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秦武朝伸出了手,仰起頭向着頭頂看了看,“有水。”
李青凝神細聽,過了一會兒點點頭:“下雨了。”
話音剛落下,雨滴拍打樹葉的聲音便逐漸密集起來,豆大的雨水從頭頂的枝葉上滾落下來,又砸落在了地面上。
李青和秦武朝手忙腳亂的掏出防水布,正要披在身上,李青猛地一偏頭,卻見得古月仰起俏臉,任憑雨水打在精緻的臉頰上,眼睛居然一眨不眨的盯着頭頂上方,臉色帶着幾分古怪。
“你還愣着做什麼,淋溼了會感冒的。”李青將手裡的防水布蓋到了古月頭上。
“不能再往前走了。”古月忽然緩緩開口。
李青禁不住一怔,滿臉費解:“爲什麼?”
“這場雨,能要了咱們的命。”
秦武朝一瞪眼睛:“你可別開玩笑,沒你說得這麼邪乎吧。”
古月抿了抿小嘴,靠着一棵樹幹蹲伏了下來:“我建議原路退回去,回隴西,或者是改道繞行。”
因爲上一次的事情,秦武朝本來就對古月頗爲不滿,現在見她又要打退堂鼓,登時就惱了:“你要是不想走就直說,搞出這些莫名其妙的的話來嚇人,你當我是喝白開水長大的?”
“閉嘴。”李青瞪了秦武朝一眼,向後方瞅了瞅,“等他們跟上來再說。”
過了沒多一會兒,鍾若曦幾個人跟了上來。石應輝抖了抖披在身上的防水布,笑着說道:“這邊就是這種天氣,這是到了雨季了,就這麼一場雨,沒個十天半個月停不下來,咱們有苦日子過了。”
鍾若曦心思細膩,第一個察覺到了不對勁兒,淡淡的問道:“怎麼了?”
秦武朝指着古月,帶着幾分不忿的嘟嚷:“她說咱們不能再往前走了,要不然就能要了咱們的命。建議現在立即返回隴西,或者是從其他的路繞行。”
紀文斌呵呵一笑:“你們女人就是多事,這不就是一場透雨嘛,能有什麼危險?咱們這一羣大活人,還能被雨點子拍死不成?”
鄧師臉色變了變,盯着古月問道:“你是在擔心…沼澤地?”
還沒等古月回答,紀文斌便滿不在乎的搖了搖頭:“嗨,這有什麼可擔心的?咱們有這麼多人,誰要是掉進去了,拽上來不就完了。砍幾根樹枝在手裡拎着,前後排成一隊走,誰要一不小心着了道兒就互相搭把手。我們以前在老林子裡,遇到這種事情都是這麼做的,這方面我有經驗。”
“這邊的沼澤地情況不大一樣。”石應輝也好似突然想起了什麼,陰沉着臉說道,“那下面有東西,只要掉進去,最輕也得截肢。”
“我靠!”紀文斌嚇了一跳,臉頰都有點兒泛了白,“有東西?什麼玩兒意?”
“是一種蟲子。”鄧師接話道,“我們在來隴西之前就聽人說過,這邊的沼澤地裡有一種黑色的甲殼蟲子,能鑽到人的皮肉裡去,就算是骨頭,也能啃出一個窟窿。我們這一面是山
的陰面,這場雨這麼大,用不了多久,很多已經幹掉的沼澤就會再度成形。”
馮玉成點點頭:“要是再趕上下霧,就更麻煩了。”
沼澤中分解的氣體含有強烈的毒性,一旦揮發出來,對人和動物能夠造成致命殺傷,在民間俗語中就被稱爲“下霧”。
紀文斌聽幾個人這麼一說,那股子膽氣完全消掉,瞬間就有些發憷:“那還等什麼呢?要不咱們原路折返回去,另想辦法吧。”
石應輝一臉焦急:“可時間已經不夠了!好,我們即便是不去接第二批物資,就算是現在退回去,後面就是三十二混編師的駐地,又能跑到哪裡去?雖然這裡有危險,但我的意見,還是繼續前進。”
古月冷笑了一聲,撩起眼皮上下打量石應輝一番,嘴角泛着一抹嘲諷:“你以爲僅僅是沼澤地那麼簡單?”
石應輝一怔:“那你是什麼意思?”
玉手微擡,古月向着前方一指:“這條路,我走過,你們根本不知道這條路上的環境有多惡劣。如果放在旱季,通過這裡完全不成問題,可若是在雨季…”
“雨量增加,下游河水上漲,會迅速淹沒這裡,你們就會看到一些很有意思的東西。”
李青擡起頭盯住古月:“你指什麼?”
