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神殿一干強者怒目而視。
不過鬼尊夜幽冥哪裡將這些貨色放在眼裡?
夜幽冥又是怪笑一聲說道:“契約上寫的明明白白:將血族驅逐出去之後,月光城、羅剎城這兩座城池留給我們,剩下的流沙城、修羅城和冰峰城給你們魔神殿。”
“同時,月光城與其餘四座主城聯通的緩和地帶,比如蒼白之谷,都要交給我們掌控,魔神殿的人不得入內。”
“不但契約上寫的明明白白的,而且還有東皇和風靈作證。”
“怎麼?你們魔神殿想要毀約麼?”
此時千真萬確,魔神殿一羣人也是知道的,頓時便被夜幽冥問得啞口無言。
沈浪笑了笑說道:“毀約這種事情,我們魔神殿當然是做不出來的,也不屑去做。”
“只不過,契約上確實寫的明明白白……將血族驅逐出去之後!現在雙方的力量依然還在追殺血族,五座主城的範圍之內,血族的漏網之魚其實還是不少的呢。”
“不錯不錯!”魔神殿一羣人紛紛附和。
沈浪又道:“這樣吧,給出五天的時間如何?五天這時間之內,雙方聯手,將血族斬盡殺絕之後,我們會按照計劃,退出此地。”
“然後你們守內層,我們魔神殿守外圍,大家聯手佈置出來大陣防禦,之後再找永恆之樹,如何?”
鬼尊夜幽冥沉吟片刻,答應了一聲:“可以!”
魔神殿一羣人立刻帶着感激看向了沈浪……一句話就爲魔神殿爭取了五天時間,果然不愧是讓人聞之色變的“小煞星”啊!
沈浪兩人在這唱雙簧,把魔神殿的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其實多出來五天,又有何用?
苦痛之源塔上的好東西被藍夢靈搜刮了,五座主城之內血族又能留下多少好東西?
對於魔神殿的人來說,爭上一爭,不過只是面子上好看而已。
沈浪見雙方再無異議,身體騰空而起,朗聲說道:“五天之後,朱雀府的人都去修羅城匯合。”
這聲音就像是從天際落下,向着四面八方擴散開來。
雖然聲音聽起來並不如何大,但整個瘟疫之地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達到了帝武鏡九重天境界的沈浪,舉手投足、說笑言語間,自有一股威嚴。
“戾!”
一隻巨大的火焰鶴飛了過來,將沈浪和藍夢靈馱在了背上。
這是翼族首領火霓裳的本體。
“大人,您和公主殿下現在要去哪裡?讓霓裳馱你們去吧?”火霓裳發出來清脆悅耳的聲音。
她也和朱雀府的人一樣,稱呼藍夢靈爲公主殿下,而不是府主。
沈浪微微一笑說道:“不必勞煩霓裳首領了,我和藍兒去月光湖看看。”
不等藍夢靈說話,沈浪虛空跨步,已經朝着月光城南面走去。
藍夢靈掃了一眼周圍注意這裡的人,揹負着雙手,姿態優雅的跟了過去。
月光湖在月光城外四百多裡外的叢林當中。
這裡沒有遭受血族的腐蝕,依舊保持着原有的純潔和平靜。
放眼望去,水面波澄如鏡,月下閃閃生光,安寧而靜謐。
“好美的地方,這就是傳說中永恆之樹成長的月光湖麼?”藍夢靈禁不住感嘆了一聲。
在這樣的一個地方,哪怕是帝武鏡末期強者這種堅韌的心性,也都還是輕易被攪動了。
沈浪在湖邊的青石上坐了下來,嘆息了一聲說道:“整個月光林地都已經被血族腐蝕成了瘟疫之地,因爲血族將此地當作了他們的後花園,這一片區域還能保持完整。”
藍夢靈眉毛一揚:“你如何知道?”
沈浪淡淡說道:“殺了那麼多血族帝武鏡強者,這點事情豈會不知?”
“瘟疫之地的大戰,總算是告一段落了。但血族絕對不會善罷甘休,遲早會集聚了力量捲土重來……也不知道這瘟疫之地,什麼時候才能變回月光林地的樣子呢?”
“什麼時候,這世界纔會沒有戰爭,相親相愛的人可以一直在一起,直到永遠?”
藍夢靈張了張嘴,沒有說話,低下了頭來。
作爲魔神殿朱雀府府主的她,哪裡會去考慮戰爭或者死亡的這些個事情?
爲了尋找元力碎片用來建造祭壇,迎接魔主分身迴歸;
爲了收服各種種族或者勢力……
數千年來,毀在她手中的大宗派也不在少數。
一早就身居高位,掌控無數人生死的她,哪裡會去考慮這樣的事情?
很多時候,西荒當中的腥風血雨,還是她親手掀起的呢……
某種意義上來說,朱雀府還有她,其實也不過是魔神殿的殺戮機器,或者戰爭機器而已。
深吸了一口氣,彷彿是鼓足了勇氣,藍夢靈悠悠說道:“貪念和浴望不僅僅是戰爭的起源,也是一切罪惡的根源……而這一切,都來源於人本身。”
“任何一個世界,只要有人存在,就不可能有絕對意義上的和平。”
“身處亂世當中的我們,唯有讓自己的力量進一步強大,再強大,才能面對戰爭的殘忍。”
“當力量強大到了一定地步,哪怕是在神魔之戰當中,相愛的人,依然可以在一起。”
說話的時候像一個高高在上的女王,但是說完之後,藍夢靈還是飛快的瞟了一眼沈浪,彷彿有點擔心沈浪會不認同她的說法。
沈浪雙手枕在腦後,躺了下來,二郎腿一翹一翹,輕聲說道:“強大的力量確實可以守護許多東西,但卻未必能贏得了愛情。”
“作爲朱雀一族公主的你,真的不在乎這種永無止境一般的戰爭麼?真的願意生活在這樣一個地方麼?你真的不在乎死亡麼?”
