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戰線前沿戰地。
“不是吧,真打啊?”
“搞什麼啊,和那幫四肢發達的蠻人打野戰……”
“長官們的腦子不是被門擠了吧!這都什麼昏招,不是擺明了讓我們送死嗎……”
“行了,都給我閉嘴!長官們行事調度自有原因、自有章法,我們這些當兵的領命就是,哪來那麼多廢話!”
荒山峻嶺中,身着紫辰軍團制式鎧甲的一小隊五人士兵,敏捷又不失小心的穿梭於樹木岩石後方,不時登高望遠,環顧四周,迅疾的向前探去。
不用說,從這做派就可知這是支精銳斥候小隊。
作爲大戰將啓的先鋒隊伍,斥候對於每支軍隊的重要性自然毋庸置疑。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就是軍中指揮官的眼睛,以及戰時判斷決策的底氣來源。如果有必要,他們也會變成一把尖刀,在敵軍後勤補給等關鍵所在狠狠捅上一刀。
也正是因爲這些原因,如果說軍中那支兵種的戰術素養平均值最高,那無疑就是這些不斷遊走戰場、時刻掌握着第一手情報的斥候了。
當然,也因爲如此,對於眼下自家軍團忽然像吃了狂暴藥似的,瘋狂派遣軍隊進入這片無遮無攔的戰場,意欲與蠻人大打一場野戰的行爲,大爲不解,甚至是質疑。
本來嘛,蠻人的恐怖單兵作戰能力,但凡是個在前線待了幾天的菜鳥新兵都一清二楚。更何況如今這邊甚至連守城戰都不佔優勢,現在卻忽然異想天開的要與這樣的對手在野外正面對壘,不是找死是什麼?
不過。正如剛纔小隊長訓斥的那樣,他們只是士兵。服從上級命令是天職。縱使大爲不解、多有質疑,戰時也必須不折不扣的執行命令!
而事實上。他們的擔憂確實很有必要……
登上一處山脈巔峰,未等查探周圍環境安全,小隊斥候身形齊驀地齊一震,“該死……來了!”
視線遠處,還算平坦的曠野盡頭,黑壓壓一片方陣人影,縱橫不知其數幾何,以一種遮天蔽日的懾人威勢緩緩壓來。
看不清面貌旗號,但經驗豐富的精銳斥候單憑一雙肉眼。觀其行軍氣質,瞬間也就能判斷出對方是友軍還是敵軍,且**不離十。
至於眼下,那當然是敵軍蠻人軍隊無疑。這也是能輕易推測到的事情,畢竟既然紫辰軍團選擇野戰,那極爲擅長這幾乎是看家本事的蠻人自然沒有不應戰的道理。
“敵軍距離我軍約二十里開外,數量不詳,初步估計不少於三萬。詳細情報隨後探查報告……猴子,回去通報將軍!”冷靜觀察、估測。小隊長果斷下達命令,一個身形消瘦的青年斥候聞言略一點頭,也不廢話,乾脆轉身沿着來時方向迅疾狂奔而去。
“嘿嘿。看到了嗎,菜鳥,這就是老兵的能力!”指着小隊長。一個斥候嬉笑拍着身旁面容清秀的青年同伴,語氣輕佻。“你剛來,不知道的東西多着呢。跟着我們好好學吧。”
點點頭,這青年斥候似乎不善言辭,神色間有着剛上戰場的緊張慎重。
“哎,怎麼跟個悶葫蘆似的,你倒是回句話啊,要不回個字也行啊。”
“……好。”
“……嚓!讓你回個字,你特娘還真就回個字啊?”
“哈哈……”看着那老兵斥候滿臉鬱悶表情,另外一名斥候不由放聲大笑。
“行了,別廢話了。”小隊長揮了揮手,“走,湊近過去看看。”想要得到最精準的情報,就必須距離觀察目標越近越好,這是再簡單不過的道理,當然,危險也就越近……
話音剛落,那一直警惕的清秀斥候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忽然轉頭看向不遠處的灌木叢,神色驀地大變,驚呼後退:“有蠻人,撤!”
