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寒冷的冬天,葫蘆頭是熬不過去了。
好像上天對他的懲罰一樣,讓他受盡病痛的折磨,爲年輕時候犯下的錯誤贖罪。
那老態龍鍾的身子因爲沒辦法跪下,幾乎整個人都蜷縮成了蝦球狀,但他還是在連連地跟龐燕道歉,說着對不起。
“燕子,你心裡怎麼想的就怎麼做,不用壓抑自己,哪怕你把他殺了,哥也會爲你善後的。”龐飛說着,將一根棍子遞給龐燕。
龐燕拿着棍子,遲遲沒有動手,良久良久,她突然將棍子丟了。
她是恨葫蘆頭的,但他已經得到應有的懲罰了。
老天是公平的,做過錯事的人,終究會受到懲罰。丟失了父母的龐燕,卻遇到了好心的龐家人。
扯平了!
她原諒葫蘆頭了!
薛醫生朝龐燕豎起大拇指,“燕子,好樣的,你這一次完全是靠自己成功邁過這道門檻的。”
兩道門檻都過去了,只剩下最後一道門檻了。
龐燕這次依舊主動提出要去找藍悅,去找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弟弟。
藍氏集團,會客大廳。
在十多分鐘的等待後,那個照片裡清秀的男孩子的身影,總算出現在了會客室門口。
這人就是藍悅,龐燕的親弟弟。
和照片裡眉清目秀的小男孩略有不同,似乎是肩上揹負了太多的重擔和壓力,讓這個小小的少年身上少了一層單純和陽光,卻多了厚厚的一層壓力和愁容。
他見到會客室的衆人,面無表情,只是冷冷地問他們是誰,找自己有什麼事?
龐燕拿出了從祖奶奶哪裡拿來的照片,指着照片上的小女孩說,“藍悅,照片裡這個小女孩,是我,我就是你失蹤了很多年的姐姐。”
對面的男孩子冷冷地掃了一眼龐燕手中的照片,臉上卻依舊是一片冷漠,“說完了嗎?”
這個回答,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誰也沒想到,這個年紀輕輕本該在學校享受着無憂無慮生活的男孩子,居然這麼的難以接近,這麼的冰冷,好像一塊冰一樣。
龐飛忍不住站了起來,“我們找了很久才找到這裡的,也瞭解了藍家的情況和你的情況,你姐也是鼓了很大的勇氣纔來這裡找你的,你不該用這種態度跟她說話的。”
藍悅卻是看了看手腕上的表,依舊一臉冷漠的樣子,“我要去開會了,抱歉。”
說完,徑直轉身離開。
會客室裡的衆人面面相覷。
薛醫生哀嘆着說,“這個男生心理問題也很嚴重啊,可能比燕子你的還要嚴重。”
安瑤來到龐燕跟前,讓她先行坐下,並且,讓薛醫生再給龐燕疏導一次,可別因爲剛纔的事情,加重了龐燕的心裡負擔。
這次的出行,本來就是以治療龐燕的心病爲主要目的的,現在目的已然達到了大半,也算是不枉此行了。
“回去後再定期去我做那幾次康復治療,我想很快就能康復了。”這是薛醫生最後做出的結論。
“那太好了,也不枉咱們做了那麼多努力。燕子,咱們現在可以走了。”安瑤說。
衆人在經過一個小小的辦公室門口的時候,偶遇了一場藍悅和另外一個男人爭吵的場面。
從二人爭吵的話語中可以聽出,那個和藍悅爭吵的人不過是公司裡一個小小的員工,但卻仗着家族高管的權威,連藍悅都不放在眼裡,並且還做出背叛藍悅的事情。
而藍悅,卻好像對此無可奈何!
在那人氣呼呼轉身離去之後,藍悅竟然從抽屜裡拿出一瓶藥,顫抖着吃下了一顆。
龐燕的腳好像被定在了那裡一樣,動彈不得。
這個美宇之間和自己有幾分相似的男孩子,是她的弟弟。
血緣關係,是最難割捨的一種親情,也是一種最奇妙的親情。
明明和這個男孩子從來沒見過面,明明剛纔他那麼冷漠一點也不溫暖,可龐燕還是有種心疼他的感覺。
特別是,看着他小小的年紀,卻要承受那麼多的壓力和重擔的時候,心就好像被人用刀子割一樣的難受。
龐燕下意識走進這個小小的辦公室,龐飛欲說什麼,被安瑤攔住了,“相信燕子自己可以處理好的,她已經不是小孩子了,走,我們去下面等着。”
衆人離開,龐燕來到藍悅跟前,看着這張蒼白到幾乎沒有任何血色的臉,不免心生心疼。
“弟弟……”他想伸手觸碰藍悅的臉,卻被對方警惕地躲開了。
“你怎麼在這?誰讓你進來的?出去!”言語間,是毫不客氣的命令。
龐燕心疼地掉下了眼淚,“弟弟,我是你的姐姐,我……”
“你以爲你拿着一張老照片就想糊弄我?你以爲我是傻子嗎?說,是誰派你們來的,是不是藍宗保那個混蛋?他就是要想盡各種辦法摧毀我擊垮我,現在居然連這招也想的出來!”一字一句,竟是將龐燕逼到了牆角。
龐燕連忙搖頭,“不是誰讓我這麼做的,是我確實就是你的姐姐,十八年前我在和爸媽去r城的火車上被人拐賣了,我以爲當初是因爲爸媽不要我了才把我丟掉的。這次來京都,是我養父母的家人想幫我治好心理疾病,我去過祖奶奶那,也去過當年偷走我的人販子那,最後我纔來找的你。你看,我們兩個的美宇之間,是不是很相似?”
