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可兒的事情袁天順不再糾結,他還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袁天順和澤文彪剛把新車接出來就要去接人,是他熟悉的朱雲雯。
朱雲雯還在學校,澤文彪的想法就是從今天起要給她請產假,之前是朱雲雯自己不請假,歸根結底還是她太敬業。
但是這一次澤文彪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也要把她帶回去。
“大......呃......天順,聽說你資助過和愛小學,你是怎麼找到這裡的?”澤文彪想要喊他以前的沒名字,卻突然間又想起來,既然改了,那就改了也沒什麼。
其實他們心裡都明白“和愛”這兩個字,因爲他們的家鄉所在那個村就叫“和愛村”,一個和平而又有愛的村莊。
兩人把車停在車門口,袁天順嘆了一口氣說:“嗨,還不就是緣分吧,無意間聽說的,當初還以爲村長在這建立了一個學校呢。”
說到老家的事情,澤文彪眼裡閃過一些什麼東西,想說又猶豫,嚥了一口口水之後,“這幾年,你,你回去過嗎?”
回去?
這是他們出來混還是拼的人,心頭最過不去的事情。
袁天順不想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回憶一下子涌現到他剛出來讀大學的前一天,“我走之後第二天,三叔公他就......”
所謂的三叔公就是那個他們全村人叫的“三輸公”,澤文彪或許跟他沒有血緣關係,不過是三輸公把他養大,可就是他死的時候澤文彪也沒再回去。
“其實,我知道了......”澤文彪沒等袁天順說完就打斷,眼裡分明閃着淚花。
也就是這樣,袁天順也不用回答他回去沒回去,從側面可以聽出來。
滿臉愁容的兩人,憂鬱掩蓋了所有,都有各自苦衷,沒出來之前是全村人的希望,出來之後卻做了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人。
“如果有天我們功成名就展翅高飛,你願意不願意回去看看?就當是衣錦還鄉。”袁天順把這個問題擺在澤文彪面前。
可是回去,說來容易,現在的他們想要回去又怎麼去面對鄉里鄉親?
“落葉歸根,遲早的。”澤文彪回答這句話的時候很堅定。
這也代表袁天順心裡想法,可是不知道怎麼的,他現在就是不想回去,他一直覺得那個山村裡不是他的所有,山青水綠也不是把他留住的全部束縛。
袁天順沉默了,澤文彪嘆息說:“算了,拋開我們身份,我們還是我們。進去參觀一下吧,聽說你資助之後有了很大改觀。”
氣氛想要緩和過去,澤文彪自己下了車看見眼前的“和愛小學”四個字,他老婆就在這裡工作,已經好多年,從之前的破爛到現在的煥然一新。
大門緊閉,旁邊有道小門開着,只看得見裡面空空蕩蕩,像是有人,又像是沒有人。
兩人並肩站在操場中央,看着周圍環境,給人的感覺就是清淨,整潔,當真像個校園,還像一個小家庭。
看着眼前這些改變袁天順由衷感嘆,覺得自己做了好事,當初就是拋棄的錢,沒想到幫他們改變了這麼多,不過陳浜那人現在已經沒有,也就是物是人非。
叮鈴鈴......
是鈴聲拉得很長,他們都很熟悉這聲音,刺耳之中帶着喜悅。
鈴聲拉了一分鐘,整個校園還是安靜得很,好像沒有人一樣的空蕩,過了一分鐘樣子,戴着老花鏡的老頭子校長從一間教室慢吞吞走出來,之前還可以用“活蹦亂跳”來形容,不過現在這樣子,倒是有些像“枯藤老樹”。
“哎,文哥,他們學校現在修得這麼漂亮,這個老頭子看見我們來了,怎麼還死了人的一樣?”袁天順也不是誠心詛咒,就是開玩笑。
“你別亂說。”澤文彪或許知道一些什麼消息,就是還沒告訴袁天順。
老校長慢慢朝他們走過來,他知道是他們的恩人來了,身後幾間教室慢慢打開,小朋友們穿得整齊乾淨,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一個挨着一個跟在校長身後。
朱雲雯抱着肚子又從教室裡面出來,澤文彪一見到朱雲雯就開始興奮,激動揮手喊了一聲,“喂......”
馬上覺得氣氛不對就閉嘴下來。
老校長帶頭走到兩人跟前,袁天順開玩笑地說:“哎,校長,你們這個鈴聲怎麼還那麼老式?應該換個新款了,比如說什麼悅耳的音樂什麼的。”
剛纔凝重的氣氛就那麼一句話輕鬆了好多,校長死人的表情也沒有,愜意笑着說:“哈哈哈......當真是讓袁老闆你操心了,學校給我們修得巴巴適適。那最後一件事還要拜託袁老闆幫我們完成......”