布蘭軍隊有斥候,蠻人軍隊當然也有。前者專業,後者乾脆就是個出色獵人。所以若論兩者水準孰高孰低,還真就不好說。不過有一點是可以確認的,那就是兩者一旦相遇,率先撤退的大多是布蘭斥候。沒辦法,蠻人單兵作戰能力實在太強。
“咕哩禿嚕……”見被發現,幾道魁梧的有些過分的身影宛若獵豹一般,急速從灌木叢後躥出,叫喊着含糊不清的蠻語,似在恐嚇着大步追來。
嗖嗖嗖,一按手腕,弩箭破空。“快走!”本來單挑就不是對手,現在人數又不佔優勢,小隊長果斷射出藏在袖間的小型連發弩,轉身帶着反應過來的幾名斥候,迅疾狂奔。
“吼——”嘶吼痛嚎,距離如此之近,目標實在過於明顯的蠻人斥候自然躲不開這幾支弩箭。
不過經常與布蘭同行打交道的他們,似乎早知對方有此一招,從灌木叢中躥出時蒲扇大手就擋住面門、咽喉等要害位置。這舉動也救了他們的性命,破空弩箭射在了奔在最前面的兩個蠻人手臂之上,深深扎入其中,血水四濺。
這傷勢自然是死不了人,實際上這對於蠻人來說只能說是輕傷,戰鬥力都不帶減退的。甚至反倒是刺激了追擊蠻人的怒火,長吼連連,雙目猩紅好似林中野獸。
一追一逃,短短片刻間,雙方奔出了數裡之地。距離並沒有拉開,也沒有縮短,仍是剛纔開始時的間距。奔逃間小隊長不時回望,心下發苦,不由暗叫了聲遭。
之前雙方距離實在太近,彼此發現對方時幾乎就在身前,根本來不及做出分開躲藏的決定。
而且雖然類似身軀壯碩、行動笨拙遲緩等特點,幾乎是蠻人的標籤。但那只是普通蠻人而已,能做斥候的蠻人速度當然不會緩慢。其實。這支斥候小隊現在就該慶幸了,因爲他們沒有遇到隱蛇部落的專業斥候兵種——來去如風的暗蛇衛。否則戰鬥勝負早在雙方見面的那刻起。就被毫無懸念的決定了。
至於眼下,狀況也不算妙。追擊蠻人的速度並不比他們慢。而且別看現在對方沒能拉近距離。但那只是因爲時間未到而已。
再過些時候,等他們速度不得不放緩時,耐力遠超常人的蠻人就會追近。到那時,也就是他們這支斥候小隊全軍覆沒的時候了……
想到這裡,這性子剛毅果斷的小隊長咬咬牙,抓緊手中短刃匕首,速度稍緩。
既然逃不了,那隻能拋出誘餌斷後,讓其他人有時間找地方躲藏了。畢竟死一個人。總比大家都死在這裡要好得多。
就在這小隊長暗下死志時,驀地,跑在他身旁左側的清秀斥候忽然轉身停步,抽出腰間短刃,瘋狂的向追來蠻人殺去:“跑啊——”
“不要!凱文!”
“回來菜鳥——”
見這剛來隊中不久,性格木訥,經常沉默不語的菜鳥凱文,忽然做出如此瘋狂舉動,小隊長一愣後頓時目眥欲裂。嘶吼一聲,立刻就要轉身救援。
不過未等他轉身完成,一旁兩名斥候忽然撲來架住他,拖着向後繼續奔逃。“你們特麼在做什麼?放下我!我命令你們……”
“閉嘴!隊長你想讓這菜鳥——凱文白死嗎!”剛纔調侃着那清秀同伴的斥候,雙目微紅,神情猙獰着以更高的怒吼反過來咆哮。
激烈掙扎的身軀驀地一僵。像是瞬間被抽取了體內所有力道,小隊長無力攤倒在同伴肩背。都是戰場老兵。自然知道什麼決定纔是當下的最佳選擇。只是他沒想到做出這決定的不是他這個隊長,而是一個剛上戰場不久的新兵……
消失在山凹前。小隊長看着那凱文被蠻人鐵棒從正面擊中,像個爛木頭般,吐血倒飛出去……不由閉上了眼睛,神情痛苦,
“艹!”