“我不知道朱雀一族離去的原因,但若不是因爲天地動盪,朱雀一族又怎會突然之間消失無蹤?”
“若是讓你選擇,你是願意和你的親人朋友,身處大戰的漩渦,殺戮連連;還是更願意像現在一樣,在這月光湖邊上吹吹風,聊聊天,或者閉上眼睛睡上一覺?”
藍夢靈再次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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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歷無數次大戰的她,從未去想過這種事情。
甚至於,如果不是因爲和沈浪在一起,就算是這月光湖再美麗,也未必就能留住她的腳步。
但是現在坐在這湖邊,與他在一起,享受安寧寂靜和甜美……似乎,在夢裡,在內心深處,也是一直期待的啊!
孤獨了萬年,征戰了萬年,她從來沒有去想過在乎不在乎戰爭。
也從來沒有想過,生活在什麼樣的地方。
或者說,選擇什麼樣的一種生活。
進入了魔神殿,哪怕權勢滔天,修爲絕世,又有何權利去要求甚至主宰自己的命運?
進了魔神殿,任何一位強大的存在,也不過是魔主的奴隸或者傀儡而已。
奴隸和傀儡,是沒有資格去操心自己命運的。
更不可能掌控得了自己的命運……
想到這裡,藍夢靈莫名的感覺到了一種撕心裂肺的痛楚。
突然之間,她很想做一個凡人。
與那個人坐在這裡,頭搭在他的肩膀上,與他一起吹吹風,唱唱歌。
“我真的不在乎戰爭,不害怕戰爭麼?不畏懼死亡麼?”
藍夢靈突然感覺心被狠狠刺痛,疼得撕心裂肺。
以前的她,是真的不在乎這一切的。
哪怕是,死亡。
她就像是一個人偶一樣的活着。
心中唯一的一點希望,就是找到朱雀一族。
而找到朱雀一族,也是唯一一個支撐着她活下來的理由。
但是……
從什麼時候開始,她開始想要看到某一個人了?
從什麼時候開始,她覺得活在這個世界是一件很開心的事情了?
從什麼時候開始,她也開始害怕戰爭,害怕某一個人死在這戰爭當中了?
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爲某一個人擔驚受怕,想用自己的羽翼去庇護他,去守護他?
這麼說起來,其實她也是非常害怕戰爭的啊……
至少,她害怕那個人被捲入到這戰爭當中,而她,卻無能爲力。
藍夢靈已經知道,她越來越在乎沈浪,越來越在乎沈浪說的每一句話了。
她永遠都忘不了,在鬱木洞福地門口,當分身被血皇拉達奧斯捏碎前的一剎那。
那一剎那,沈浪雙目通紅,狀若瘋狂,以區區準帝武鏡的修爲,就揮刀砍向血皇拉達奧斯,擺出了一副同歸於盡的架勢。
藍夢靈說不清楚,沈浪到底是爲了叮噹,還是爲了她。
或者兩者都有。
但是最後死亡的那一刻,沈浪雙目流血的看着她……那眼中的恨意和留戀,她是絕對不會弄錯的。
這個在第一次相遇的時候,就已經吸引了她的傢伙,在那一刻,其實已經深深的刻在了她心底,再也無法忘懷了吧?
這是一個可以爲了自己所愛之人,不在乎形神俱滅的人;
這也是一個能爲了一羣不相識的異族,出生入死的人;
反過來,帶着朱雀府坐鎮西荒,在西荒四處征戰的自己,卻是一個殺人如麻的妖女……
如今魔神殿將要出世,君臨天下。
朱雀府也將在西荒再次掀起腥風血雨,而他,卻坐在自己身旁,感嘆戰爭。
這一切,何其荒誕?
就算是打敗了血族又如何?
魔神殿啊,其實是比血族更加龐大,更加恐怖的勢力啊!
身邊這個傢伙,行事乖張,殺伐決斷,被魔神殿的強者都當作了魔頭來看待……但其實是一個善良得讓人想哭的人兒啊。
這樣的一個人,因爲她故意爲之,才做了朱雀府左使。
這樣一個人,怎麼可能在魔神殿長期待下去呢?
在魔神殿這個邪惡蔓延的地方,他能堅持多久?
是不是到了那一天,自己和他就要走向敵對?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走到了那一步,像是對付血族一樣的對付魔神殿……
那時候,自己該怎麼做?
失去了族人的她,完全無法反抗魔神殿這個龐然大物。
更加無法反抗,真真正正、至高無上的魔神魔主!
那麼,她該如何面對他?
如何保護他?
想着這些東西,藍夢靈感覺很有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數千年來古井不波的心境完全亂套,心魔蠢蠢欲動,呼吸也變得急促了起來。
“你怎麼了?臉色爲何如此之差?”
沈浪見藍夢靈面色不好,坐了起來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