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帝衆人從狼牙軍團的包圍中突破時,原本浩浩蕩蕩的車隊和僕役護衛軍們,已經只剩下染血的七十人,最精銳的近百禁軍,大半都在突圍時爲了分散敵方法師的注意力而戰死了。
剛遠離狼牙軍團,唐帝等人又被佯裝成商隊的一夥僱傭兵給埋伏了。
本來還在一起吃飯喝酒,痛罵着宰府賣國,殺害忠良的科沃克軍民,僱傭兵們突然拔刀,七八名未曾受傷的科沃克武士立刻被當場擊殺。
其餘的人要麼是一開始就沒放鬆警惕,要麼是反應極快的閃躲開來,雙方立刻展開廝殺。
半個時辰後,這股想着發大財的傭兵團被徹底消滅,唐帝等人又有十餘人失去了性命。
現在整個隊伍只剩下五十餘人。他們緊繃着弦,一路向北。
僅僅順利行進了三天,又是一路拼殺。
從第五天開始,所有道路都不安全了,有時一天之內能遇到多次襲擊,從俘虜口中才得知原來是宰府和教皇在全國範圍內懸賞所有科沃克軍民,尤其重金懸賞唐天和唐帝。
多虧了黑熊的部署,每次戰役後儘量留下反抗之心不嚴重的人當俘虜,放在隊伍尾部,突圍的時候能爲隊伍吸引一些注意力。
這些俘虜就算大喊着自己不是科沃克人,被金錢衝昏頭腦的地方武裝,土匪,僱傭軍或者冒險家們如何也不會相信。
俘虜們只好隨着科沃克人一起拼殺突圍。
向北的路上,遇到了不少北上掉隊的科沃克人,包含俘虜在內,唐帝等人的隊伍人數又壯大到數百人。
一衆人雖然積勞積傷,幾乎沒有一個人身上衣物不染血的,包括唐帝和莎莉身上都有敵人暗紅的血漬。
但是大家的意志力仍然頑強,到了北方,唐天口中的亂世希望之土,科沃克大本營,一切就都好了。
據說唐天也會找機會化整爲零,率領禁軍撤退到那裡。
北行的路上,有時也有真正清醒的俠客加入,隨科沃克人一起對抗賞金獵人們。
終於接近北方羣山,好幾天沒遇到埋伏和圍追堵截,大家緊繃的心稍微放了下來。
也是,如此偏僻的地方,怎麼可能事先有成規模有埋伏的軍團呢。
在一個不起眼的夜晚,大家在一處高地安營紮寨,稍適放鬆一晚。否則即便是鐵打的戰士,也扛不住了。
未曾想到了後半夜,紮營的高地已經被敵軍包圍得水泄不通,先前那些路見不平一聲吼的俠客們帶着部分俘虜與敵軍裡應外合,科沃克人在睡夢中就損失慘重。
那一場戰役全部禁衛軍分向突圍,有一少年假扮唐帝在禁軍們帶領下死守,才爲唐帝和莎莉他們贏得了生的希望。
好些個無名的俠客在爲唐帝他們斷後和阻截追兵的任務上獻出了生命。
唐帝他們隨着一堆重甲衛兵成功突圍,在混亂中遠離了戰場。
如今的萊特國,不僅是唐帝,所有科沃克人,都如同過街老鼠。所有人爲了錢都願意上交科沃克人的頭顱,科沃克塗裝的衣物或者科沃剋制式武器裝備換取賞金。
唐帝等人只得不斷的改變方向,選擇偏僻而且南轅北轍的路線行進,而且白天躲藏休息,夜晚趕路。
天公不作美,這些日子萊特北部常常下暴雨,將奔命的科沃克人折騰得不輕。他們北上的速度極慢,由於多次遇到危險,他們還逼不得已南下迂迴了。
這種躲藏加上逃亡的日子,一過,就是一年多。
唐帝也在這種洗禮下愈發的成熟。
這一路依舊免不了犧牲,有的還是因爲賞金獵人,也有的是身體已經到了極限,勞累病死,或者重傷不治身亡。
萊特國北部離邊疆雪脈不遠處的荒山之中,一小隊科沃克人正在半山腰趕命似得往山頭爬。
“不能讓他們追上,現在他們還不知道少主在這裡。 再快點!”氣喘吁吁的領頭士兵抱着一個男孩像猴子一樣往山頂奔去。
一行人總共二十個,其中有十五名是士兵。
跑在最前面的是最壯的兩名科沃克士兵,他們一人抱了一個孩童依然健步如飛。
緊隨其後的是兩名攙扶着一位婦女的士兵和一個揹着個大箱子的士兵。
隊伍後方是十名士兵和兩名侍女。
“快點.再快點,他們的聲音更靠近了!”領頭士兵頭也不回的喊着。
“鐵哥,不然我們和他們拼了,穿着鎧甲跑不動了,難不成要把鎧甲扔了?”後方一位士兵又氣又累的叫嚷着。
“不行。他們人數太多,殺不完的。 一旦有人跑回去,少主的行蹤就暴露了!”被叫做鐵歌的正是跑在隊伍最前面的人,他正抱着唐帝。
“他們不見得就認爲這是少主!”那名士兵實在是跑夠了,想要回身殺人了。
“柱子,冷靜!不能冒這個險。好不容易逃到了這裡,一旦他們確認這是少主,天涯海角都躲不了了!實在不行,把盔甲脫了!”鐵哥頭也不回的跑着。
“不成!那是我的兄弟。”這名叫嚷的士兵也就是柱子不再說話。
越往山頂,坡越陡,這些重甲士兵們體力已經很吃不消了。
反觀追兵,是大概六十來個獵戶,穿着輕便的皮甲,牽着獵犬。他們常年在山裡活動,對這些山路再熟悉不過了,身手大都比較敏捷。
“追!!!夥伴們!好多科沃克人,每個人的屍體都可以換取不錯的賞錢,你們瞧瞧那是多少錢在向你們招手!!!”