……
眼下這一幕在戰場上無疑很壯烈,很平常,也很不尋常,前線各處都在上演着。
如果沒有意外,這倖存幾人回去後會很悲傷,然後爲這凱文申請個烈士名份,多爭取些撫卹金。又或許,再有情有義一點,這幾人退役後會找到凱文的家屬,如果對方家中存在困難,定不吝惜施以援手……
不過,如果這幾人沒有立刻離開的話,就會發現事實並不是他們想象的那樣子……
吐血飛出後,轟的一聲,這凱文仰面撞在一處岩石平面上,砸出道道裂紋,碎石飛濺。
出手揮棒的蠻人沒有再去管他,而是頗爲惱怒的暴吼一聲,繼續大步向前追去。他們對自己的力量有信心,遭此重擊的瘦弱布蘭人不可能生還,他們只是有些惱怒這人不知死活,很可能放跑了其他幾個布蘭人。
不過,“這就想走嗎?”
淡淡嗓音,奔跑中的幾個蠻人驀地齊齊一頓,滿臉疑惑。不只是因爲這問話來的突然蹊蹺,還因爲這極爲正宗的蠻語發音。
轉頭,牛眼雙目頓時瞪圓。
岩石上,那必死的布蘭士兵翻身坐起,低頭整理着胸前幾乎完全破損的皮甲,扒拉幾下,索性整件脫掉。整個舉動很是自然隨意,哪有半點受傷垂死模樣?拍了拍手,擡頭看來,笑意吟吟,“還以爲至少需要幾天才能換掉身份……恩,看來我運氣不錯,剛來就碰到了你們。”
依舊是正宗蠻語,細細聽來,還帶着點地道的皇城腔調。
“你是誰?”眼前這幕實在詭異,饒是頭腦簡單的蠻人也察覺到了不對,抓着鐵棒警惕問道。
“這麼明顯還看不出來嗎?”清秀斥候攤了攤手,“我當然是……鬼啊!”
鬼字剛落,清秀斥候驀地憑空消失在了岩石之上,未等幾個蠻人露出震驚神色,一隻手掌從一蠻人背後探出,輕鬆撫上脖頸,
咔嚓——咔咔——咔咔咔咔咔咔——
一陣令人毛骨悚然、能酸倒牙齒的清脆骨骼碎裂聲接連響起,短短瞬間,除了剛纔揮棒擊中清秀斥候的蠻人外。其他幾個蠻人斥候皆是乾脆倒地,寂然不動。
在將這些單兵作戰能力恐怖的蠻人。像捏小雞一樣捏死後,絲毫不覺得自己做了怎樣驚人舉動的清秀斥候。摸着下巴,逐一觀察了番蠻人屍體,再擡頭看了看那瞪目張嘴,滿臉茫然的倖存蠻人,不由搖頭輕嘆,“唉,簡直醜爆了,沒一個長得像人的……這讓我怎麼選啊,糾結……”
不用說。這所謂的新兵凱文自然就是僞裝過的唐恩了。
那空間魔法師沒有騙他,在累倒了三匹馬後,唐恩用了一天一夜的時間終於趕到前線戰區。
當然,來到這裡只是刺殺那神秘蠻人統帥的前奏而已。暫且不說對方現在在哪,只是如何通過這嚴密管控的布蘭戰區,就是個擺在面前的首要現實問題。
要知道隨着戰爭的開啓,靠近前線戰區的所有地方都是軍事管控區域。尋常人別說進入了,就是原來住在這裡的城鎮民衆,現在也被見勢不妙的布蘭軍方安排向後方撤退。
當然。這難不倒唐恩。略施手段後,憑藉着高超的藏匿潛行技巧,唐恩一路順利的到達了前沿陣地。隨後僞裝了番,趁着因爲遭到蠻人強力攻擊。而大爲混亂的布蘭軍隊編制,混進了敗退下來的零零散散士兵之中。
局勢緊張,這些零散敗兵往往不會立刻返回自己的軍隊。而是不問番號,被就地收編進新的隊伍。憑藉這個漏洞。唐恩成功來到了戰線最前方的部隊當中。又因爲想着這身份只是過渡,唐恩當時就報了個能混進戰場的斥候身份。
運氣不錯。唐恩原以爲就算如此想要真正見到蠻人,至少也需要幾天時間。卻不想剛來到這裡,就趕上了紫辰軍團高級將領貌似集體抽風的大好時候,立刻就被派進戰場,打聽蠻人軍隊動向……
隨後,自然就是遇到眼下這些蠻人斥候了。
