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嬸子沉了聲音:“你們之前擺攤兒做的那些生意,看起來好像是姜貴誠每天出了大力氣。”
“實際上更多還是依靠着你。”
“靠着的是你的手藝。”
“若不然的話,他早就在那些惡意低價的競爭中,被淘汰出局了。”
“就別說是賺錢了,能夠不賠錢就很不錯了。”
方嬸子憂心道:“現如今,他是還陷在恐慌之中,顧不上多想這些事兒。”
“等晚些時候他回過神兒來,只怕就知道輕重緩急,知道厲害了。”
“到了那時候她肯定會纏着你的。”
“俗話說的好,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咱們是雞蛋,沒必要去碰它這塊臭石頭。”
“無論輸了贏了,到最後得不償失,都是咱們自個兒。”
隋然倒還真就沒有想過這些。
方嬸子話問到這裡了,她纔開始思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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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根山死了?”
王尚聽見嬌娘送來的消息,臉色霜寒。
擰眉,過了一會兒,又茫然起來:“姜根山是誰?”
最開始計劃殺的,不是姜方氏嗎?
哪個是姜根山來着?
王尚想了好一會兒,實在也是沒有想起來。
嬌娘白了人一眼:“姜方氏的丈夫!”
“哦。”
王尚鬆了一口氣:“死的是姜方氏的丈夫啊,那沒事兒了。”
“怎麼就沒事了?”
嬌娘瞪大了眼睛:“你剛剛不是還一臉擔心嗎?”
“死的又不是姜方氏……”王尚聲音一頓,隨後不大確定道:“死的是她丈夫,好像也不是很行哈?”
姜安寧還是很可能會懷疑,是他們設計害死了人。
“說來,那綠豆湯,到底是怎麼毒死喬娘子丈夫一家的?”
嬌娘正想跟人分析姜根山死了的利弊,沒想到他這話題跳脫的倒是快,一下子又回去最開始的問題上了。
她瞪了瞪眼睛:“你難道就不擔心姜根山之死,會同樣引來姜安寧了懷疑?”
“擔心啊!”
“那你還?”
“就是因爲擔心,所以才更要捋清楚這往下丟孩子的,究竟是些什麼人。”
王尚理直氣壯:“捋清楚這些關係,知道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回過頭,我與姜安寧分辯的時候,纔好大聲嘛!”
“不然什麼都不清楚,也說不出來,讓人幾句話,就說的我啞口無言,到時候人家豈不是覺得我心虛,坐實了我的罪名?”
嬌娘:……
行吧,行吧,你嘴硬,你有理。
反正跟她也沒什麼關係。
眼瞅着這京城怕是回不去了,回去了估計也是沒有好果子吃,且快活一天算一天吧!
“卷宗上說,綠豆湯無毒,但屬寒涼之物,喬娘子也供述說,當日,丈夫吩咐她煮了綠豆湯後,又令她將綠豆湯懸掛在井中冰鎮着。”
“當日酷暑難耐,天熱的像是下火了一樣。”
“喬娘子的丈夫從外面回來,沒有經過任何緩解,直接灌了五碗綠豆湯下肚,當時就覺得有些不舒服了。”
“只是他以爲,難受是因爲中暑了的緣故,後面又喝了三碗。”
“之後他仍是覺得難受,便去屋中炕上休息了。”
“據喬娘子說,人應該是在中途醒過來一次,又將放在牀邊的綠豆湯,給喝光了。”
“再之後,到了晚飯的時間,喬娘子的婆婆見自家兒子久久沒有出來吃飯,先是喊了幾聲沒人應答,聽喬娘子說,兒子可能是中暑了,便撥了一些飯菜出來給人留着。”
“可直到他們一家子人全都吃完了飯,喬娘子的丈夫仍舊是沒有醒。”
“喬娘子的婆婆心生疑惑,就親自進去喊人。”
“結果發現自己的兒子,早就已經死了不知道多久,身體都硬了。”
“於是就有了鬧到官府,喬娘子的婆婆指控喬娘子殺夫。”
“但最後經過衙門的調查,確認喬娘子煮的綠豆湯無毒。”
王尚聽着,不免皺眉。
“既然,喬娘子的丈夫已經死了,那喬娘子的丈夫想要殺害他娘這事兒,又是怎麼傳出來的呢?”
