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我錯了爺爺,我叫您爺爺,您答應一聲好嗎?”
年輕男人抱着綠色的垃圾桶,痛哭流涕,表情之悲壯,動作之親暱,令許夜匪夷所思。
“爺爺,是不是我抱得太緊了,您的臉怎麼綠了。”
年輕人嚇了一跳,連忙撿起附近一個垃圾袋,放了進去。
“爺爺,您別生氣了,孫子給您喂口飯。”
“爺爺,您的臉怎麼藍了,您是不是食物中毒了。”
年輕人開始抱着藍色的垃圾桶,使勁搖晃,又是磕頭,又是道歉。
“爺爺爺爺!”
“您怎麼臉紅了,是不是我又惹您生氣了?”
許夜站在一旁,就這樣目瞪口呆地看着對方,再度抱着紅色的垃圾桶,只覺得三觀受到了衝擊。
對方就一個人,喊出了七個葫蘆娃的效果。
牛批!
就在這時,耳機裡適時傳來了孟城飛溫和又有磁性的聲音。
“廢土時代以來,很多人的心理都出現了問題,而所有被污染的人,都會出現第二人格,這些在早期,是可以偵查出來的。”
“所以,我們黎明之刃就建造了這醫院,畢竟,我們是專業的。”
“正常的病人,我們就交給普通醫護處理,可一旦發現有疑似被污染的病人,就會轉到醫院裡的特殊門診。”
“你眼前的這個男人,就是其中一個。”
“李康,男,25歲。”
“沒有固定職業,在夜靈市內,以詐騙,賭博,投機倒把爲生,偶爾有和城外的拾荒者進行簡單的藥品類物資交易。”
“有一個親弟弟,叫做李然,就在昨天死了。”
“你現在需要做的,是瞭解他的具體情況,確認是否有被污染。”
“放心,這裡的醫護人員,都是我們自己人。”
孟城飛在電話裡引導着。
許夜明白,孟隊是個大忙人,恐怕只帶自己這麼一次,以後怕是要自己直接上手。
“爺——”
李康還想叫爺爺,但被護士給了一針鎮定劑,整個人軟了下來,趴在了地上。
他眼裡的瘋狂褪去,只剩下滿眼白的血絲,還有顫抖的瞳孔。
渾身抽搐,手腳發軟,口吐白沫。
“醫生,我沒病,只是有鬼在追殺我,你們快救救我吧,我真沒病。”
許夜:“……”
“先把他帶回去吧。”許夜見狀道。
護士看了一眼許夜胸前的徽章,點了點頭。
很快,一行人將李康架到了診療室。
許夜順手穿上一件白大褂,坐在了患者的對面。
整個診療室裡,就只剩下許夜和李康兩人。
李康哆嗦着雙手,捧起一杯開水,品嚐了一口,而後狐疑的看向許夜:“你真不是我爺爺吧。”
許夜一看,就知道對方的狀態很不對勁,旋即搖搖頭。
“這人身上有靈氣的殘留波動。”愛麗絲從許夜的眉心處鑽了出來,左顧右盼。
許夜把它的腦袋按了回去,真誠的笑道:“我是醫生,不是你爺爺,你有什麼事情,可以跟我聊聊。”
李康深吸一口氣,縮了縮脖子,四下張望了一下,又起身拉上窗簾,沉吟片刻這纔開口:“醫生,我這人,沒什麼本事,在這世上,也就混個日子,賺個飯錢,每天就到一些燈區逛逛,我跟你說,東區那裡有幾個妞,特別水靈……嘿嘿嘿……”
“許夜,你腦海裡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啊,快停下!”愛麗絲尖叫道。
“咳咳……”許夜咳嗽兩聲,瞪了李康一眼,“說正事!”
