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劉行長跟理財經理就到了。
劉行長是五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在銀行系統幹了幾十年才做到支行行長的位置，可謂一步一個腳印。這一次是江都市的一位好朋友打的招呼，儘管如此，他自己也私底下摸了鶴湖礦泉水的底，向青水縣的同行打聽，告之這公司上面有人，虎軀爲之一震。
單純是從企業的優劣來看，他是相當看好鶴湖礦泉水公司的。上個月他休假去老虎嶺旅遊，親身領略到了鶴湖的風光，那裡的風景讓他流連忘返。回來之後的某一天，當他在超市看到鶴湖礦泉水的時候，心裡相當之激動，不作考慮地將它買了下來。
記得當時纔剛結完賬，自己就急不可待地擰開瓶蓋，灌了一大口，當微涼的水質流入他五臟時，他彷彿是將那幅美景攬入胸口一般。
他相信不止是自己有這樣感覺，只要去過鶴湖的人，都會有這類似的感受。他通過青水縣那邊的朋友瞭解了一下，這鶴湖礦泉水廠是去年九月份正式開始生產，一共應該投資幾百萬，是一間成長很迅速的企業。
短短的半年不到時間，如今已經進入各大超市的貨架，成了最暢銷的水飲品之一，前途可謂光明！
飯菜很快就送上來，但也僅是動了幾下筷子，劉行長就開口直接問道，“林經理，不知道你這一次要貸多少錢呢？”
林浩然今天很是低調，在一旁默默地吃菜，他來這裡以林若彤的弟弟自居，所以劉行長和那吳姓的理財經理沒怎麼在意他，以爲這小夥子是跟姐姐過來長見識的。
林若彤攏了攏秀髮，輕笑道，“劉行長，我們的情況你應該也看到了，如今各大超市都跟我們合作，貨源的銷售渠道完全沒問題。上星期，其他城市還有人找我商談代理，但我沒答應。爲什麼呢？因爲我現在手裡還有上百萬瓶水的訂單，工廠日夜加工都忙不過來，我們的產能跟不上銷量，如今天天被經銷商催貨。所以我們當務之急是要買機器，擴充產能，預期目標達到年產四萬噸水。至於這次要貨款多少，我們是——你給多少，我就敢拿多少！”
林浩然低着頭吃菜，心裡暗暗佩服這個婆娘，剛剛明明說好三百萬的，她如今竟然來個獅子大開口，好一個“你給多少，我就敢拿多少”，不愧是我姐姐。而且先前的話中真真假假，深得談判的精髓。
他並不知，如今林若彤將自己當成經理人，反而放下了所有負擔。在她心裡面，反正天真蹦了下來，壓死的是弟弟，自己有什麼好怕的，所以漸漸將她的才能發揮得淋漓盡致。漫天要價，坐地還價，她先聲奪人，打算爭取到300萬的貨款。
一說完，林若彤微笑着給劉行長和那理財經理倒酒，靜待對方的回答。
理財經理是一個年輕人，長相還算英俊，二十多歲，是一個單身未婚。原本在銀行以能說會道著稱，如今在林若彤這位大美女面前嘴笨得很，再加上劉行長在場，他進來到現在沒說超過三句話。
劉行長撫摩着酒杯，有些哭笑不得地望着對方，沒想到對方將問題拋回來給自己，而且出奇的自信有魄力。但是想到對方的情況，的確有這股魄力，如今是龍王女不愁嫁，這鶴湖礦泉水就是一個寶。
劉行長考慮了很久才說道，“林經理，我可以儘量給你爭取，但可能需要相應的抵押物。”
林若彤歪着脖子認真地道，“劉行長，只有你看得上的，你都可以拿去抵押，鶴湖礦泉水的廠房，外面那輛三十三萬的奧迪，包括幾百萬買來的機器，那個開發權、商標。”
說到奧迪車，林若彤眼睛閃過一抹狡黠，因爲她知道，真正需要抵押的只有廠房和機器，那車只是她虛張聲勢的伎倆。
看着對方一個女人都不拖泥帶水，而且鶴湖礦泉水公司的確是一隻潛力股，劉行長也不再猶豫，“好！那我也不矯情了，乾了這一杯，我貸500萬給你！”
林若彤紅脣微張，這比預期的多二百萬啊！但以自己公司的資質而言，300萬就頂天了，怎麼還給自己往上加了200萬？
“哈哈……謝謝劉行長！”林浩然高興地急忙端杯，暗地給自己姐姐一腳，他跟林若彤不同，心裡樂開了花，原以爲300萬，沒想到能貸到了500萬。
500萬啊！
一想到500萬，他的口水都不由得流了下來，這比計劃還要完美得多。
事情談妥，大家也開懷暢飲，林浩然成了被圍攻的對象，這是林若彤有意爲之，推波助瀾的結果。出來時他有些站不穩了，需要姐姐把把摻扶，劉行長跟着出來，看到林若彤上了那臺奧迪a4，心裡更是大定，找到了一間優質企業。
車子消無聲息地起動，傻黑很樂意做司機，板着臉如同機器人般精準地駕駛着車子。
