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森巖此時算得上是受傷最輕的一個人,所以他率先巡視了一次船上,然後纔將人手分散到了船隻各處。又讓人將刀疤亨利攙扶進了下方的船艙當中,儘管船艙當中只點着了一根蠟燭,光線也顯得相當的微弱昏暗,不過用來照明還是足夠了,這支蠟燭還是方森巖親手點亮的。
而對於頭部受到了巨大創傷的刀疤亨利來說,微弱的燈光反而令他更加舒適,也沒多想就躺臥到了旁邊的牀鋪上去。不過在躺下之後,他還堅持要將剩餘下來的四口價值最爲珍貴的箱子搬到了旁邊,順帶將粗壯的右腿搭在了上面,很顯然是對所有的人都不大放心,最後還砰的一聲死死關上了艙門。
船隻在海浪聲中沿着海岸線無聲的行駛着,對於這個時代來說,這樣的連夜航行其實是相當危險的,稍微不注意就會碰到岸邊的礁石導致船毀人亡的慘劇。方森巖矗立在船頭,無聲的望向遠處的黑暗,旁邊的幾名海盜用一種敬畏欽服的眼神望着他,經過了先前的那一系列的事件之後,已經沒有人敢再無視方森巖的半句話——因爲那些敢於質疑他的人差不多都已經死掉了。
忽然,方森巖轉過頭來,目光掃視過周圍的那些海盜。他的目光裡面帶着說不出的尖銳感覺,所及之處那幾名海盜裸露在外的肌膚居然都有一種微微的刺痛,就彷彿是利刃的尖端輕輕的點在肌膚上那樣。
“我剛剛看了,這船上還有一架救生小艇,我決定離開。”
方森巖忽然開口道。他的聲音不大,卻在凝重中流露出一種不容置疑的堅決:“祝各位好運。”
旁邊的海盜頓時愕然,而查理更是反應激烈,目瞪口呆:
“爲什麼?主人,我們已經安全了!那個該死的城堡已經在六海里之外,頂多再過十五分鐘,我們就能回到鈴鐺與酒杯號上。而阿芒德大人一向都是個賞罰分明的人,等待我們的是歡呼,賞賜,美酒和烤得金黃的閹雞!爲什麼您會有這樣離譜的念頭呢?“方森巖冷冷的道:
“查理,你叫得再大聲刀疤亨利也聽不到的,船艙的隔音效果很好,加上風浪聲也不小——在登上鈴鐺與酒杯號之前,等待我們的的確會有歡呼,不過接下來迎接的就應該是刀子,鉛彈和裹屍布。”
他環視全場,見到所有的海盜臉上都露出了不信的神色,還有幾個人張口欲言,方森巖卻是先一步搖頭苦笑道:
“我知道你們不相信我的判斷,不過沒關係,這種事情又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方森巖這句話卻是帶有強烈的心理暗示,他一說出來,這羣海盜立即就想到了城堡門口那一陣恐怖到堪稱窮兇極惡的箭雨,都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噤,有的甚至還忍不住摸了摸身上雖經包紮還在汩汩滲出鮮血的傷口,原本心中堅定的信念也露出了一絲縫隙。只有查理連連搖頭道: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船長絕對不是那種人。”
方森巖臉上露出了輕蔑的笑意道:
“查理先生,我只想問你一個問題。”
查理有些愕然的道:
“主人你想說什麼?”
方森巖淡淡的說:
“你做海盜的最終目的是什麼?”
查理頓時有些茫然,想了想纔回答道:
“當然是搶更多的錢。”
方森巖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道:
“你搶那麼多錢做什麼呢?喝酒,賭博?然後呢?”
“然後……“查理有些猶豫的道:”應該是找個女人結婚吧。““GOOD“方森巖伸出了食指道:
“你說到事情的重點了。最終你還是想找個女人結婚然後傳宗接代。然而你可以做海盜,你的未來老婆也陪你做個海盜,你的兒子女兒呢?也打算讓他們做個隨時都會被吊死或者葬身大海的海盜?你希望你的後代也和你一樣每天在朗姆酒當中爛醉在賭館裡面用光最後一個便士,或是淪爲隨時會被剁掉手的小偷或者成爲千人騎萬人壓的娼妓?告訴我,這是你想要的生活嗎?大聲的告訴我!查理先生!”
面對方森巖的質問,查理呆在了原地,而其餘的海盜眼中也露出了茫然之色。方森巖輕蔑的冷哼了一聲:
“讓我來告訴你們隱藏在心中的最終目的吧,每個海盜都希望撈到足夠的錢然後洗手不幹,在鄉下買上些地娶個老婆過上安寧富足的生活——週末週日的時候來點紅酒牛排,連你們這些該死的蠢貨都期待的生活。阿芒德這個傢伙難道就不會憧憬嗎?或者你們認爲他就願意這麼當一輩子該死的海盜船長?”
