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克先生!那……那東西……醒……醒了。”負責治療的醫生臉色煞白地跑了進來。也難怪,那牛頭人對於他來說的確是太過巨大了。
我們這才意識到自己正在病房的門外。走進房間,卻看見那牛頭人正在強行站起身。真是驚人的恢復力,受了這麼重的傷,竟還能站起來。如果換了是我,恐怕一整星期都要跟牀板做伴了。
提克將卡基鳥羽插在耳邊(卡基鳥羽還具備讓佩帶者與動物溝通的法力),與牛頭進行了交談。交談中,提克的表情越來越驚訝,好像有什麼意料之外的事發生了。對話結束時,提克的表情顯得出奇的嚴肅。
“怎麼樣了,”我詢問道,“好像是森林中的動物受到襲擊了,對吧?”
“你怎麼會知道?”提克有些驚訝。
“哦,我好像有理解不同語言的天賦。”我解釋說,“不過,這牛頭人講的語言很複雜,而且好像很古老。有很多我還無法理解。只能理解大概的意思和它的情緒波動。”
“你總能讓人感到驚奇。”提克說,“上次是獸人,這次是牛頭人。你應該當外交官的。”
我笑了笑:“也許吧。對了,它到底說了什麼?看你的表情好像很嚴重。”
“你說對了。我們遇到了一個棘手的問題。”提克正色道,“有一隊獸人士兵正在森林裡四處圍獵稀有生物。好像已經有不少動物被捕獲了。”
“獸人?我們以前對付的那種?不可能吧。”我詫異,“它們爲什麼要抓那些生物呢,如果單爲了食物的話,它們絕對沒有必要犯險,在它們眼中腐屍和珍饈是沒有區別的。更何況,我不認爲它們有能力和那些生物抗衡。”
“這纔是我所擔心的。獸人一向行事沒有目的,它們抓了那些生物也不知道怎麼用,而且它們應該也沒有能力威脅那些生物。從那個牛頭人的形容來看,它們的行動好像是經過高度規劃的,不僅如此,它們的實力也與原來的獸人判若兩人。”提克說。
“這一切都暗示着,在這羣獸人背後有個不簡單的操縱者,而這個操縱者正計劃着什麼,並且這計劃的成功與否和森林深處的某些生物有密切關係。”我分析着手中的線索。
“你和我想的一樣。現在的關鍵就是要找出策劃者。但是有誰能讓毫無信念的獸人甘心替他賣命呢?”提克順着思路說。
“我就知道一個人。”我說。
“果然是……夏多?”提克體會了我的意思。
我點頭。這時我看見提克的神情凝固了。
“如果真的是他,”提克的表情越來越凝重,“看來,你又得有活幹了。”
“不是我,”我拍了一下提克的肩,“是我們。”
提克尷尬地笑了笑。他說:“雖然不想承認,但是屬於我的冒險已經結束了。會有人代替我的位置的。在這場歷險裡有沒有提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沒有格蘭。我想這纔是老天把你送回這裡的原因。”
“我不知道我在這場冒險中的位置是什麼,”我說,“但在大個子的冒險中,提克永遠是不可替代的,不管他變成什麼樣子。”
“謝謝!”提克和我擁在一起。這一刻,我感覺提克和當初沒有兩樣。
“儘管如此,我還是堅持留下。”提克這樣做是擔心自己成爲累贅,我看得出,在提克臉上由歲月勾畫出的皺紋的深處,不可掩藏地透露着提克對冒險的渴望,但是我同樣明白,提克一旦下定決心,是絕對不可能改變的。
“但迪卡會代替我,他等待這個機會很久了。”提克露出舒展的笑容
“沒錯,從他身上我確實看到了你的影子。也許,這也是天意吧。”我說。
“咿?”提克問,“怎麼沒看見你的黃金腕輪?”