“鱷魚。”古月淡淡的回道。
聞聽此言,楊迅臉色猛地一變,禁不住想起了自己從前的某些經歷。那時候他叛逃出血骷髏,一路逃命,過河的時候也是差點兒被一羣鱷魚撕碎了。
沉默了一會兒,李青點點頭:“現在情況已經基本清楚了,我們要儘快做出決定,是原路返回,還是繼續深入。”
“這還需要作出決定?”古月揚起俏臉,滿眼詫異,“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鍾若曦道:“既然這樣,還是看多數人的意思吧,我主張繼續前進。”
古月嗤了一聲:“你不用說我也清楚,你只管能不能按時趕到,什麼時候在乎過這些人的死活?”
石應輝有些不大高興,斬釘截鐵的說道:“現在已經到了這一步,我堅持繼續走。”
“我反對。”紀文斌舉起了一隻手,“古月說得對,咱們一羣大活人,總不能跑到前面去跟畜生鬥狠吧。現在鍾廳長,石旅長都堅持往裡走,我和古月贊同回去,票數二比二,看看其他人是什麼意思。”
說罷,紀文斌又扭過頭來看了看一言不發的其他人,瞪了瞪眼睛:“你們…倒是說話啊?怎麼一個個都不說話?”
於是乎,鄧師馮玉成這五個人就皆是一臉尷尬的看向了李青。
紀文斌一陣發懵:“我艹!我問你們幾個人的意思,都看李青幹嘛啊?他能給你們做主?”
“哼。”古月悶哼了一聲,瞪着李青滿臉不滿神色,“這還不夠清楚麼?這幾個人都穿一條褲子,全聽你一個人的意思。這還看個屁多數人的意思,你自己拿決定不就好了!”
李青禁不住嘖了一聲:“你一個姑娘家,怎麼動不動就滿嘴髒話呢。”
鍾若曦伸手捅了李青一下:“少廢話,沒時間在這裡耽擱。”
“這個…這個…”李青站起身來,向着茂密的樹林深處張望了一眼,然後又轉過身看向了馮玉成,“你覺得呢?”
“現在折返回去,就等同於放棄了這次任務。”馮玉成低聲回道,“你是隊長,自己拿主意。”
皮球又被踢了回來,李青猶豫了片刻,又看向了鄧師:“你呢?”
“我從來不在乎所謂的可能性傷亡,咱們以前的哪一次任務,沒有死人的危險了?”鄧師不屑的撇撇嘴,然後看向了另外一邊,“你是隊長,自己拿主意。”
“靠!”李青罵了句髒話,猛地一揮手,“走!”
“李青!”古月站起身來,大叫了一聲。
雨水自頭頂滴滴答答的流淌下來,李青回過身,盯着古月看了一會兒,緩緩眯起了眼睛:“這條路非走不可…”
“自己找死!”古月恨恨的說道,然後徑自從李青身邊擦過,走在了最前面,“我來帶路。”
雨勢越來越大,十個人最開始的前進速度還很快,後來隨着逐漸深入,再加之天色漸黑,就不得不慢了下來,小心翼翼的行進在雨林之中。
古月走在最前面,李青隨在她身後,身後其他人也排成一列,相互間隔了一兩米的距離。
擡起頭目光穿過密密麻麻的枝葉,向着被樹葉切割成零零碎碎的天空看了看,李青眉宇間蘊着一絲不解:“咱們明明走的是上山路,按道理來說,地勢已經逐漸向高才對,爲什麼還會有沼澤?”
古月輕聲回答:“這邊的土壤不同於別處,土質疏鬆,但卻特別善於積存水源。西亞這一帶,每年秋冬之際都有持續兩三個月的乾旱,可你什麼時候見過這裡缺水了?”
“呵呵,這回可好,咱們不愁飲水了。”李青仰起頭來,苦笑了一聲。
“少說廢話,也許過了今天,你就用不到喝水了。”
說話間,古月腳下微微一頓,玉手攥住手裡的樹枝,在草地上戳了戳。李青抻長了脖子去看,只見得那邊草地被樹枝輕鬆穿透,翻攪上來了一團烏黑的淤泥,裡面似乎還有什麼密密麻麻的小東西在蠕動。
“接下來的路不好走了,留心腳下。”古月抿了抿嘴脣,壓低低聲音道。她的嗓音很快消散在密集的雨聲裡,變得極不真切。
石應輝繞到前面來,扯下工兵鏟在淤泥裡撅了一鍬,然後打開防水手電,湊到眼皮底下看。
抹了把滿是雨水的臉頰,石應輝盯着淤泥裡翻涌的黑色甲蟲,禁不住點了點頭:“不錯,就是這東西。老子剛來隴西那一年,帶隊伍進山執行任務,整個連隊一多半人都死在了這種小東西上。”
紀文斌抻着腦袋湊過來,看到那些混在淤泥裡的小蟲子禁不住一陣頭皮發麻:“這玩兒意有這麼厲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