“啪”的一下,龐燕手中的照片徑直被打落了,藍悅怒氣衝衝地瞪着龐燕,雙目中迸射出的怒氣宛若雄獅一般駭人,“鬼才相信你的話!我不管你是誰派來對付我的,現在立刻馬上給我滾,別再讓我看到你!”
“呼哧……呼哧……”似乎是因爲情緒太過激動,藍悅的臉色又不好看了。
他慌忙從抽屜裡再拿出一顆藥丸丟進嘴裡,那痛苦的樣子,看的龐燕也是一陣陣的揪心。
可是,藍悅始終不肯相信她的話,還將她直接從辦公室裡丟了出來。
失魂落魄的龐燕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藍氏公司大樓裡走出來的,只是當衆人看見她的時候,那雙眼神卻是那樣的沮喪。
安瑤抓着她的手問,“怎麼了?”
“嫂子,我剛纔看到藍悅要靠藥物才能穩定情緒,他才那麼小,就要靠藥物才能穩定情緒了,他一定承擔了很多很多的壓力和重擔。他太敏感和警惕了,對誰都不相信,他活的好累,好累啊!”說着說着,眼淚不自覺地從臉頰上滑落。
安瑤求救的眼神看向薛醫生,詢問她該怎麼辦?
龐燕現在的問題還沒有徹底解決,不能再給她增加心理壓力了,薛醫生需要再次給她進行心理疏導。
衆人回到酒店,龐燕卻依舊是悶悶不樂的樣子,不管大家怎麼哄勸都沒用。
俗話說心病還需心藥醫,哪怕是心理醫生,也不是萬能的。
她們只是起到一個引導的作用,而不是像一個藥物一樣,幾句話就能藥到病除了。
要不怎麼說心理治療是一個漫長又漫長的過程呢,這些都是從點點滴滴入手,一點點累積起來的成果。
“燕子,藍悅的事情,你應該換個角度想一想。他在努力地守住你父母的東西,那他現在所經歷的一切,都是不可避免的。商業鬥爭就是這樣,總要承受很多的壓力和重擔的。”
龐燕淚眼汪汪地看着龐飛,“可是,我只有這麼一個弟弟了,要是他再出事的話,我在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一個親人了。哥,我想幫藍悅,但是我沒這個能力,我好恨我自己,爲什麼這麼沒用。明明我纔是姐姐,可我卻把所有的重擔都壓在了藍悅一個人身上,他才那麼小,他才十幾歲,都還沒有成年。”
龐飛說,“你不許這麼想,這些不能怪你的,你也是受害者。”
“可我……我現在心裡真的很難受,好像一下子,我就覺得自己該長大該成熟了,也該像個姐姐一樣扛起一些重擔和壓力了,而不是像以前一樣,唯唯諾諾,什麼事情都要靠哥哥和爸爸保護我。哥……我想留在京都,我想幫藍悅一起扛下去。”
龐燕能有這樣的想法龐飛自然是支持的,這是人之常情,也是一個人想要成長必經的一條路。
就好像雄鷹翱翔一樣,必定瑤讓他們自己去飛翔他們纔會真正地懂得翱翔,始終將其保護在羽翼之下,遲早是要成爲別人口中的美食的。
龐飛不會擅自替龐燕做決定,留下還是離開,他全權交給龐燕自己決定。
但有一點他要提醒龐燕,“商場如戰場,你要是決定留下,就必須要有一顆足夠堅強的心,不要怕遇到困難,也不要怕被打倒。即使倒下了,也要儘快努力地站起來,不要給敵人可乘之機。明白嗎?”
龐燕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我……記住了。”
“傻丫頭,別哭了。”這可能是龐飛最後一次爲龐燕擦眼淚了,分開以後彼此能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更何況,一旦龐燕堅強起來,哪裡還需要他這個哥哥給擦眼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