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歷歷終再現
“隨青,陪我出宮走走好不好?”掛在他的身上,牢牢的扒拉着他的脖子,這已經不是請求,而是哀求了,什麼帝王尊嚴,形象,都遠遠的飛到了天邊,事實上,我也不認爲這裡有人把我當皇帝看,尤其是那幾位大娘大爺。
“被師傅他們嚇着了?”隨青提到的兩個字眼讓我下意識的一縮脖子,左右看看。
“你說呢?”確定安全後,我整個人垮下身子,悶進他的胸口,“我是皇上,天子,這個天底下按理說最尊貴的人,他們可以不把我當皇帝看,可是好歹把我當人看吧,我不是下蛋的雞,一個一個,說下就下,天天追在我屁股後面說我虐待他們徒弟,不給他們抱娃娃,我的丈夫是用來疼愛的,不是用來下蛋的。”煩躁的情緒已經讓我無法控制心裡的怒火,有孩子我高興,我也願意看見整個後宮被純真包圍,但是,逼着生孩子算什麼?
“師傅一個已經夠可怕了,又多了三個,難怪你嚇成這樣。”安慰的拍上我的背,摩挲着,“我陪你出去走走,散散心也好。”
默默的點了點頭,我四下張望:“趁他們沒發現,趕緊走。”
熱鬧的集市,喧囂的人羣,暫時讓我忘卻了惱人的事情,愉快的在街頭閒晃着,偶爾深吸一口自由的空氣,身心暢快。
國家在我的治理下,逐漸的富強興盛,百姓的富足從他們的購買力上就可見一斑,僅僅這集市的一角,已經是整個國家的縮影,我欣慰的笑了。
只是那笑容,還沒有來得及多停留就僵硬在了臉上。
“各位大娘大爺行行好,我們兩夫妻逃難來到此地,只求各位賞口飯吃。”衣衫襤褸的一男一女,正跪在街頭,男子大腹便便,離產期怕是不遠了。
同樣的地方,類似的裝扮,突然勾起了我心頭塵封的記憶,那深埋的過往,清晰的彷彿就在昨天。
玄卿的笑,玄卿的傲,玄卿的慵懶,玄卿的睿智,還有他寬厚的肩,溫暖的胸膛。
那臨別前笨拙梳理我頭髮的手。
那橋頭淌落的一滴淚水。
那夜無數聲的我愛你。
原來都不曾有絲毫的忘記,我在提示着自己忘記他,卻在提示中記得更牢。
我們從互相試探,到敵意漸消,從彼此合作,到最後分不清你我,每一個片段,都似電影般回放,在這街頭,在我心中。
用力的吸口氣,我從懷裡抽出一張銀票,快步走上前,塞進女子的手中,調轉頭飛奔,依稀聽見驚訝的大叫,“天吶,一千兩,一千兩啊。”
扶着牆用力的喘息着,撫平胸口的悸動,我閉上眼,試圖甩掉那些記憶,卻只是甩落一滴眼淚,所有的甜蜜,在分手後真的會成爲心中最深的刺,當初有多甜,現在就十倍的痛在心中,無望的回憶,本是最不該存在的東西,人不在了,卻留下無法磨滅的印記,在我的心裡。
“你在想那個人?”隨青的聲音平靜而溫暖,“是回憶到了以前那次街頭行乞麼?”
我忘記了,那一次,伴在身邊保護的,不正是隨青麼?他不擅長表達,不代表看不懂。
“都過去了,剛剛突然想到而已。”我擠出笑容,“只是一時的失態,沒有什麼的,走走就好了。”
他擔憂的望着我,分明不相信我的話,眼中的疑問就是最好的證明。
“我餓了,陪我吃東西。”不管三七二十一,我拉起他的手,奔向最近的酒樓。
“隨青,你知道嗎,我似乎每一次在酒樓吃飯,總要碰上些事。”選上一個靠窗的位置,屁股剛一挨着凳子,我就突然笑了出來。
“我知道。”同樣的回報一個笑容,“我每一次都在,只是不是這樣坐着而已。”
“有一次你就不在啊。”我搖搖頭,“當初我去找你的時候,和靈蕭在酒樓,就......”下面的話突然噎住了,說了不提他,只是爲什麼,他的名字,他的過往,他的一切,那麼容易的鑽進我的腦海,在我不經意間又想起。
“還是喜歡這樣的你,在我身邊,而不是在角落。”活活的掰回剛纔的話,我笑的無賴,“喂,隨青,你告訴我,究竟有多少我的秘密是你沒有看見的?或者說,刻意避開了的?”