“最後一件事?”袁天順聽出來他那句話重點。
袁天順看了他身後一眼,可能還不到一百個學生,再看看澤文彪一眼,澤文彪似乎知道一些什麼,無奈的低下了頭。
“到底怎麼回事?”
老校長剛纔輕鬆的樣子只持續了半分鐘不到,現在又耷拉下拉,“學校是你幫我們重建好了,不過我們還是要面臨拆遷,看着眼前這些孩子,捨不得啊。”
“這好好的怎麼要拆遷?學生這幾個就差不多了,你們省事,就這麼辦下去吧。”袁天順不知道其中原委,更加不知道里面難處,所以比他們任何人都要輕鬆。
早在朱雲雯和校長一起去拜訪袁天順時候,校長就知道朱雲雯和袁天順是認識的。
所以朱雲雯這時候也不站在後面,往前站在澤文彪身旁說:“有個大老闆要買這周邊的土地,把我們學校也給買了。教育局知道我們招生少,爲了節約開支,竟然答應把學校給拆了,學生合併到其他學校,但是大家長年累月在這裡做事情,都習慣了,捨不得。”
“我老婆倒是無所謂的,反正她今天要請假的。”澤文彪莫名其妙來了一句。
“你怎麼這樣狠心?”朱雲雯瞪了他一眼,不過了解他爲人。
校長接着說:“這裡的孩子都是附近來的學生,要是合併到其他學校要走很遠的路,家長不願意合併,我們也不願意被拆散。不過教育局都已經答應的事情,我們又能掙扎什麼?孩子們和老師們都很感謝你,但是沒有什麼物質上的東西作爲回報,孩子們學了一首歌,唱給你聽,就當是感謝。”
那首歌叫《感恩的心》。
學生們立刻站成了兩排,分爲男生和女生,男生做手勢動作,女生演唱。
場面有些讓人淚崩,反正校長和朱雲雯是沒有忍住,其他老師還是四五個站在一旁,跟着羞澀擦眼淚。
音樂完畢的時候袁天順還是鼻子酸酸的全部忍住,但是當孩子們一起彎腰鞠躬,柔聲說出那兩個字“謝謝”的時候,袁天順就在那一刻把飽含在眼眶裡的眼淚,頓時傾瀉而出,不過只有兩滴。
他很深刻明白,現在眼前這些人在他面前只帶着一種情懷,那就是感恩。
但是他不能把自己所有感情都吐露出來,因爲他只能幫助他們到這裡,不能幫他們走到最後,就算他心裡想要傾其所有那也只是眼前。
“你們教育局就沒有再去說一下的可能性了麼?”袁天順皺着眉頭,儘量把自己沙啞聲音給壓下去。
校長老淚縱橫,朱雲雯更是一把眼淚一把鼻涕靠在澤文彪肩膀上抽泣,最後還是校長強悍一點頓了下來,“沒辦法的。以前人們喊的口號是‘辦人民教育’,現在不一樣了,只要跟物質利益扯上關係,眼中就沒有‘教育’兩個字。”
袁天順是沒有辦法了,他現在只恨自己不是市委書記,要不然這些現實的事情他能解決。
“那這個老闆是誰?他買這土地幹嘛?偏偏要把你們的學校給佔了。”袁天順又看着校長,他知道問這些也沒用,不過好奇心還是要他知道這些。
這件事情吧,其實上次校長和朱雲雯找到袁天順公司其實就想要說的,不過那次上去找到之後說的都是感恩的話,所以隻字沒提。
孩子們傻傻站在冷風中。
“我們哪兒知道大老闆的事情,到現在還不知道老闆是誰,更加不知道他們想要幹嘛。”朱雲雯代替校長說話。
這段時間還很緊迫,三天之後上面就要派人下來拆學校,到時候他們是沒法阻攔。
袁天順剛纔一顆無所謂的心,也就因爲那首《感恩的心》被融化,他一直所說的,當一個企業前期發展爲的是商業利益,不過強大之後擔任的就是社會責任。
這件事情好像跟他的企業沒有什麼關係,不過這裡的人一直把他當做一個可以做大事的大老闆,他覺得他身上有這個責任。
說不上是解決,他就覺得自己可以幫他們跑一跑,就算說不上幾句話,也算盡了一份力。
他鼓勵師生們不要灰心喪氣,這件事情還沒到最後,應該是還有希望的。
當他承諾這兩天爭取一下的時候,他想到松北大學以前那個傳言,好像突然間明白,校長是一個叫花子,這不是空穴來風。
可袁天順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朱雲雯和校長口中所說的大老闆,竟然跟他有着莫大聯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