衝在前方的獵人開始激勵後方稍顯疲乏的獵人們。他們都清楚科沃克人有一定實力,自己獨吞不下來才四處尋求隊友的,此時要上也是一起上,誰也不想當先死的冤大頭。
“鐵哥,他們離我們只有三百米了!”另一個士兵望了望後面,大吼。
“再快點,翻上山頭,留下一半的人和我一起埋伏他們! 柱子你來抱少主!”鐵哥也知道情況危急,但他務必保住唐帝。
“鐵哥你走吧,我要留下來,我跑夠了!”柱子拒絕了逃離。
“鐵叔,我可以自己跑。”一直沉默的唐帝發話了。
“開什麼玩笑,少主。柱子跑快點過來! ”鐵哥這羣人中柱子是除了張青以外他覺得最靠譜的。
而張青正揹着小莎莉在身邊狂奔。
“我說真的,鐵叔。”這些日子裡已經見到很多的人爲了掩護自己一行人而放棄了生命,就算此刻腿部有些傷口,他也不想再像累贅一樣被扛着跑了。
鐵哥沒有再回話,只是扭過頭大吼“柱子!你他媽過來!”
“來了!”柱子無奈的迴應,開始加速追趕鐵哥。
“張鐵!我命令你,放我下來!”唐帝眼眶中擠滿了淚水,聲音憤怒。
他已經猜到,鐵叔又要像其他人一樣爲了掩護自己一行人而赴死了。
唐帝明白,主要還是因爲自己,因爲他的老爹是唐天。
每次回想黑熊站在遠方那堅實的背影,他就開始覺得自己是一個巨大的拖累,害死了這些人。
這種想法讓他恨自己。
張鐵被這麼一喝,一時有些無措。確實,唐帝雖小可是是少主,他必須聽命,可是當前...
鐵哥也就是張鐵手稍微一愣,唐帝掙扎了竄落在地,開始自己朝前跑。
張鐵想起了黑熊將少主託付給自己,想到了禁軍們爲了掩護自己一行人視死如歸的留在了燃燒的營地裡,他咬了咬牙。
落地的瞬間,唐帝腿部的紗布就冒出紅色的血,可是他沒哭也沒喊疼,接着繼續跑。
這些日子的經歷讓他越來越不像一個十一歲的孩子。
唐帝跑得出乎衆人意料的快,雖然張鐵很快就追上了他,但他也能勉強跟在張鐵背後。
“誰也不準再提去死和犧牲這種話,再提我就轉身向追兵自首,大家各自分散,一定能活命!”唐帝尖聲嚎叫着,雙眼十分堅定。
如果說以往的犧牲是因爲他是唐天的兒子,這次則是因爲唐帝自己。
十一歲的少主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後面本來交談之中的士兵們都沉默了,只有衆人跑路的腳步聲。
“站住!!”“別跑!!”
獵戶門越追越快,爬山他們在行。
三百米的距離很快被縮短到了兩百多米。
“放箭,先射死幾個再說,最好全射死!”有獵人開始嚷叫。
六十名獵人一邊大吼一邊拉弓,雖然邊跑邊射箭沒有準頭而且力度也不好把握,但是六十個人亂箭齊發還是很有威脅的。
聽到了些響動,這些實戰經驗豐富的科沃克士兵們一下就反應過來是射箭的聲音,而他們之中並沒有盾兵。
“可惡,這些烏合之衆!!!”張鐵心中很怒。要不是怕唐帝行蹤暴露.....