他一楞,突然低下頭,“皇上的貼身影衛,應該是什麼時候都不避開的。”擡頭望望我,別開臉,“不過後來我已經會避諱了。”
他正說着,小二的酒菜上了桌,我開心的一筷子菜夾進他的碗裡,“我從來沒有和你如此面對面的吃飯,這樣的感覺真好。”
“那我是不是該祈禱今天不要有事發生?”他居然冒了句玩笑話,讓我大跌眼鏡。
“有事也不怕,有你在……”嘴巴突然停住,忘記了說話,或者說,我整個人都僵硬了。
剛纔一瞥眼,我似乎在人羣中看見了一抹青色的人影,可是不該啊,難道我看錯了?
揉揉眼睛,我再次望望窗外,人來人往的大街,到處都是吆喝的小販,擁擠的人潮,我的位置,一眼就可將風景掃入眼中,哪來的熟悉人影?
“怎麼了?”隨青順着我的眼光看了看,再次疑惑的看回我身上。
“沒啥,眼花了。”我收回目光,抱歉的笑笑。
他早已高升做董事長了吧?
還是娶妻生子了?
也許人家早就忘記我了,虧我還心心念唸的不忘他。
“站住,抓住他……”一番雞飛狗跳的翻倒聲從樓下傳來。
“別讓那小子跑了……”氣急敗壞的女子叫嚷聲粗豪又霸道。
“皇上。”隨青壓低聲音靠近我,“看來真的是您只要上酒樓,必然有事,要不要我去……”
“不要!”我按住他欲往外伸的身子:“我就不相信,我不能在酒樓安靜的吃頓飯,他們在樓下吵他們的,沒上來就不關我的事。”
“客官,客官,哎,哎……”小二的聲音才入耳,一道人影飛奔上了樓,青紗覆面,看不清容貌,卻無法忽略那滿頭銀絲的閃耀。
不可能,不可能的,我一定是看錯了,我一定是太思念他,才亂了神智,什麼人都當做是他。
男子在樓上轉悠着,身後一大羣女人呼喊叫囂着,整個樓上瞬間充滿雜亂的腳步,板凳的翻倒,還有碗碟的碎裂,稀里嘩啦好不熱鬧。
就在我失神間,男子早衝着我的方向而來,在我的桌子旁與她們繞着圈跑。
太熟悉的場景,太熟悉的動作,彷彿將我與他的相遇又一次重組。
一定是我的幻覺,被熟悉的情景帶動了思緒,不然爲什麼看着面前的男子越看越熟悉?
玄卿的身形我太熟悉了,玄卿的動作我太熟悉了,怎會如此的相似,怎麼可能?一定是我看錯了,一定是。
閉上眼,我心中嘆息着,不過幾個熟悉的街景,竟然讓我失態如此,只希望再睜開眼,一切能恢復正常。
“Shit!”依稀聽到了這個世界不該有的單詞。
我的幻覺真的越來越嚴重了,趕緊忘了,忘了。
“Fuck!”怎麼還有?難道我有妄想症?
“死女人,你究竟要發呆到什麼時候?幾個月不見,傻了不成?若是傻了,我帶你回去看神經科。”
不是幻覺,絕對不是幻覺。
那是玄卿的聲音,是玄卿的不耐。
我騰的睜開眼,對上的,是銀色的雙瞳,正散發着火焰,熱切的望着我,只是怒意多過了愛意。
“給我搞定這裡,她們追着我不放。”腳下不停,圍着我的桌子繞着,眼神卻是對着我,久久不曾挪開。
“啊!”我猛的清醒過來,衝進人羣裡,“住手,住手!”