“哦,從很久以前它就不見了。”
“那你無法召喚你的神兵了嗎?”提克有些擔心。
“沒關係,我感覺神器在上次戰鬥結束時已經有部分力量轉移到了我體內。我想應該還能應付。”我回答。
“即使這樣,你還是需要裝備的,因爲你有可能會與夏多遭遇。”提克說道,“跟我來。”
我跟着提克來到了蓋伯大叔的樹屋。雖然有些舊了,但它仍沒有一絲被廢棄的痕跡,看來提克一定經常來打掃。提克翻開書屋的地板,下面另有一間暗閣。那曾經是蓋伯大叔用來收藏他的收集品用的儲藏室。那裡面陳列了許多寶物,值得注意的是,裡面的盔甲和武器從大小上好像不是爲矮人設計的。如果記憶沒有錯的話,這些不是蓋伯大叔的收藏。
“自從你走了之後,我開始收集適合你使用的寶物。這些武器雖然比不上那些神器,但應該會對你有所幫助。你任意挑幾件稱手的吧。”提克說。
我走到這些陳設之間慢慢挑選。我感覺從武器和盾牌中散發出一種很強烈的鬥氣,可以確認是珍品。至於武器,我還是選擇劍,因爲我大多數的招式都是建立在用劍的基礎上的。在衆多的劍之中,只有一把劍沒有鑲嵌任何珠寶或黃金,也沒有奢華的裝飾,貌似只是一把普通的長劍。但當我將劍刃從皮質劍鞘中抽出時,我卻被劍身散出的正氣所震撼了。值得注意的是,它的劍身沒有任何劃痕,這在名劍中也是很少見的。
“我選擇這把。”我持劍轉向提克。我看見提克報以欣賞的笑容。
“不愧是天命的戰士,你果然選擇了最強的劍。你手中的是號稱凡間最堅硬的劍——‘鋼龍劍’。聽說他原先的主人用它斬殺了一千頭龍,而劍身仍如新的一般。這也是少數的幾把硬得足夠割開龍皮的劍,這裡的劍裡大概就只有它才能承受你發招時產生的巨大破壞力。”提克解釋說。
隨後我又挑選了疾星鎧甲和風魔靴。因爲鋼龍劍的劍身比較長,單手使用不是很方便,所以這次我沒有選擇盾牌。裝備選擇結束後,提克又給了我一些療傷的藥。
“接着!”提克甩給我一個小囊,我接住打開一看,裡面是大約五十粒靈奇豆。那是小矮人密制的乾糧。一顆可以讓一個小矮人堅持一週不吃東西,但對於我,這個比數自然會降低。上次的冒險有一半時間我是靠吃這個扛過來的。當時吃得都有些想吐了,不過現在回想一下,還是蠻好吃的。
“還是你瞭解我。”我笑了笑。
“準備結束了,下一步你準備怎麼辦?”提克問。
“我想,不管怎樣,還是先去森林解圍,順便看看有什麼線索吧。”我說。
“也只好這樣了,但是要小心圈套,我總覺得事情好像沒這麼簡單。”提克再次警告說。
“放心好了,我不會有事的。我的命硬得很。”我用半開玩笑的語氣回道。
由於牛頭人的堅持加入,這次的隊伍人數變爲三人。也許看起來有些單薄,但比起以前我的千里走單騎來說,這已經是少有的規模了。哦,忘了特別提一下,第三個人就是代替提克的迪卡。
也許是第一次離家的緣故吧,迪卡顯得有些緊張。他總是不時地查看自己的揹包,確認自己沒有漏了什麼東西,動作上也有些僵硬。看來他給自己太多壓力了。
“迪卡!”提克叫住了迪卡。
“什……什麼事?”迪卡突然有些口吃。
“我是不指望你能做什麼的,”提克說:“只希望你不要拖大家的後腿呦。”
“纔不會呢!”迪卡的賭氣讓他的步伐卻恢復了正常。看來提克的激將法用得還真及時。同時也消除了我的顧慮,我心裡暗笑一下,還是提克最能瞭解我的心思。
“再見!”我對提克揮了一下手。
提克也衝我揮了揮手。從他的眼睛中,我看出他並不是因服老而退卻。
