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宥倫和王組賢從洗手間出來時，吳雨森和徐可都已經看完了劇本。
“兩位有什麼想法？”林宥倫手裡重新換了個杯子，邊喝茶邊問。
“想要完全實現林先生劇本里的想法，8000萬港幣恐怕不夠啊。”徐可站在旁觀者的角度，說話也沒什麼顧忌。
“這還不僅僅是錢的問題，電影拍攝技術也會一定程度的限制劇情的展開，即便是在技術先進的好萊塢，也不一定能夠完全滿足林先生在劇本里的構想。”吳雨森已經不自覺地將自己代入了導演的角色，提出的問題也更實際。
林宥倫點點頭，“你們說的這些問題我都知道，但這部影片的投資已經不可能再往上加了。特技方面的難題，可以結合化妝手段和傳統拍攝技巧想辦法解決，我更希望吳先生能在這部電影的拍攝技巧和風格理念上進行創新。”
徐可面露思索，吳雨森卻一臉的疑惑。
林宥倫知道吳雨森暴力美學的電影風格此時還處在萌芽階段，得想辦法給他一點啓示，他抱手捏着下巴想了一會兒，然後問：“吳先生好像給嘉禾拍過一部槍戰片？”
“林先生看過這部電影？”吳雨森先是一喜，而後笑容卻又變成了苦澀。當初他幫嘉禾拍了這部電影，可嘉禾高層無人看好，電影拍完就被雪藏，連上映的機會都沒有。
“用慢鏡頭表現槍戰，我覺得這個想法就很有創意。”林宥倫其實並沒有看過那部電影，他只知道後世吳雨森拍《英雄本色》大火之後，嘉禾曾將吳雨森很早前拍的一部槍戰片拿出來重新上映。此時《英雄本色》還只是吳、徐二人心中的一個構想，林宥倫無法拿來引用，只好搬出吳雨森被嘉禾雪藏的那部舊作說事。
以林宥倫和嘉禾目前的關係，從嘉禾片庫中翻出吳雨森的舊作來看並非難事，吳雨森對此也不懷疑，真就當林宥倫真看過那部電影。
吳雨森對慢鏡頭的運用，在那部電影裡其實只表現出了一個雛形，吳氏暴力美學真正成型，當屬1989年的《喋血雙雄》。在這部電影中，吳雨森用極爲自信的手法讓暴力世界中瀰漫出無法言語的浪漫，華麗而控制自如的鏡頭、精煉的人物對白依舊舞蹈般的槍戰動作都令人爲之傾倒。尤其是片尾在教堂裡的生死決戰，堪稱暴力美學的精髓：燭光中映出的聖母像，背景中略過的白鴿，雄性相吸，雙槍對指，這些都是吳雨森電影裡最常見的“招牌”。
此後吳雨森拍攝了多部電影，風格日趨成熟，《縱橫四海》中周閏發坐在輪椅上與鍾楚虹共舞的場面，神采飛揚，讓人拍案叫絕，而作爲吳雨森進軍好萊塢敲門磚的《辣手神探》，開場一幕茶樓火拼，十分鐘內共有三十多人被打死。吳雨森將三兩分鐘的槍戰、爆破和血肉橫飛的過程用長鏡頭表現出來，慢鏡頭中周閏發持槍掃射的表演，堪稱經典。
好萊塢一開始很瞧不起這種電影的慢鏡頭，認爲這東西看起來很傻，但吳雨森將這些東西帶到美國之後，美國人就發現了這種特效的好處，後來很多大成本電影都運用了相似的手法，不得不說是受了吳雨森的啓發。
提到慢鏡頭，林宥倫印象最深的並不是吳雨森的槍戰電影，而是科幻電影《黑客帝國》中的“子彈時間”，而《黑夜傳說》中女主角有不少騰空射擊的動作，林宥倫心想着是不是可以將“子彈時間”融入其中，再以吳雨森寫意的鏡頭風格表現出來，效果應該是不錯的。
其實“子彈時間”並非《黑客帝國》所獨創，其發明時間甚至還早於電影的出現，最初的目的卻是爲了解決一場關於“動物四條腿是否可以同時離地”的爭論。設計者在賽道上給奔馳的馬拍照，每臺相機都用一根橫過賽道繃緊的繩子控制，當馬跑過時相機快門就會被觸發，後來他將這些照片放到一個在光源面前旋轉的玻璃盤上，製成了動物西洋鏡，一定程度上爲電影的發明提供了靈感。
在出現可以將這種技術運用於現實拍攝之前，“子彈時間”就已經成爲動畫片中常見的概念，日本60年代末期的系列動畫《馬赫GoGoGo》中，主角從賽車上跳下，畫面就曾做過一個從正面到側面的一個弧形視角變換的效果。
《黑客帝國》上映後，“子彈時間”一下子就成了這部電影的招牌，大家一提起《黑客帝國》，馬上就會想到“子彈時間”，該特技也成爲後來被模仿最多的銀幕特技之一。
《黑客帝國》拍攝“子彈時間”鏡頭時，是以120架照相機精確地擺在一條由電腦追蹤系統設定的路線上，然後讓這些相機的快門按照電腦預先編程好的順序和時間間隔開始拍照，然後把各個角度的拍得的照片全部掃描進電腦，這樣就能獲得360度鏡頭下拍攝對象連貫、順滑的動作。
林宥倫把這個想法與好萊塢來的特效團隊有過溝通，對方認爲360度的鏡頭環繞效果以當前的技術水平很難實現，不過小角度的弧形視覺效果倒是可以進行嘗試，他們可以設計專門的程序控制相機拍照，合成技術也可以攻克，唯一的難題就是相機的擺放軌跡無法用程序設定，只能靠人爲摸索。在他們看來這是一個連電腦都無法做到的事情，靠人肯定也是不行的。
林宥倫卻不想就此放棄，他將希望都寄託在了吳雨森身上。以吳雨森對慢鏡頭的研究，或許能找到解決的辦法。
聽完林宥倫對“子彈時間”的闡釋，吳雨森和徐可都是眼前一亮，可一聽說林宥倫將最難的部分交給自己，吳雨森頓時覺得肩上的壓力無比沉重。
“以後我會投資成立一家專門負責電影特技製作的公司，這次就權當是一次摸索實驗，能成功最好，不能成功後面我會接着繼續研究。”
吳雨森被林宥倫的信心所感染，不再猶豫，答應竭盡全力去做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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