?”九娘問道,又怕楊德誤會,便解釋道:“我想快些將房子修好,讓兄弟們有個住的地方,現在他們住在草棚裡,晚上蚊蟲多,住得不安生。況且這段時間天氣也好,趁着沒下雨趕緊把房子修好,一旦下雨就麻煩了。”
楊德聽了九孃的話,心裡一喜,想到了孃家兄弟也會修房子,忙問:“有是有,就是不知道他們現在手上有沒有接了活兒。我晚上跟我媳婦兒回孃家去問問,要是可以的話,明天就叫他們過來上工。”
“那就麻煩楊德大哥跟嫂子跑一趟了。”九娘笑着道謝。
“不麻煩,不麻煩!”楊德心裡高興着呢,不但自己的活兒保住了,還能給孃家兄弟也攬了一份活兒。這裡工錢又高,吃得又好,給孃家兄弟攬這麼一份好的活計,他們肯定感激自己,以後回孃家腰桿也能挺直些。
“反正你一個人也做不了,那我就給你放半天假好了,等會兒就到午飯時候了,你用過午飯後就跟嫂子回一趟孃家吧!”九娘說着,扭頭看了一眼身邊的楚東陽。
放假?那豈不是少拿半天的工錢?
楊德這麼一想,便連忙擺着手拒絕:“這怎麼行?我不用放假,晚上收工後再回孃家便是,反正只有幾里路,又不遠。下午我還是跟着他們在上面做半天,明天我孃家兄弟過來了,我再和他們一起在下面修飯堂吧!”
楚東陽神色淡淡的瞥了楊德一眼,道:“下午收工都天黑了,夜路又不好走,楊德大哥還是聽九孃的安排吧!”
楚東陽都這麼說了,楊德便也不好堅持了,訕訕的搓着手,道:“我也是想着多做半天,可以多掙幾文錢。”
九娘無奈的笑道:“楊德大哥放心,我放你這半天假,你照樣有工錢拿。你是去幫我找人,又不是偷懶不幹活。”
楊德聽了九娘這話,詫異的睜大了眼睛,又驚又喜,轉而又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道:“弟妹能讓我孃家兄弟一起過來幹活,已經很看得起咱們了,我回趟孃家叫人,怎麼還好意思白拿弟妹的工錢?”
九娘笑着道:“行了,這事兒就這麼說定了!楊德大哥你等會兒吃了飯就去找嫂子,一起回孃家吧!”
“哎!”楊德憨笑着應到。
……
戚少陌吃過午飯後才被青山送過去的。
九娘在院門口遇見殷漓剛從外面回來,便叫住他:“殷神醫,戚家少爺的傷有沒有大礙?”
殷漓朝九娘微微一笑,道:“九娘,你對這家裡每個人都那麼關心,怎麼不關心關心我是否用過午飯?”
九娘驚訝的看向殷漓,問:“殷神醫還沒用過午飯?”
殷漓便一臉受傷的表情,癟癟嘴,道:“我就說你不關心我,連我中午沒在家吃飯都不知道。”
九娘嘴角抽了抽,心說家裡有一百多號人吃飯呢,她哪能注意到誰有沒有吃飯?
“若殷神醫還未用飯的話,等會兒我讓嫂子們給你再炒兩個菜。”九娘說着,又問:“上午青山送那位戚家少爺過來給你診脈了嗎?他傷勢嚴不嚴重?”
殷漓沉吟了一下,道:“那位少爺不過是被打了幾下,擦些藥便能好。倒是楚東陽,他今晚上可是最後,也是最關鍵的一次治療,要是能成功的話,明天早上醒來,他的腿能能恢復如初了。”
要是成功的話?
那要是不成功呢?
九娘臉色陰沉了下來,瞪着殷漓,冷笑道:“殷神醫之前可是拍着胸脯打包票,說七日內我家相公便能痊癒的。現在爲何又說這種模棱兩可的話?當真是要把我們當猴兒耍着好玩?”