自從教會的懸賞發出之後,往日所向披靡的科沃克軍士們化整爲零,都開始亡命奔逃,不想跑的都戰死了。這些日子受的窩囊氣比他們前半輩子都多。
亂箭來襲,六十支一波、似乎是源源不斷。 這些獵戶都是常年打獵的老手。
因體力不支跑在後方隊伍的兩名侍女不幸被數支箭射中斃命。
而士兵們鎧甲較厚,大多箭支射CH盔甲表面無法穿透進去,少數穿透盔甲的箭支力道大減也不至於要他們的命。
不過在到達山頂的時候已經又有三名士兵失去了行動能力,被隊友拖上山頂的。
“他們中有人有紋章力量! 不能給他們當活靶子了。 柱子你和張青他們帶着少主和露娜莎大人先走,我們和他們拼了!”張鐵忍不了了,己方的人被射,他很憤怒。
“鐵叔我能跑!”唐帝大叫着。
“聽着,少主,你要好好活下去。 重振三頭獅軍團! 這是我們的期望,也一定是城主大人的期望過!”張鐵再提到三頭獅軍團時滿是軍人的驕傲, 他們曾經是如此的榮耀。
“我不管! 你們誰都不許留下!!”張鐵遺言一般的話語讓唐帝癲狂。
張鐵一掌拍暈了正欲以少主身份下令的唐帝,將他抱了起來遞給了柱子。“少主就交給你了,柱子。”
柱子顫抖着雙手接過了昏迷的唐帝。
“愣着幹啥!!還不快走! 我們儘量拖住!”
“鐵哥!!!!”柱子當然明白所爲的“拖住”是什麼。自然是以命相搏,用生命爲他們爭取逃亡時間。
“老天爺,我*你祖宗”柱子大叫着跑了,他知道他不能停,他不能辜負鮮血換來的時間。
“柱子你個小王八蛋跑得挺快嘛...好樣的”張鐵望那不斷遠去的身影,淡淡的笑了。
接着眉頭又皺了,這周圍的荒山令他很是擔憂“你們,可一定要活下來啊”
此時獵戶門也開始爬最陡的部分,速度慢了下來。
“你們三個的傷...”張鐵看着重傷流血不止的三人
“我們有劍,我們還能殺人!”三人回話。
“好...大家都是好樣的!”張鐵胸前的紋章亮了起來,他以不計後果的方式激活了紋章。
衆人中有紋章的也同張鐵一樣選擇了一次性使用,他們只求以更佳的狀態迎敵,並沒考慮過要活下去了。
一頭狂化的滿身荊刺的獵狗帶頭衝了過來,被張鐵一刀斬下了狗頭。
“科沃克的兒郎們!”將腰間的最後一壺烈酒大口喝下,酒壺扔摔在了地上,張鐵高舉大劍大喝“讓他們知道科沃克人的厲害!!!”
“殺!!!” 其餘六人也都抽出大劍跟着張鐵往下山的方向衝去...
但迎接他們的是又一波箭雨和一些魔法卷軸的轟擊......
身邊的戰友有的被萬箭穿心倒下了,有的在接連的魔法轟擊下變成了碎渣,但張鐵的腳步始終未曾停頓。
拖着殘破的身軀,身上已經被六支箭穿透,帶着一路的血跡,張鐵衝進了一臉愕然的獵人隊伍,手起刀落就收割下幾顆大好頭顱......
一壯漢獵戶從背後把張鐵雙手牢牢錮住,張鐵鬆開手中大劍,手指回握激發了袖口處的機關,肘關節的尖刺帶着不小的力道彈出。
張鐵一轉肘部,大漢的腹部就掛了彩,吃痛鬆開了手。張鐵一個轉身,大漢的喉嚨立刻噴涌出鮮血。
就在張鐵想撿起地上掉落的長劍時,他的雙手猛地失去了全部力氣。
反應過來,張鐵才發現自己只剩下軀幹,雙手被人以極快的速度斬斷了。
而面前好整以暇的站着一名白袍劍客,顯然不是什麼獵戶,二十一個不折不扣的修煉者。雖然他帶着面具,但仍能看出劍客臉上的表情應該是帶着十分輕蔑的笑意。
張鐵微微後仰,猛然一個飛膝以極快的速度撞向白袍劍客的頭部,白袍劍客的面具直接被撞飛了,兩行鼻血立刻順流而下。
張鐵很驚訝,自己這勢大力沉的飛膝撞擊,曾經直接撞死一頭低階魔獸,怎麼眼前的人還活着。
一陣不太耀眼的閃光,張鐵看到白袍劍客的手從背後已經歸鞘的劍柄上收了回來,他的視線也整個飛上了天,看到了北方遠處樹林的斜陽。
張鐵笑了。
他的無頭身軀雖然鮮血不止,但仍獨自屹立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