一干海盜對望,眼裡漸漸露出了驚惶之色,他們已經猜到了方森巖接下來會說什麼。
“現在!就是現在!如果我們將這一大筆連魔鬼也會嫉妒得眼珠子掉出來的寶藏送到了偉大的黑海之子手上,那麼一切條件都成熟了,他有了足夠的財富來支付女王那個老婊子要求的贖罪款項,哪怕是剩下的財富他也能夠買下一個小型的城堡和附近的地皮!在這種情況下,各位!請哪怕用你們的屁~眼來想一想!你們覺得他是願意別人繼續叫他偉大的海盜船長阿芒德,還是尊貴的阿芒德子爵大人?他爲什麼還要將財富分給你們?在這樣的情況下各位唯一的存在價值就是豐富加勒比海鯊魚們的菜單!看看你們這些蠢貨可悲的臉,我真的很想用鞋底狠狠的踐踏上去!別他媽用這種單純的眼神望着我,如此淺顯的道理都要我浪費口水和寶貴的時間!”
方森巖說到後面幾句的時候,已經換成了一種咬牙切齒恨鐵不成鋼的口吻!他再次環視過眼前這些面若土色的海盜的臉,嘆了口氣垂下眼睛道:
“還有誰要阻止我?”
四下裡鴉雀無聲,只有海浪聲清晰入耳。方森巖聳聳肩道:
“很好,那我先走了。”
說着他便去解開旁邊繫住救生艇的纜繩。忽然,一個叫做瓦特的海盜站了出來急聲道:
“大人!你走了我們怎麼辦?“方森巖沒好氣的道:
“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亨利應該是阿芒德心中內定的城堡管家——所以你們可以像查理先生那樣去舔亨利先生的性感腳趾和豐滿痔瘡,順帶主動放棄應得的財富,那麼應該有百分之五十的機率活下來。“查理被方森巖說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卻不敢反駁,而瓦特顯然在剩餘的海盜裡面也有一定的威望,他看了看周圍的海盜一眼,忽然壓低了聲音詭秘的道:
“大人!我們爲什麼不做掉亨利這個傢伙?然後這一大筆財富就是我們的了!”
方森巖似笑非笑的望了望四周道:
“你們有這個膽子嗎?”
瓦特惡狠狠的拍打着自己的胸脯道:
“刀疤亨利就算是以前被稱爲維京雄獅,但現在的他也老了並且只剩下了半條命!要做掉這傢伙看起來也不會是一件太困難的事情。”
方森巖斜着眼看着他們不屑道:
“是嗎?要知道,在背後說說是一回事,當場面對又是一回事!我若是答應了你們,未必就能撈到太多的好處,相反還會因此而冒更多的風險——只要我們提着刀子和火繩槍一出現在刀疤亨利的面前,他就一定知道是我告訴了你們一切。然後這個粗魯暴躁而強大的維京人就會發狂一般追殺我!將每一根肌肉纖維爆發出來的力量都不遺餘力的施加在我的身上!如果那時候你們再軟蛋的話,OHYE,天底下沒有比這更令人興奮的事情了。”
瓦特臉色有些變了,卻是強笑道:
“水手長別這麼說,大家都是棒小夥子。不會出現這種狀況的。“方森巖冷冷的道:
“我不信……“他的語聲拖得很長,卻是沒有半點猶豫之意,反而泛出了一絲冷酷出來。
“除非,你們每個人能給躺在後甲板上的卡特來上一刀子。“除了方森巖的奴僕查理之外,卡特是船上最後一個“親亨利派“的成員,他的右肺和大腿在那場可怕的箭雨裡面遭受到了嚴重的傷害,所以只能躺在後甲板的避風處苟延殘喘。面前的這幾個海盜若是手中染上了他的血,那麼毫無疑問就代表着再也沒有辦法與亨利妥協。而瓦特這個人也是心狠手辣,知道這是唯一能夠將方森巖挽留住的辦法,馬上就對旁邊的兩個關係極好的同伴使了個眼色,將卡特塞住了嘴擡了過來,毫不猶豫的給了他一刀子!
有了瓦特的帶頭以後,他的兩個同夥自然也是隨之效仿,然後這三個交了投名狀的傢伙就開始站在旁邊對剩餘下來的海盜虎視眈眈,很顯然誰他媽要是敢於露出半點猶豫,那麼這三個鐵了心的傢伙當然就是一起用還染着血的雪亮刀子徑直招呼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