嬌娘“哦”了一聲道:“最開始,是仵作在喬娘子家搜出來的一些餐具上,發現了下毒的痕跡。”
“餐具?下毒?”
“沒錯!”嬌娘呵呵冷笑了兩聲:“這喬娘子的丈夫也着實是個心思縝密之人,竟然想到用有毒的水,去煮那些碗筷餐具。”
“據卷宗上記載,被查出來有毒的,正好就是喬娘子的丈夫專門爲喬娘子的婆婆準備的,且這件事兒還得到了街坊鄰居們的證明。”
“據說,喬娘子的婆婆,因爲得到了自己兒子專門爲他準備的碗筷,曾與街坊四鄰們炫耀,誇獎自己的兒子有多麼多麼孝順。”
“且當時在公堂上,喬娘子的婆婆得知自己的餐具有毒,還死活不肯相信,親口說那是他兒子送給她的。”
“這也便從側面證明了,喬娘子婆婆那套有毒的餐具,的確就是喬娘子丈夫所送,且在這期間並未經過其他人之手。”
“其中,這套餐具,被浸毒最深的,就是那雙木質的筷子。”
“據仵作說,如果喬娘子的婆婆,用這雙筷子吃飯了的話,只需要大概三兩頓的時間,就會毒發身亡。”
“根據喬娘子所言,他們家倒也不是一直由他來負責做飯,而是由喬娘子與丈夫,還有其丈夫的兩個弟弟,輪流着在家裡做飯。”
“如果兩頓毒發來算,剛好那一天的早飯是由喬娘子負責。”
“若是按三頓毒發來算,則那一天的晚飯是由喬娘子負責。”
“所以,一旦喬娘子的婆婆,使用了她兒子送的那雙筷子,就會在喬娘子負責做飯期間毒發身亡。”
王尚聽着,不由得嘖了一聲:“還真是挺歹毒的心思。”
“誰說的不是呢?”
嬌娘冷笑,也很是瞧不上這樣的人。
只是……王尚還是覺得很奇怪。
“可既然喬娘子的丈夫已有前車之鑑在前,爲何後來,喬家的那些人,還會繼續在綠豆湯上出事兒?”
嬌娘冷笑:“還能是因爲什麼?”
“人吶,總是貪多嚼不爛。”
“加上無知者無畏唄。”
“衙門與他們說,喬娘子的第一任丈夫是因何而死,可他們並不相信啊!”
“反而是覺得,官府收了喬娘子的賄賂,所以纔會編造謊言,欺壓他們這些無權無勢的普通老百姓。”
“甚至還四處的去跟人說,官府多麼多麼的喪盡天良。”
“偏偏還真就不少人相信。”
“至今,可是還有不少人覺得,喬娘子的第一任丈夫是她害死的,整天的罵人家是殺人兇手呢。”
“可見,愚蠢之人,常常遍地行走。”
“你永遠也不知道那些看起來頂着個腦子的人,實際上,腦袋裡到底都是裝了些什麼東西。”
“就好像頭頂上頂着的那顆球,他不是擁有智商和正常思考能力的,只單純的,是個裝飾品、是個好看……哦,甚至還可能根本就不好看的擺件兒。”
“不過呢,倒也不是全然沒有好處的。”
“至少現如今,再有人提起喬娘子的時候,人人都說她是個殺人犯,雖然嘴上常常嘀咕,碎嘴子討嫌,說人家長,說人家短的,但也大多都是背地裡,還不敢當面去招惹。”
“畢竟,一個被謠傳殺過人的女子,哪個還敢作死的去找不痛快?萬一,她真殺過人,還逃過了律法的制裁,豈不是……稍不小心,就把小命給搭上了嗎?”
嬌娘提起這些人時,很是不屑。
王尚對此,倒是十分理解。
換做是他的話,對這些人也很是瞧不上眼。
“如此說來,這喬娘子第一任丈夫一家,後面又是因爲同樣的方式慘死,倒也還真就情有可原,只是因爲那一家子的貪心了?”
王尚看着嬌娘。
嬌娘冷呵了聲:“怎麼?指揮使大人這是在考驗我?”