一把揪住領頭的女子,一張銀票塞進她的手裡,“他欠你多少,我替他還,夠不夠?”
“啊?”女子茫然的望着我,看看手中的千兩銀票,“不,不,不。”
“不夠?”我直接一把掏出懷裡所有的銀票,“拿走,拿走,這裡應該夠了吧。”女子呆滯的望着手中的銀票,我不耐煩的一聲吼,“快走,不走我報官抓人了。”
“譁!”面前的女子以比來時迅猛十倍的速度瞬間走了個乾乾淨淨,快的象是從來都沒有出現過。
當一切平靜,我張張嘴,望着面前的人,一層薄薄的面紗,卻讓我感覺到無比的厚重,伸出手,卻不敢,不敢觸碰他,只這麼定定的望着。
究竟是不是?是不是?
我應該冷靜,我應該從容,可是我的心,爲什麼跳的這麼快?
我應該微笑,我應該淡定,可是我的手,爲什麼顫抖的這麼厲害?
我應該優雅,我應該高傲,可是我的脣,爲什麼擠不出一個聲音?
他,到底是不是玄卿?
“你幹什麼給她錢?”他一把揪下面紗,居高臨下的望着我,“我什麼時候說我欠她錢了?”
是他,是他,我的玄卿,我熟悉的玄卿。
那深邃的眼,那俊俏的容貌,還有那不容於這個世界的男兒氣。
“你,你說有人追,叫,叫我搞定。”我分明不該說這個的,我想說的是,我想他,我好想好想他。
“搞定就是要給她錢?”好熟悉的聲音,就連吼起來,也這麼的迷人。
“那,那,那是什麼?”我不該結巴的,可是我控制不住,我的心已經快跳出來了。
“好欠我銀子,追着要找,我不想她找我銀子,你還給?”
“爲,爲什麼?”我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只知道,我的眼睛,無法從他的身上挪開半分,再看一眼,再多看一眼。
“她的東西賣三兩三錢,我嫌那個三難聽,象散,丟了十兩給她,她非要找我,我急着追你,就成這樣了。”
“追,追,追我?”我現在就象個復讀機,還是個結巴的復讀機。
“剛纔你伸個腦袋,我看見了,急着過來。”他的臉上閃過一抹無奈,嘆息中,直接一把將我粗魯的扯進懷裡,重重的按進胸膛,“我想你!”
直到此刻,他的氣息盈滿周身,我的大腦纔開始運轉,不置信的摸摸,溫熱的身體,還有有力的心跳,是玄卿,真的是玄卿,不是我的幻覺,不是夢。
“我,我也好想你!”幽怨的聲音帶着可憐,我伏進他的胸口,“嗚,玄卿,玄卿,你這個該死的大男人……”小拳頭才捶了兩下,又心疼的縮了回來。
“皇上,我回避。”耳邊響起隨青的調侃。
“你個該死的女人。”他一聲悶語,按着我的頸後,狠狠的吻上我的脣。
身邊突然響起無數的驚歎,議論,還有杯盤翻倒的聲音。
我都顧不上了,我只知道,他的吻,炙熱,猛烈,濃濃的情意快將我融化了,我投入的迴應着他,想要訴盡相思情濃,愛意深意。
“你,你,你怎麼會回來的。”被他吻的幾近窒息,才戀戀不捨的分開,我抓着他的衣服,才反應過來,他的出現,多麼的不合時宜,“難道你又做了錯事?還是你偷放我被人發現了?或者又來收拾什麼爛攤子?”壓低着嗓音,小心地問着。
他一次次的搖頭否認着我的猜測,一次次的含笑,似乎這一次,他從容多了,比之我第一次見到的狼狽,似乎越來越習慣這個世界。
“我坐上董事長了。”在我耳邊輕輕的說着,順帶偷了個吻。
“啊?真的?”我兩眼放光,突然想到什麼,又突然垂下了眼,小小的退開一步,保持着和他的距離,“那你是不是也結婚了?”