“他只是不想增加我的負擔。”我背過身出發,心裡這樣想着。奇怪的是,我莫名地預感,這次分離將成爲永別,難道這真會是一條不歸路嗎……
* * *
離開利特爾已經有一段距離了。現在我們正走在森林的邊緣。經歷了一整天的跋涉,我們需要休息。這裡是唯一合適的休息點,因爲這裡的草很低,視野開闊,如果進入森林的話我們就必須時刻警覺以防被人偷襲。看看天色已晚,我決定在就地紮營。我安排警覺的迪卡和力量強大的阿牛(我對那個牛頭人的稱呼)去收集柴火和食物。而我,則負責巡視四周。
過了約半個小時,我完成了巡邏工作,由於放心不下另外兩個,我決定去和他們匯合。這時,我卻被一個人擋住了去路。他的身高與我差不多,身披一件大斗篷,覆蓋着全身。尤其是臉,在那極顯寬綽的帽檐的遮蓋下完全無法辯識。儘管如此,他的身上仍散出一股熟悉的氣息。我靜靜站在那裡,感覺那藏在帽中的雙眼正注視着我。雖然對方到現在一句話都不曾說過,但我已經確認他的身份了。
“是誰?!”出去打柴的迪卡和阿牛回來了。
“快回答!”得不到回答的迪卡再次發問。
“你這樣就貿然參加戰鬥是不是太過草率了。”那人終於開口了。他的臉指向我,完全不理會在他身後的迪卡和阿牛。
這顯然對迪卡是一種挑釁,毫無戰鬥經驗的迪卡有些按耐不住了:“可惡,你是什麼意思!”
阿牛好像能聽懂人話,對於它來說,不回答問題就等於是一種直接的挑戰書。於是它排山倒海般地舉着大斧衝了過來。百十來斤的大斧有掛足了檔的風扇的扇葉般砸了下來,但當它的大斧離蒙面人的左肩還有一毫米的時候,大斧好像被什麼東西架住了一般,突然間靜止了。儘管阿牛將一身的肌肉繃得像鋼板一樣,大斧依然一動不動。隨後我感覺那人動用了一股強大的力量,才一下子,鐵砣一樣的阿牛就連同他的斧子一起飛出七、八米遠,在地上留下一道劃痕。再看那人,仍然紋絲不動。
“迪卡你退下。”我說。
“可,可是……”迪卡有些遲疑。
“你放心,他不會傷我。”我對着那人笑:“我沒有說錯吧,迪梵。”
“還是被你發現了。”他摘下斗篷,露出一身如雪般潔白的長袍,右手執一根長杖。在那帽子下的,是一張與我完全一樣的臉。這並不奇怪,因爲從另一種角度說,他也是我的另一個分身(上次冒險中,我在不知覺中分成了三部分而分散了,現在的格蘭,邪惡的夏多還有賢者迪梵)。我可以想象迪卡此時驚訝的臉。
“來,我有話跟你說。”迪梵將我帶入樹叢中。
他轉過身,兩張幾乎同樣的臉面對着面。他開始說話:“你是爲了這件事而來的嗎?”
我點頭:“而且我認爲夏多應該是背後的主謀。”
“從手法和其它跡象上看,的確有這可能。但是……”迪梵突然停了下來。
“但是?你是說不是他?”
“不,我感覺是他,而事情也正奇怪在這裡。”
“那些地方奇怪?”
“還記得以前嗎?你,我和夏多本是一體,互相倚賴互相制約。上次的歷險起因正是由於夏多逃出了這種牽制的關係。而那次,我們完全猜不到夏多的行動。”迪梵指出。
“但這次我們卻清楚地知道是夏多搞的鬼,這表示夏多還與我們還保持着這種聯繫,也就是說,夏多還處於正常狀態。”我順着推理,“那麼我們究竟要幹什麼呢?”
“我不知道,只有一點很明確,這次不會輕鬆,你還是戴上這個吧。”迪梵掏出一隻金色的腕輪,那正是上次歷險結束時我遺失的那隻。
“這次我陪你一起去。”迪梵望了望那片深邃的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