“沒有。”
王尚摸了摸鼻子:“只是覺得這事情未免太過於奇怪。”
“雖然你說的貪多嚼不爛,貪心之人,最後因爲其貪心,而自取滅亡。”
“也不是沒有道理。”
“只不過,太巧了。”
“巧合的讓人看不出任何不對勁兒的地方。”
“越聽越讓人覺得合情合理。”
“如此一點瑕疵都沒有,我反倒是有些不敢相信了。”
嬌娘捂着嘴笑。
“別說是你了,這般順暢,我也不相信呀。”
“不過呢,衙門卷宗裡的記載,的確是說這些人都死於偶然。”
“且因爲這件事情,官府還特意的發了佈告,提醒大家,雖是酷暑難耐的時節,但也不要過多的貪涼,以免造成身體的不適。”
“還在當時,要求城中的所有安濟坊,每天都要多開門兒兩個時辰。”
“早上提前一個時辰開門,晚上延後一個時辰關門。”
“就是爲了方便大家,如果出現不適的症狀及時就醫。”
“那個時候,官府還安排了大量的人員,家家戶戶的走訪,提醒大家不要貪多貪涼,如果有出現不適症狀的,一定要及時前去就醫,並把喬娘子丈夫一家的情況,跟大家說了。”
“詳細說明了這件事情的危害有多麼大。”
嬌娘捂着嘴笑了笑:“說來這個事兒,倒是側面的爲喬娘子證明了清白。”
“加上喬娘子本身也是個有手腕的。”
“稍作安排,也不過是三五日,便立馬扭轉了口碑。”
“到後來,也沒什麼人再說喬娘子是殺人兇手這事兒了。”
“反而都是心疼起喬娘子來,覺得她嫁了個這麼個拎不清的人家,年紀輕輕的,就守了三回寡。”
“連帶着喬娘子的孃家人,也全都捱了罵。”
“說他們是推閨女進火坑的黑心爹孃,否則絕對做不出來,讓閨女接連改嫁兄弟三人的事兒。”
王尚詫異,但很快又覺得,這事兒似乎完全在情理之中。
“這倒是有意思了。”
“那喬娘子,與他那個閨蜜九娘,又是怎麼一回事兒?”
王尚可是沒有忘記,嬌娘之前說了,喬娘子與之前的手帕交九娘,原本是合夥做生意的。
兩個人在一起開布店。
只是後來因爲生意上的事情產生了些隔閡。
不過產生隔閡的主要原因,還是喬娘子的第一任丈夫從中作梗。
二人將這件事情說開後,關係自然也就緩和了。
但後來,二人卻又因爲同搶一個男人,再一次發生了隔閡。
而這一次,兩人似乎就沒有再和好了。
嬌娘“嗐”了聲:“這件事情說起來其實也是個烏龍。”
“最開始,九娘也是有心想要將喬娘子拯救出火海。”
“所以,纔會與喬娘子丈夫的二弟,故作情意,二人本來是在商議婚事。”
“原本是想着,這般做,那喬家就不會再堅持讓喬娘子,再改嫁喬娘子第一任丈夫的二弟。”
“卻沒有想到,喬娘子忽然間非常堅定,根本就不再理會喬家人的意願,直接改嫁給了第一任丈夫的二弟。”
“就是因爲這件事情,坊間纔會傳聞,二人爲了爭一個男人傷了和氣,從此勢如水火的針鋒相對,誰都不待見誰。”
“可這樣的傳聞,只要稍加想想就知道,怎麼可能會是真的呢?”
王尚挑眉,“哦”了一聲:“如此說來,二人並沒有不合?”
“那也不是。”
嬌娘刻意賣了個關子:“兩人勢同水火,針鋒相對,倒的的確確是真的。”
“不過,並非因爲男人。”
“說來,我在知曉二人爲何鬧掰之後,也着實大吃一驚。”
“想來,指揮使大人,也很難想到,這兩人,究竟是爲何,鬧出此等不愉快之事兒了。”
王尚來了興致:“哦?”
“不是因爲男人,又是我想不到的緣由……該不會是因爲女人吧?”
“可這,似乎也算不得什麼我想不到的理由吧?”
嬌娘笑笑:“指揮使大人只說對了一半!”
“還真是因爲女人?”
總不能是喬娘子與人,互相喜歡,但喬娘子半生都在身不由己,所以纔會因愛生恨吧?
“的確是因爲女人。”
“但不是指揮使大人以爲的那種俗套劇情。”
嬌娘微勾着脣角:“指揮使大人不妨仔細猜猜?大膽的猜!”
王尚若有所思,似是玩笑般說道:“總不至於會是……因爲姜安寧吧?”