他說了答應他父親繼承家業,也說了答應父親結婚生子,那他現在?
“笨!”一瞪我,“我要結婚了還跑來看你,那算什麼?你是我情婦還是我是你情夫?”
“那隻能算炮友了!”我小聲的嘀咕着。
“你說什麼?”他臉都綠了,捏的我手生疼。
“沒,沒,開玩笑的,開玩笑的。”我堆滿討好的笑,想要解脫自己發麻的手腕,“你還沒告訴我,你來這幹什麼呢。”
“董事長考察環境,順便度假。”他輕鬆的一撩髮絲,露出得意的笑。
“啊~”我長長的聲音充滿失落,“來度假,還不是要走的。”
“走了可以再來,誰規定董事長要天天坐辦公室的?”拉起我的手,放在脣邊輕輕一吻,我給你帶了禮物。
“什麼?”我充滿希冀的眼,帶着無數小星星望着他:“我想要汽車!”
“車你個頭!”敲上我的頭,在我攤開的手掌心中放進一個小盒子。
鏤空雕花,銀鎖銅釦,精緻小巧,只是怎麼望,都是這個時代的產物,與他口中那個帶字似乎有天差地別。
“盒子是我剛買的,原來的盒子在我來的時候壓壞了,剛剛就是買這個才引來他們追的。”一邊解釋一邊催促着我,“打開,打開看看。”
我撥開鎖釦,小巧的盒子裡,一道亮光花了我眼,陽光照射下,無數角度折射出七彩的光芒,晃的睜不開眼,它靜靜的躺着,我卻突然感覺到顫抖,好重,好重。
震撼我的不是它的亮度,也不是它碩大的克拉數,而是它本身的意義,一個我幾乎以爲自己根本不可能再得到的意義。
鑽戒,居然會是鑽戒?
是啊,只有玄卿纔會明白身爲女子的我對這樣東西內心的渴望,只有玄卿才能徹底平復我當年心中的遺憾,原來,也會有男子爲我親手戴上鑽戒,鎖住我直通心靈的那根手指。
“玄卿……”這個時候我應該笑,我不能哭的。
無數大風大浪成就的厚臉皮,怎麼就紅了。
多少風雨不變色的人,怎麼就激動了,怎麼就讓酸脹的感覺涌向了眼眶?
“玄卿,回家,我們回家,我沒有鑽戒,我給你打一個戒指,不,打一個金餅,上面刻着,‘沈意歡所有,膽敢動者殺無赦。’怎麼樣?”抓着他的手,我激動的幾乎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輕輕搖了搖頭,他點上我的脣,“我有我的尊嚴,我是來度假的,來看你的,可不是給你當小爺的,我不想進你的後宮。”
“好!”我一口答應,“我爲你建別苑,是屬於你獨特的度假屋,所有的裝修,擺設,全部歸你管,怎麼樣?”
歪着腦袋想了想,他終於點了點頭,我一聲歡呼,抱上他的腰。
夕陽中,兩條拉長的身影,伴隨着旁若無人的討論。
“別想太美哦,我很忙的,只能偶爾抽空看看你。”
“那董事長是不是可以經常要假期?”
“應該可以吧,反正我要跑,也沒人管。”
“那能不能一年十二個月都度假?”
“這也太難了吧?”
“反正你自己看着辦咯,我不勉強。”
“那我盡是吧。”
“對了,玄卿,我想問你個問題。”
“說!”
“你來之前改造過身體沒有?”
“什麼意思?”
“我想知道你能不能爲我生孩子。”
“閉嘴!”
“能還是不能?”
“你哪裡這麼多話?”
“回答嘛~”
“閉嘴!”
“不閉,除非你用什麼方法堵上。”
“好!”
“唔……”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