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毛狐狸
“你來的正好,老太婆有事和你商量。”翹着腳的凌笑言一見我,還沒等我開口,先倒出一串豆子。
“神醫有話但講無妨。”讓臉上的笑容儘量看起來自然,心裡只能不停的暗道,這個老狐狸,不知道又要玩什麼花樣,每次都被她耍的團團轉。
臉上的褶子在聽到我這句話後都擠成了花,“是這樣的,老太婆想下山走走,尋找些奇花異草,順便看看有沒有閤眼緣的徒弟,所以呢。。。”
還找徒弟?您老人家還真是契而不捨啊。
“您老人家的意思是?”小心的詢問着,她該不是?
“我老人家的意思就是,讓你照顧我那個笨蛋小徒弟一段時間,你走哪,都捎上她,等我老人家要回山了,再去接她回來,就這麼簡單。”一口氣把話說完,老神在在的望着我,那神情,分明是我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
這倒好辦了,我拍拍胸口,“那您放心,我看小丫頭也在山上憋的夠戧,實在是不忍心丟下您,纔沒提下山之事,我帶她回京,讓她見見月兒,再多接觸接觸達官貴胄子弟,她也到了適婚之齡,若有合適的,我就直接賜婚,讓您老人家也好早日抱上孫子孫女。”
“不行!”想也沒想衝口而出的一句話讓我驚訝萬分,老太婆臉上的從容之色都斂了,直接跳起腳對我着大叫。
“我,我是說不能賜婚,我,我是她師傅,怎麼也要我同意。”急急的擠出一句話,爲自己的失態解釋着。
切,心裡大大的鄙視一下這句話,月月還是你徒弟呢,你不答應又怎麼樣?還不是做了我的伺君。
嘴巴上可沒敢有任何不敬的話,“那是,您是她師傅,而且給她挑夫婿,怎麼也要她點了頭纔算,放心吧,沒有您老主婚,那怎麼成。”
“也是,也是,怎麼也要她點頭纔算。”口中喃喃自語,對着我揮揮手,“行了,你給我照顧好這個小徒弟就行,千萬隨時盯着,最好放在身邊看着,別讓她亂跑,她心思單純,知道嗎?”
再單純也十九了吧,需要隨時放在身邊看着麼?被這老太婆緊張徒弟的行爲弄的直翻白眼,“知道了,您就放心吧。”
“好,成交!”
三兩句話,她把徒弟丟給我,而我在下山的隊伍中,又多了一條小尾巴。
“姐姐,我們現在去哪?”終於被解放的小麻雀一路上唧唧喳喳就沒停過嘴。
“‘碧落宮’”
“我們在‘碧落宮’呆多久?”
“小住幾天就走。”
“然後是回家嗎?”
“是啊,你御雪哥哥,若水哥哥還有師兄都在家等着呢。”
“那再然後呢?”
“再然後就是縫上你的嘴,把你賣掉。”
成功的讓鴰躁的小丫頭閉上了嘴,卻在不期然間望見了冷玄卿沉思的眼,這小子,在這個世界無依無靠,唯一能信任的,就是我這個在路邊揀到他的人,說實話,跟着我東奔西走,到是沒有一句疑問,想起自己初來時那種找不到歸屬感的失落,竟然對他有了幾分同情和不忍。
坐到他身邊,我低聲說道,“喂,等回了我家,你先住下,想找誰再慢慢找。”
“唔。”眼神漸漸迷離。
“若是找不着,打吃混喝我也無所謂,反正我家還算有錢。”
“嗯。”眼神愈法迷茫。
“你有什麼想法也直接和我提好了,能幫我一定幫你。”
“哼。”鼻子裡擠出極輕微的聲音。
“和我說說,你那個故鄉的事怎麼樣?”今天的他似乎很好說話,不抓緊套話怎麼行?
“呼。”這是什麼回答?
“喂?說出來大家解解悶啊。”拿胳膊肘頂頂他的腰側。
“哈。”他到底想表達什麼?
瞪着不明白的大眼,我側身望着他,卻看見了一排密密的長睫毛,在眼瞼下投射出漂亮的陰影,輕輕蓋着明亮的銀色雙瞳。
蓋着?我不置信的上下打量他,沒錯,均勻的呼吸,不時傳來的陣陣小鼾,這傢伙,就這麼坐在馬車上睡着了?我剛剛的話,都是對牛彈琴?
“姐姐,他好象睡着了。”小丫頭弱弱的聲音傳來,提醒着依舊發呆的我。
“我知道,這頭豬!”恨恨的坐回自己的位置,望着好夢正酣的冷玄卿,這男人,就算在我那個時代,也是迷糊蛋吧。
在車上顛簸了一天的我,身心俱疲,看來在宮裡養尊處優慣了,才晃一天,全身就如同散了架般,腳就如同踩在棉花上一般,搖進了客棧。
“小姐,酒菜已經給您準備好了,你一會可到別苑歇腳,家主有交代,您可以隨時視察分鋪在這裡的所有經營情況,一會小的就將帳目送到您房中。”
在我剛剛沾上椅子,掌櫃的匆忙而來,恭敬的站在我身邊。
這紫家的手腳還真快,不過先行讓影送了面代表我掌管紫家半個家族的信物來,他們就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一切安排妥當,確實值得讚賞。
微一頷首,示意我對她的辦事能力非常滿意,也算是認同了她的安排,轉眼環顧四周。
上下兩層的客棧簡潔明亮,雖非纖塵不染,卻也乾淨得體,長長的木梯通往樓上的客房,而此刻,間間房門緊閉,可以感覺到,因爲我的到來,此刻裡面一定沒有任何客人居住,下面,幾張木桌整齊的擺放,茶水杯碟,普通的不能再普通,若不是門上特殊的標記,又有誰會想到,如此簡陋的一間小客棧,會是天下第一商紫家在此地開設的?