“弟弟，真的沒事嗎？我們可是貸了500萬啊！我想想都害怕，還不知今晚會不會失眠。”林若彤今天也喝了不少酒，滿臉紅彤彤的，但酒意仍然壓不住她心裡頭的擔憂。
明明就一個空殼公司，向基金會借了500萬才得以籌建那間生產工廠，如今又向銀行借了500萬，一共負債1000萬了啊！
“姐姐，你放一萬個心好了，我是做大事的人，現在你應該爲有了一個資產過千萬的弟弟而自豪！”坐他旁邊的林浩然心情相當之好，翹起了腳來。
二人的關係趨好，只要心情好，他都會稱呼林若彤爲姐姐，這才以前可是很難見到的。林若彤漸漸地發現他的優點，而且很有擔當，所以也不再那麼排斥他。
“呵……虧你還敢吹，資產是過千萬，但負債也過千萬！”林若彤不屑地翻起白眼。
“這就是你不懂了，哪個有錢不是向銀行借錢充大頭的？富人向銀行借錢，窮人給銀行借錢，所以富人越來越富，窮人越來越窮。”林浩然訴說着自己的生意之道，沉醉於成爲有錢人的興奮中，一想到馬上能掌控500萬現金，他得意地笑了。
“現在除了你和傻黑，誰知道我負債1000萬的？銀行那500萬出來，我再拿出去乾點什麼事，人家哪知道我的深淺，還不以爲我是有錢人。又是礦泉水公司，又是上500萬的項目，還不跪拜我？”林浩然洋洋得意。
社會就是如此，只能看到他風光的一面，卻看不到支持他風光的那些債務。林浩然絕對不是特例，社會上有很多他的同行者。
“500萬項目？”林若彤一陣激凌，心裡頭涌起一個不好的預期，側頭望着他，“弟弟，那500萬貨款出來，不是要買機器擴充產能的嗎？”
“笑話！買機器要花500萬？你回頭告訴那些賣機器的，想賣機器就讓我們分期付款，不然就滾蛋。”林浩然打開車窗讓冷風吹出來，鼻子冷冷一吭。
冷風吹在林若彤身上，一個哆嗦，吃驚地望着自己這個弟弟，眼睛睜得大大的。她發現，今天的心臟不夠用了。
“你說我們工廠買機器還要……分期，也就是說，你還要……舉債？”林若彤的嘴巴發着顫音，已經不知道弟弟是天才，還真的就是一個徹底的瘋子。
1000萬的債務，她以爲是這是負債的極限了，畢竟再沒東西可抵押。沒想到眨眼間，他計劃買機器也要分期，又想舉債幾百萬。天啊，這小子莫非以爲借錢不用還的嗎？
“弟弟，你難道真的一點都不擔心嗎？”林若彤頂着吹進來的冷風，認真地望着他。
“所以說，你不懂得做生意，這麼好的公司資源你都不會利用！”林浩然將車窗關上，悠悠地道，“你知道生哥當年，爲了求銀行貸100萬，差點將那行長殺了嗎？你知道他爲了平息罷工潮，他被逼向借高利嗎？爲了不讓公司破產，他走投無路還去搶劫了嗎？就算是現在，他億萬身家，但仍然欠着銀行一屁股的債，但現在銀行行長見他得叫爹。……能向銀行借到錢，其實是一種莫大的資源，利用好，你就是第二個生哥。”
車子隨着車流而行，最終進入了某個小區裡面，將林若彤放下車，而等候多時的阿文和阿武走過來，然後一起駕車回江都，結束了這一次回家之行，收穫頗豐。
至於500的用途，林若彤一直矇在鼓裡。
三天後，當貸款下來的時候，她接到林浩然的指示，到江都市買那臺奧迪車，並帶上公司的有關證件，有重要的事情要辦。
1月15日，星期一，湖源營業部。
這是林浩然回來後的第一天上班，請假了那麼多天，營業部也發生了一些變化。
“張海波藏得夠深的，一下子拉了一個千萬級股票資產的大客戶，恐怕月底的組長有他一個了。”趙雄拉下褲鏈，舒暢對着尿兜尿了起來。
他旁邊站着的正是林浩然，嘴巴叨着菸頭，抖了抖褲子，含糊地問，“那三位組長，既然都有人脈，不至於這麼就落敗吧？”
“呵……有人脈有屁用啊？他們那些靠山都是江都證券系統的，客戶轉不了過來。潘明也不是省油的燈，在這行混了這麼多年，誰造假在業內很快就能傳開，這次必需要真刀真槍了。”林浩然抖了抖褲子，很是舒暢地呻吟一聲，然後又道，“那些人在組長的位置上早就磨滅了激情，開展業務的能力還比不一上一般的營銷人員，這一次恐怕三個都要栽了。”
“龍傑好像沒有動靜吧？”林浩然轉身擰開水籠頭洗手，疑惑都問。
“是暴風雨來之前的寧靜，聽說快搞定一個億元級的機構戶，很嚇人的。”趙雄擰開旁邊的水籠頭，涮涮地洗手，“對了，看你今天心情很不錯，回家有收穫嗎？”
“一個500萬的機構戶。”林浩然露出了白皙的牙齒，眼睛閃着微微激動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