“是是,最近被折磨的夠嗆,好久沒去了,一不留神……”李康縮頭縮腦,猥瑣地笑了一下。
“事情是這樣的,半個月前,我沒錢了,就尋思着幹一些活,你也知道,我們這些人,賺快錢習慣了,根本不想去廠子裡擰螺絲釘,那天,我和我弟,剛好看到了一張尋人啓事。”
李康將一張紙從兜裡掏出來,捋了捋。
許夜掃了一眼。
【尋人啓事:周陽,男,十八歲,有輕微的智力障礙……如有知情者見到此人,麻煩聯繫家屬……酬金五萬。】
“接着說。”許夜道。
“當時我和我弟看到了,就尋思着,能不能賺這錢,我弟吆喝着去找人,被我拉住了。”
“我按照上面的電話打了過去,發現是個老人家。”
“醫生,你知道的,這種七老八十的人,最好欺騙了,尤其還和他孫子有關。”
“我根本就不想找人,就打算自己假扮成他的孫子,騙了這個錢,老人家嗎,反正活不了多久了,哄一鬨就好了,讓他入土爲安。”
“結果很順利,我們騙了老人家,說我是他孫子周陽,老人家抱着我啊,那是哭的死去活來,就跟見了真孫子一樣。”
“我們沒想到,那老大爺,錢還挺多,就順勢揹着他,往山上走,然後把他扔進了懸崖下,幹了票大的,也算是替他孫子盡了孝道,畢竟臨死前,還有人叫他爺爺。”
許夜心中倒吸冷氣。
這種人,還真是死不足惜,社會的蛀蟲,像李康這樣的人,恐怕樓下經過一輛糞車,他都會去吸幾口。
“但接下來,事情就有些詭異了。”
李康臉色一變,五官耷拉了下來:“第二天,我們又看到了一張尋人啓事。”
“也是一個老大爺找孫子的,我們沒多想,如法炮製,收人錢財,替人盡孝,扔到了懸崖下,畢竟這亂世,誰家不丟個人呢。”
“可第三天,我們又看到了一張尋人啓事。”
“等人來的時候,我們才發現,是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還是說要找孫子。”
許夜皺眉道:“所以,你們也把她扔下去了?”
“那倒沒有,畢竟是女人啊。”李康咧嘴一笑,“我一邊叫她爺爺,一邊和她發生了一些微妙的關係,然後才把她背上山,扔了下去。”
“但是第四天,我們又看到了一張尋人啓事,還是找孫子的,我和我弟才覺得有些不正常,就沒敢接。”
“可是晚上,一隻老鼠爬上了我的牀,手裡拿着那張尋人啓事,讓我喊它爺爺,我當時就嚇瘋了……”
“我不喊,它就要咬我,要咬死我,說我不孝,說我大逆不道。”
“我沒辦法,喊了它爺爺,沒捨得把它拎上山,烤了吃了。”
“後來受不了了,去問了神婆,神婆算命說我們命中有這一劫,逃不過去的,我一刀殺了她,她自己都沒算到自己今天是死劫,還有臉說我們?不過她還挺堅強的,頭斷了硬是沒吭一聲。”
許夜:“……”
別人倒是想吭聲啊。
“但是,第五天……第九天……第十三天……每天一個東西,舉着尋人啓事,瘋狂喊我孫子。”
說到這裡,李康的聲音尖銳起來,雙手上起了一層又一層雞皮疙瘩。
“醫生,你能想象得到嗎,蟑螂、貓頭鷹、嬰兒、電視機、自行車……它們都想當我爺爺!”
“直到昨天,我弟手裡舉着一張尋人啓事,說終於找到我這個孫子了。”
“我特麼的,我這些天盡當孫子了,那臭小子還想當我爺爺,我老子都別想,一時怒起,就把他也殺了……”
忽然,李康嘶啞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通紅的瞳孔,死死盯着許夜,嘴巴張合間牙關發出咔咔骨骼碰撞的響聲,與此同時,他的腦袋忽然原地扭轉了三百六十度,詭異笑道:“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