殷漓挑了挑眉,無辜的看向九娘,道:“九娘當真誤會我了!我是說若是餓着肚子,有可能會影響我功力發揮。”
九娘冷哼道:“殷神醫想吃什麼,我稍後便讓人去給你做。希望殷神醫填飽肚子,好好給我相公治療。”
殷漓眼中閃過一絲笑意,看向九娘,道:“我想吃九娘做的炸飯糰子,水煮魚片,醬辣豬蹄……”
“行,我做給你吃!”九娘氣結,面上卻冷冷淡淡的,她盯着殷漓,道:“殷神醫想吃什麼,只要我做得出來的,我都給你做。只是,你若是不盡力給我相公治腿,明日早晨他的腿亦沒有如你說的那般恢復如初,哼,那你今晚便是你最後一餐了。”
殷漓聳聳肩,眉宇間的溫雅沒了,竟透着幾分痞氣,道:“我正是擔心會失手,所以趁着今晚沒有治療之前,唔,想吃一頓好的,飽飽的、美美的上路!”
“吃屎去吧你!”九娘被他這話氣得不輕,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扭頭擡腳就走,走之前還不忘放狠話:“反正今晚你不盡全力治療,明日我相公的腿未痊癒,便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誒?九娘,若是今晚不給我做飯,那明日再做唄,就當慶祝楚東陽康復……”殷漓在九娘身後喊着。
九娘冷哼了一聲,頭也沒回一下。
晚上,九娘當然沒有單獨給殷漓下廚,大家都吃的大鍋飯。
吃飯時,九娘便特意留意了一下殷漓,發現他已在旁邊一張桌子做好。
九娘看過去時,殷漓剛好也看過來,他的眼中帶着幾分戲謔,又像是無聲的控訴九娘沒下廚給他做好吃的。
九娘眼角抽了抽,收回視線,不再理他。
弟兄們還是圍成四桌一起吃,九娘盛了幾碗菜,跟楚東陽單獨在小桌子吃。
“相公,這個韭菜煎蛋味道真不錯,你多吃點。還有這個涼拌黃瓜,熱天吃着最爽口。”九娘給楚東陽佈菜,邊吃邊道:“今晚是三嫂掌勺,沒想到手藝竟這麼好,比二嫂做得好吃些。”
楚東陽慢條斯理的嚼着,將嘴裡的飯菜嚥下去,才淡淡的道:“九孃的廚藝最好。”
九娘便忍不住得意的笑,她擡了擡下巴,道:“這是必須的!以後不管去哪裡吃飯,好不好吃,都要說自家媳婦兒的手藝是最棒的!”
楚東陽認真的點點頭,“嗯”了一聲,表示自己記下了。
九娘見他這一副嚴肅認真的模樣,彷彿將她的玩笑話當真似的,九娘便又覺得好笑。
“唔,相公,我發現最近你的胃口越來越小了,以前一頓吃要吃三發碗米飯,現在只吃兩碗,而且也吃相也斯文多了,不像以前跟狼吞虎嚥的,跟冷肅比賽誰吃得多。”九娘打量了楚東陽一會兒,好奇的道。
楚東陽淡淡的瞥了九娘一眼,似笑非笑的道:“九娘此時是想聽我說,這些菜不是你做的不合我胃口,是嗎?你怎這般天真可愛?”
九娘臉一紅,瞪了楚東陽一眼,埋頭繼續吃飯了。
飯後,九娘幫着大家收拾了碗筷,便跟楚東陽回房等着殷漓來治療了。
之前的六次治療,一次比一次痛,一次比一次讓楚東陽難以忍受,今晚這是最後一次,也是最關鍵的一次,會不會是痛不欲生的感覺?
九娘想到白天殷漓的話,心便高高的提了起來,萬一不能成功的話,楚東陽的腿還能治好嗎?
“相公,殷神醫還沒來,你先上牀上躺一會兒,養養精神吧!”九娘說着,便扶着楚東陽往牀邊走去。
九孃的手被楚東陽緊緊的握住,能感覺到他的手心滿是汗,大約是心裡緊張吧!