糾結了番,想着剛纔那幾位好戰友,一定會想辦法過來收斂他的‘屍骨’,唐恩認命的嘆了口氣,擡腳將這幾具蠻人屍體踢下山崖,隨即眯眼看着不斷後退、哆哆嗦搜的倖存蠻人,露出自以爲和善的笑容:“呵呵,不用緊張,我對你們沒有歧視的……來,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家裡幾口人?人均幾畝地?地裡幾頭牛?說說,都說說……”
片刻後,剛纔倖存蠻人扛着根碩大鐵棒,大搖大擺的走了出來。當然,這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蠻人,而是成功複製僞裝後的唐恩。
想要打聽消息併成功接近那神秘蠻人統帥,蠻人的身份無疑最爲契合。唐恩以前也僞裝過一次蠻人,也是在這前線戰場上,如今再次僞裝自然是輕車熟路。不同的是那時的唐恩還不懂蠻語,差點漏陷,現在纔可以說是毫無破綻。
以蠻人的步伐來回走了幾步,找找感覺,自言自語道,“我叫沙巴……嚓,這名字怎麼這麼怪呢……來自暴熊部落,今年十七歲……靠,這發育的也太好了,吃激素了嗎……家裡有個老孃,有個娘們,排行老五,上面有個姐姐、三個哥哥,下面兩個弟弟、三個妹妹……牛啊!太特麼能生了,不知道少生優生、幸福一生嗎……”
就在唐恩專心致志的熟悉着這具身體的所有基礎信息時,驀地,“就在前面,快快快……千萬別放跑了那幾個該死的雜碎,我要親手擰下他們的頭顱,爲凱文報仇……”
“呃?”唐恩愕然轉頭,就見一大隊約莫百餘個布蘭士兵凶神惡煞奔來,領頭的真是他此前那幾位好戰友,也就是剛逃離的斥候小隊。
“果然在這!兄弟們,剁碎他——”
“不對啊,不是還有幾個的嗎?”
“等等……凱文屍骨呢?”
雙方一照面,唐恩心下直罵娘,這百餘個布蘭士兵明顯不是斥候營的。很顯然,這是他那幾位戰友返回時偶爾撞上對方,然後請過來爲他復仇的。這尼瑪,剛纔被蠻人追殺,現在被布蘭士兵追殺,怎麼搞得裡外不是人了……
二話不說,倒拖鐵棒轉身就跑!
身後傳來小隊長震天悲呼,“禽獸!特麼連屍體都不放過,你也吃得下去……殺了他!殺了他……”
臥槽!唐恩聞聲頓時一個趔趄,剛剛調整過來的蠻人步伐,差點出現失誤,栽倒在地。特麼不要人云亦云好不好,小爺我在北荒待過,怎麼不知道蠻人還有喜歡吃人這習慣呢……謠言害死人啊!
就算是換成彆扭的跑步姿勢,唐恩的速度自然也不是這些布蘭士兵所能追得上的。一溜煙的下到山腳,拉開了雙方距離。
一擡頭,準備就這樣跑回原來軍隊的唐恩頓時一愣,無邊曠野上,緩緩壓來的蠻人軍隊以及剛出現不久的紫辰軍隊,隔着約莫數裡距離,就像兩個早就看不順眼的蠻荒巨獸,根本不需要試探,緩緩靠近,大戰一觸即發。
回過神來,唐恩撇撇嘴:“我可不會感謝你的,老狐狸。”
唐恩不懂軍事戰略不假,但這不代表他就是白癡。紫辰軍團的大舉反攻戰略明顯不正常,雙方士兵的實力差距,紫辰將領不可能看不出來。所以出現眼下這局面,只可能是紫辰軍團得到了來自上一級,不可抗拒的命令,所以纔出了這麼個昏招……
而身爲當事人的唐恩只是稍加考慮,也就明白這出自誰的手筆——伍丁!至於對方目的,無非就是想讓局勢亂起來,好讓自己在其中渾水摸魚罷了……
倒捨得下血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