不得不佩服他們家族的細緻周密,一間小客棧,多少南來北往的客人,多少不經意在聊天吹牛中透露出來的信息,商場如戰場,這一點我比誰都清楚,第一時間掌握到訊息,就是在對敵中搶佔了上風,再一次感慨自己當初的明智之舉。
就在我沉醉於自己心中感慨之時,心頭猛的一震,似乎自己被什麼目光盯上了般不自在,轉頭看向讓我不舒服的根源。
回眸之瞬,卻見黃花梨木門上倚着一緋衣男子,膚色如雪,長眉入鬢,眼尾上挑而略顯邪氣,青絲在陽光之下竟透露着一股妖異的紅,淺彎的脣角,此刻正噙着一縷笑意,半眯的眼透過額前垂下的幾抹青絲,打量着我,在我回眸的同時。拋過一記媚光,笑意加深。
好個妖豔的男子,饒是我看過如此衆多絕色,卻未曾見過如此妖嬈媚色,幾下輕眨,眼波流轉,似含着說不盡的故事,引人探詢。
大方的回望着他,彼此在互相打量中暗暗揣測着,我知道他在猜測我的身份,我也毫不掩飾自己對他的好奇,在眼神相觸的剎那,友好的頷首,卻已是交鋒一回合。
“啊,這位客倌,實在是不好意思,小店已經打佯了。”匆匆而來的掌櫃,急急的上前,忠厚老實的點頭哈腰。
“是麼?”低低的兩字,沙啞中卻似有勾魂的魅力,小小的兩個字在舌尖上一勾,似有無盡的風情和婉轉。
“那他們呢?”眼波一挑,下巴往我的方向一揚,“明明他們都還沒有上菜,掌櫃的卻說打佯了,好會欺負人哩。”
“本店,本店確實已經打佯。”期期艾艾的似已說不出話來,姿態卻更低,這掌櫃突然的不自在讓我留上了心。
適才在我面前,她落落大方,而這男子連眼神都沒看她一下,說話更是客氣,卻爲何她有如此反應?要我說,就是這個看似嬌嬈的美麗,身上有股無形的力量,讓人無法反駁,無從抗拒。
視面前的掌櫃如無物,他直直的越過她,徑直走向我們,那如弱風拂柳的身姿,在我眼中,只有四個字——煙視媚行,不知爲什麼,我的腦海中竟然浮現出一個人名——妲己。
“小弟奔波數十里地,實在是身伐無力,不知能否與掌櫃通融下,讓小弟歇歇腳?”話說的客氣,人已經化爲一縷異香,一屁股擠開小丫頭,坐在了我的身邊,一雙水汪汪的大眼,更是露骨的直勾勾望着我。
迎上他挑逗也似的目光,我微笑回禮,“這店可不是我家開的,你要通融,也該找掌櫃通融,與我說又有何用?”
“誰說的呀?”挑起青蔥般的手指,遙遙的虛點着我,“這麼多人裡,偏生您坐這上位,若說您不是主事的人,誰信啊?”
腰身一擺,紅脣一嘟,正是那掌櫃的方向,“適才他說着打佯,卻是說一句話,偷看您一眼,分明是在瞧您的指示嘛,我不求您求誰去?”
好厲害的一雙眼,這人來的無聲無息,出現的莫名其妙,看似無害,卻讓我感覺到他絕對不是簡單的人,偷眼一瞥靈蕭,他正半眯着鳳眼,無聊的靠着椅子,只有我以夫妻間的心靈契合明白,靈蕭此刻已然是全神戒備。
“小弟雲緋夜,初次見面,幸會幸會。”見我半晌不答腔,他已經自顧自的拿過了桌上的水杯,深深的飲了一口。
輕聲一笑,我看着他誇張的動作,聳着鼻子嗅着茶香,再含進半口,讓那清香在齒間流轉,慢慢嚥進腹中,只此一下,就能證明他絕非普通人家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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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小弟啊,既然你說我有些身份地位,那就該知道有些人是非常講究膳食禮儀的。”滿含深意的望着他,我的眼中閃着詭異的光芒。
“啊,小弟草莽人家,不懂這高貴禮節,還望姐姐告之一二。”
“有些人家,在用膳前,會用清茶漱口,只是那茶並不嚥下,吐回杯中。”伸手捏起他剛剛放下的茶杯,我笑的雲淡風清,“你剛拿的杯子,是我才漱完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