九娘回握住楚東陽,聲音溫柔的道:“相公,不怕,前面六天都熬過來了,只要捱過了今晚,明日早晨醒來,你的腿便能痊癒了。我去幫你準備布團,痛了也別忍着,叫出來感覺會好一些。”
楚東陽翹着嘴角,認真的道:“九娘,我不怕疼。”
“怕疼也沒什麼,不用不好意思承認。”九娘將楚東陽按到牀上去,拍了拍他的臉,用跟小孩子說話的口吻對他道:“要是真的很疼,哭出來也沒關係,到時候給你買糖吃!”
楚東陽臉上僵了一僵,然後眸色幽深的看了九娘一眼,一把將她拉下來,將她按在自己胸前,低聲道:“九娘,要是我明日早晨醒來腿痊癒了,那明晚上咱們就圓房,好不好?”
九娘發現最近楚東陽的話老是在圓房這件事上轉,之前他還十分懵懂小白的,而自己也沒有教過他什麼,難不成他又去找人取經了?
九娘伏在楚東陽的胸前,動了動身子,聽見他似是痛苦的悶哼了一聲,沒一會兒,果然某處起了反應……
小東陽甦醒了!好大!
九娘趴着不敢再動,屏息聽着楚東陽的呼吸慢慢均勻了下來,她頓了頓,這才道:“等房子修好了再圓房吧!”
楚東陽沒吭聲,臉色卻不太好看。
九娘想着殷漓可能隨時會進來,要是被他撞見兩人這麼姿勢曖昧的撲倒在牀上,那可就丟臉了。
她快速的跳下牀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頭髮,又偷偷的瞄了一眼小東陽的位置,鬆了一口氣,輕聲對楚東陽道:“相公,我出去看看殷神醫什麼時候過來。”
九娘剛剛走到門口,殷漓便拎着藥箱推門走了進來。
“剛纔去找烈酒,耽擱了一會兒。”殷漓進門便看到九娘走到門口,微微有些驚訝,簡單解釋一句,便道:“現在咱們開始吧!”
房間裡,三個人的表情都很嚴肅。
這時,冷肅、林洪和青山也推門走了進來,身後還跟着一條大黑狗。
他們三人一個個都面無表情,冰冰涼涼的站到牀邊,眼睛盯着殷漓,話確實對着楚東陽說的:“頭兒,我們在這裡守着你。”
其實是守着殷漓的吧?萬一沒有成功治好楚東陽的腿上,當場就把他收拾了?
大黑狗在牀邊轉悠了一圈,然後前腳爬上牀,用頭蹭了蹭楚東陽的手,“嗚嗚”了兩聲,便趴到牀腳邊了。
九娘垂了垂眼皮,默默的站到一邊去。
殷漓卻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只對他們道:“別往牀邊站,把燈光擋住了我看不到,萬一我把針扎偏了就不好了!”
冷肅挑了挑眉,直接將油燈拿過來前面,這樣就不會擋着燈光了吧?
殷漓斜眼看了看牀腳趴着的大黑狗,對楚東陽道:“把它牽出去吧,等會兒讓它聽到你痛苦的聲音,它會發瘋亂咬人的。”
楚東陽點點頭,朝牀下伸手打了個手勢,大黑狗便不情不願,一步三回頭的走出了房間。
“我要開始扎針了!你們在這裡不能影響到我。”殷漓掃了站在牀邊的幾個人一眼,嚴肅的道。
幾個人頓了頓,然後鄭重的點頭。
九娘看着殷漓拿出銀針,將楚東陽全身上下都扎得密密麻麻,頓時頭皮都麻了,看到楚東陽身上開始冒汗,她亦覺得背上冷汗直冒。
兩刻鐘後,待楚東陽痛得幾乎要嘶吼出來時,九娘看到殷漓拿出一個小酒罈子,一開封,濃烈的酒氣撲鼻而來。
“忍得了這個,你的腿就能好。”殷漓說着,便將烈酒倒在楚東陽的腿上,“呼”的一下,楚東陽的腿上便燃起了火。
“啊——”楚東陽終於沒忍住,痛喊出聲,然後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